丹房中死一般地沉寂
没有一个人能出声安慰那极为悲伤的剑先生更没有任何一人在这种情况下还能说出逼着剑先生讲明藏宝之处的话来。

但是云床上突然响动一下一个微弱的声音“我有话说——”

众人不禁大为惊奇目光转到床上孙敏更跑了过去却见她那年轻的恩人正挣扎着要爬起来。

但是他重创初愈虽然内服灵丹又打通了奇经八脉那么阴毒的掌力却也不是一时半刻之间就可以恢复过来的。

于是他放弃了挣扎仰卧床上。

三心神君心中却一动朗声道:

“你可是有什么话要说出来.”

伊风微弱地应了一声。

三心神君心中极快地转了两转忖道:“他重伤初愈若再多言必定又要费我一番手脚。”转念又忖道:“只是他在这种情况下想要说话必定和此事有关系莫非……”于是他也走到床前沉声说道:

“你有什么话尽说无妨我们都听得见的。”

孙敏心中大奇:“他尚未复元三心神君却怎地让他说话呢?”

但也不能说出任何反对的话来她想到三心神君此举必有深意。

妙灵道人不禁缓缓移动脚步走到床前。

原来伊风并未沉睡方才室中诸人所说之话他完全听到了!心中突然升起了一种强烈的希望使他能够有气力说出话来。

只是他虽然听清了这事的经过却仍不知道说话的人竟是数十年前即已垂名武林的万剑之尊。

他挣扎着微弱地说道:

“方才我听了那位前辈所说之事的确是惨绝人寰!但那位前辈所说:“世间无人的痛苦更深于此者”小鄙却不以为然。”

他此话一出诸人都微露异容。就连剑先生也不禁抬起头来。

他语声顿了顿又道:

“痛苦的种类各有不同自然亦有深浅之分。但是若有两种性质完全不同的痛苦其深浅便无法可比。何况无论任何一种痛苦若非亲身经历谁也无法清楚地了解其中滋味!

“那位前辈的尊人虽是痛苦绝伦但若说世间无人之痛苦更甚于此者却是未必。那位前辈遍历天下没有看到有人之痛苦更深者只是因为别人的痛苦前辈未曾亲身体会过又怎能用以和自身曾体会到的痛苦相比呢?”

他声音虽然微弱但言中之意却是字字锵然!三心神君不禁微微颔。孙敏握着她爱女的手更是听得出神。

剑先生更是肃然动容有生以来还未曾有人在他面前说过类似的话。因为很少有人能将“痛苦”两字分析得如此精辟!

伊风又道:

“譬如说:一个普通人他妻离子散又受到各种恶势力的欺凌甚至可能人家当着地面凌辱他的妻子这种痛苦又如何!他之所以不同于那位前辈的尊人者只是因为他不会武功当然不可能和那位前辈的尊人有同样的经历。但是无论如何他心中痛苦的程度却绝不会稍弱的!”

剑先生目光凝注仔细地体会着他话中的意思。目光之中渐渐露出一种别人无法了解的光芒像是接受又像是反对。

伊风又道:

“就以小鄙来说:小鄙的妻子被天争教主所诱胁背叛了我与人淫奔。小鄙本是极为温暖的家也被天争教下所毁。小鄙虽然心怀怨痛但又怎能斗得过在江湖上威势绝伦的天争教?”

三心神君双眉一皱。伊风又接着道:

“不但如此天争教主更非见小鄙之死才甘心。小鄙不得已才伪装死去躲过天争教的追缉。抛去了一切应得之物连复仇的希望都没有!前辈看来这种痛苦又如何呢?”

说到后来他微弱的语声里已是满怀悲怨!孙敏想不到这年轻人竟也受过这么深的痛苦。妙灵道人走前一步问道:

“阁下可否就是武林中人称“铁戟温侯”的吕大侠?」

伊风微弱地叹了一口气说道:

“不错小鄙以前就是吕南人但吕南人现在已经死去除非——除非他能雪清夺妻之耻逼命之仇!”

三心神君却怒道:“天争教又是何物?怎地如此欺人?”孙敏心念一动突然道:“天争教天毒教莫非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连吗?”剑先生始终俯沉思此刻突然站了起来在丹房中踱了两转眉头竟已深皱像是在考虑着什么重大的决定一样。

此时若有更鼓该已过了三更。窗外竟下起雨来像是苍天在听了这么多悲伤的事后也不禁落泪。

妙灵道人移目窗前低声道:

“今夜不知又死去几人?”

剑先生突地一转身身形移到床前望着伊风厉声道:

“此刻我愿以先天之气助你打通“督”“任”两脉但是我先天之气易难收一个不好你便极为可能被我震伤内腑无救而死。如果你“督”“任”两脉打通不但伤势立愈功力也可增进几倍复仇亦可有望。你是否有以自己的性命来搏取这些的勇气!”

伊风惨然笑道:

“小鄙已是死去之人性命根本不放在心上。不要说者前辈这等成功希望极大之事就是大海寻针只要复仇有望小鄙也要去一试的。前辈不必再问只管动手就是。此举若成小鄙来日肝脑涂地必报深思!若不成小鄙亦是心安理得地死去决不会有任何怨言的。”

剑先生叹道:

“看来世上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人毕竟还有不少!”

他转过话题向妙灵道:

“藏药之处在无量山中此人就算“督”“任”二脉可通明日上路但也决非三五日中可以赶得回来的。而且先父藏宝之处还有什么险阻我也不知。此人是否有此毅力达成心愿还在未可知之数哩!”

他此言一出无异已说明愿以藏宝之处告诉伊风。

孙敏不禁代这年轻人欢喜。伊风自己更是不相信种绝世奇缘会这么轻易地落在自己身上。两眼之中泪光莹然但已非悲痛之泪了。妙灵道人却突地朝剑先生“噗”地跪了下去沉声道:

“小侄无能以至终南蒙此惨变!剑师伯如此小侄已是感激不尽!至于能否成功却是天命。小侄只有……”

他哽咽着竟再也说不下去。

三心神君却沉吟着道:

“这“蚀骨圣水”之毒我虽无法可解但自信以我的“护心神方”多保他们几天活命还不成问题。只望苍天慈悲一切事都能顺利就好了。”

这率性而行的奇人此刻居然也信起天命来了。

剑先生身形突地一飘毫未作势已端坐在云床之上道:

“此刻我就为他打通“督”“任”两脉。只是此举太过危险你们最好出去免得我心思一分便是巨祸。”

孙敏一言不走过去横抱起爱女凌琳凌琳突然秀目微张竟轻轻叫了一声“妈妈!”原来她已经苏醒过来了。

孙敏不禁狂喜!

妙灵道人悄悄一招手将他们引到这间丹房旁边的一间斗室中去。三心神君掩好房门也跟着走了过去。

斗室中灯光亮起凌琳横卧在小床上孙敏轻轻抚着她的秀心中却不免有些紧张:“万一剑先生的先天真气稍一过猛那吕南人——”她闭上眼睛不敢再往下想。

但她也知道这种奇缘可说少之又少。因为武林中能练成先天之气的人已是绝无仅有;肯耗去自身功力为人家打通这“督”“任”二脉的更是连听都没有听过了。

三心神君道:

“那姓吕的小孩子倒真的福缘非浅!连我老人家的“督”“任”两脉都是五十岁以后才通的。这一下他如侥幸不死武林中又多了一个好手了。这真的可说是因祸而得福了!”

时光渐渐过去不久天已亮了雨声已住只有檐前滴水之声仍在轻微地响着。但紧闭着的丹房中仍没有任何动静。

这其中最为焦急的该算妙灵道人了因为吕南人伊风的生死也关系着终南门下数百个弟子的性命。

孙敏和三心神君又何尝不暗暗着急。可是又过了一个时辰天光已完全亮了斗室中灯油早枯。剑先生和伊风仍是毫无动静。

蓦地房门一推剑先生面带笑容缓缓地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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