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札筒单而隆重。
是水葬。

佛家弟子虽然讲究的是火葬但高亚男和那少女却并没有坚持别的人自然更没有话说。

楚留香现在已知道那少女的名字叫华真真。

华真真。

她不但人美名字也美。只不过她的胆子太小也太害羞。

自从她离开楚留香的怀抱后就再也不敢去瞧他一眼。

只要他的目光移向她她的脸就会立刻开始红。

他衣襟上还带着她的泪痕心里却带着丝淡淡的惆怅。

他不知道下次要到什么时候才有机会能将她拥入怀里了。

高亚男更没有瞧过胡铁花一眼也没有说话。

原随云也曾问她:“令师临死前可曾由下什么遗言么?”

当时她虽然只是摇了摇头但面上的表情却很是奇特指尖也在抖仿佛有些惊慌有些畏惧。

她这是为了什么?…

枯梅大师临死前是否对她说了些秘密她却不愿告诉别人也不敢告诉别人。

天色很阴沉似乎又将有风雨。总之这一天绝没有任何一件事是令人愉快的。…

这一天简直闷得令人疯。

最闷的自然还是胡铁花。

他心里很多话要问楚留香却始终没有机会。一直到晚上吃过饭回到他们自己的舱房。

一关起门胡铁花立刻忍不住道:“好现在你总可以说吧。”

楚留香道:说什么?”

胡铁花道:“枯梅大师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死了你难道没有话说?”

张三道:不错我想你多多少少总应该已看出了一点头绪。”

楚留香沉吟着道:“我看出来的你们一定也看出来了。”

胡铁花道:“你为何不说出来听听?”

楚留香道:“第一点那些行凶的采珠女绝不是主谋的人。”

胡铁花道:“不错这点我也看出来了但主谋的人是谁呢?”

楚留香道:“我虽不知道他是谁但他却一定知道蓝太夫人就是枯梅大师。”

胡铁花点了点头道:“不错我也已看出他们要杀的本就是枯梅大师。”

楚留香道:“枯梅大师和蓝太夫人一样已有多年未曾在江湖中走动她昔日的仇家也已全都死光了。”

胡铁花道:“所以最主要的关键还是原随云说的那句话——这些人为什么要杀她?动机是什么?”

楚留香道:“杀人的动机不外几种仇恨、金钱、女色——这几点和枯梅大师都绝不会有所牵涉。”

胡铁花道:“不错核梅大师既没有仇家也不是有钱人更不会牵涉到情爱的纠纷……”

楚留香道:“所以除了这些动机外剩下来的只有一种可能。”

胡铁花道:“什么可能?”

楚留香道:“因为这凶手知道他若不杀枯梅大师描梅大师就要杀他!”

胡铁花摸了摸鼻子道:“你的意思是不是说这凶手就是出卖‘清风十三式’秘密的人。”

楚留香道:“不错。”

胡铁花道:“也就是那蝙蝠岛上的人?是么?”

楚留香道:“不错……他们已现蓝太夫人就是枯梅大师也知道枯梅大师此行是为了要揭穿他们的秘密所以只有先下手为强不惜用任何手段也不能让她活着走上蝙蝠岛去。”

胡铁花道:“既然如此他们想必也知道我们是谁了就该将我们也一起杀了才是却是为何没有下手?”

张三淡谈道:“他们也许早已现耍杀我们并不是件容易的事也许……”

楚留香接着说了下去道:“也许他们早已有了计划已有把握将我们全都杀死所以就不必急着动手。”

胡铁花道:“难道他们要等我们到了蝙蝠岛再下手么?”

楚留香道:“这也很有可能因为那本就是他们的地盘天时、地利、人和无论哪方面他们都占了绝对的优势而我们……”

他叹了口气苦笑道:“我们要知道那是个怎么样助地方。只有问一个人。”

胡铁花忍不住道:“问谁?”

张三道:“问你。”

胡铁花征了怔失笑道:“你又见了鬼么?我连做梦都没有到过那地方去。”

张三眨了眨眼笑道:“你虽未去过金姑娘却去过你现在着去问她她一定会告诉你。”

他话末说完胡铁花已跳了起来笑道:“我还有个约会若非你提起我倒险些忘了。”

冲出门的时候胡铁花才想起金灵芝今天一天都没有露面也不知是故意躲着高亚男还是睡着了。

他只望金灵芝莫耍忘记这约会。

也许他自己并没有很看重这约会所以才会忘记但金灵芝若是也忘记了他就一定会觉得很难受。

男女之间刚开始约会的时候情况就有点像“麻杆打狼两头害怕”彼此都在防备着都生怕对方会失约。

有的为了怕对方失约自己反而先不去了。

胡铁花几乎已想转回头但这时他已冲上楼梯。

刚上了楼梯他就听到一声惊呼。

是女人的声音莫非是金灵芝?

呼声中也充满了惊惶和恐惧之意。

接着又是“噗呼”一响像是重物落水的声音

胡铁花的心跳几乎又停止——难道这条船也和海阔天的那条船一样船上躲着个凶手?

难道金灵芝也向天飞一样被人先杀了再抛人水里?”

胡铁花用最快的度冲了上去冲上甲板。…

他立刻松了口气。

金灵芝还好好的站在那里站在昨夜同样的地方面向着海洋。

她的长在微风中飘动看来是那么温柔那么潇洒。

没有别的人也不再有别的声音。

但方才她为何要惊呼?她是否瞧见了什么很可怕的事?

胡铁花悄悄的走过去走到她身后带着笑道:“我是不是来迟了?”

金灵芝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

胡铁花道:“刚才我好像听到有东西掉下水了是什么?”

金灵芝摇了摇头。

她的丝拂动带着一丝丝甜香。

胡铁花忍不住伸出手轻轻的握住了她的头柔声道:“你说你有话要告诉我为什么还不说?”

金灵芝垂下了头。

她的身子似乎在颤抖。

海上的夜色仿佛总是特别温柔特别容易令人心动。

胡铁花忽然觉得她是这么娇弱这么可爱忽然觉得自己的确应该爱她保护她。

他忍不住搂住了她的腰轻轻道:“在我面前你无论什么话都可以说的;其实我和那位高姑娘连一点关系也没有只不过是……”

“金灵芝”突然推开了他转过身来冷冷的瞧着他。

她的脸在夜色中看来连一丝血色都没有甚至连嘴唇都是苍白的。

她的嘴唇也在抖颤声道:“只不过是什么?”

胡铁花也怔任了整个人都怔住了。

此刻站在他面前的竟不是金灵芝而是高亚男。

海上的夜色不但总是容易令人心动更容易令人心乱。

胡铁花的心早就乱了想着的只是金灵芝只是他们的约会竞忘了高亚男和金灵芝本就有着相同的长相同的身体。

高亚男瞬也不瞬的瞪着他用力的咬着嘴唇又说了一句:“只不过是什么?”

胡铁花已憋了很久的一口气到现在才吐出来苦笑道:“朋友……我们难道不是朋友?”

高亚男又转过身面对着海洋。

她再也不说一句话可是她的身子却还是在颤抖也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为了悲伤。

胡铁花道:“你……你刚才一直在这里?”

高亚男道:“嗯。”

胡铁花道:“这里没有出事?”

高亚男道:“没有。”

胡铁花迟疑着喃喃道:“也没有别人来过?”

高亚男沉默了半晌突然冷笑道:“你若是约了人在这里见面那么我告诉你她根本没有来。”

胡铁花又犹疑了很久终于还是忍不住道:“可是我……我刚才好像听到了别的声音。”

高亚男道:“什么声音?”

胡统花道:“好像有东西掉下水的声音?还有人在惊叫。”

高亚男冷笑道:“也许你是在做梦。”

胡铁花不敢再问了。

但他却相信自己的耳朵绝不会听错。

他心里忍不住要问:方才究竟是谁在惊叫?

那“噗通”一声究竟是什么声音?

他也相信金灵芝绝不会失约因为这约会本是她自己说的。

那么她为什么没有来?她到哪里去了?

胡铁花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幅可怕的图画他仿佛看到了两个长头的女孩子在互相争执互相嘲骂。然后其中就有一人将另一人推下海中。

胡铁花拳心已泌出冷汗突然拉住了高亚男的手奔回船舱。

高亚男又惊又怒道:“你这是干什么?”

胡铁花也不回答她的话一直将她拉到金灵芝的舱房门口用力拍门。

舱房中没有回应。

“金灵芝不在房里……”

胡铁花的眼睛红似已看到她的尸体飘浮在海水中。

他只觉胸中一股热血上涌忍不住用力撞开了门。

他又怔住。

一个人坐在床上慢馒的梳着头她不是金灵芝是谁?

她的脸也是苍白的冷冷的瞪着胡铁花。

高亚男也在冷冷的盯着他。

胡铁花只恨不得一头撞死算了苦笑道响呐道:“你…-你刚才为什么不开门。”

金灵芝冷冷的道:“三更半夜的你为什么要来敲门?”

胡铁花就好像被人打一巴掌脸上辣辣的心里也辣辣的了半晌呆还是忍不住问道:“那么…你真的根本就是没有去。”

金灵芝道:“到哪里去?”

胡铁花也有些火了大声道:“你自己约我的怎会不知道地方?”

金灵芝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淡淡道:“我约过你么?……我根本就忘了。”

她忽然站起来“砰”的关起了门。

门栓已撞断她就拖了张桌子过来将门顶住。

听到她拖桌子的声音胡铁花觉得自己就像是条狗活活的一条大土狗被人索着绳子走来走去自己还在自我陶醉。

幸好别的人都没有出来否则他真说不一定会一头撞死在这里。

他垂下头才觉自己还是在拉着高亚男的手。

高亚男居然还没有甩开他。

他心里又感激又难受垂着头道:“我错了……我错怪了你。”

高亚男轻轻道:“这反正是你的老脾气我反正已见得多了。”

她的声音居然已变得温柔。

胡铁花始起头才现她的眼彼也变得很温柔正凝注着他柔声道:“其实你也用不着难受女孩子们说的话本就不能算数说不定她也不是存心要骗你只不过觉得好玩而已。”

她当然想安慰他让他心里觉得舒服些。

但这话听在胡铁花耳里却真比臭骂他一顿还要难受。

商亚男垂下头道:“你着还是觉得不开心我……我可以陪你去喝两杯。”

胡铁花的确需要喝两杯。

到这种时候他才知道朋友的确还是老的好。

他觉得自己真的混帐加八级明明有着这么好的朋友却偏偏还要去找别人偏偏还要伤她的心。

他甚至连眼圈都有些红了鼻子也有点酸酸的。

“方才究竟是谁在惊呼?为什么惊呼?”

“那‘噗呼’一声响究竟是什么声音?”

“金灵芝为什么没有去赴约?是什么事令她改变了主意?”

这些问题胡铁花早已全都忘得干干净净。

只要还有高亚男这样的老朋友在身旁别的事又何必再放在心上?

胡铁花揉着鼻子道:“我……我想法子去找酒你在哪里等我?”

高亚男笑了嫣然道:“你简直还跟七八年前一模一样连一点都没有变。”

胡铁花凝注着她道:“你也没有变?”

高亚男头垂得更低轻轻叹息着道:“我……我已经老了。”

她颊上泛起了红晕在朦胧的灯光下看来竟比七八年前还要年轻。

一个寂寞的人遇着昔日的情人怎么能控制得住自己?

高亚男如此胡铁花又何尝不如此?

他甚至连刚刚碰的钉子全都忘了忍不住拉起她的手道:“我们……”

这两个字刚说出突然“轰”一声大震。

天崩地裂般的一声大震!

整条船都似乎被抛了起来嵌在壁上的铜灯火光飘摇已将熄灭。

高亚男轻呼一声倒在胡铁花怀里。

胡铁花自己也站不佳脚踉跄后退撞在一个人身上。

张三不知何时已开了门走了出来。

他来得真快。

莫非他一直都站在门口偷听?

胡铁花百忙中还未忘记狠狠瞪了他一眼低声道:“看来你这小于真是天生的贼性难移小心眼睛上生个大痔疮。”

张三咧开嘴一笑道:“我什么也没瞧见什么也没听见。”

话未说完他已一溜烟般逃了上去。

天地间一片漆黑。

星光月色都已被乌云掩没灯光也都被呼啸的狂风吹灭。

船身已倾斜狂风夹带着巨浪卷上了甲板。

甚至连呼声都被吞没。

除了风声浪涛外什么也瞧不见什么也听不见。

谁也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

所有的人都已挤上了甲板都已被吓得面无人色这天地之威本就是谁都无法抗拒的。

每个人都紧紧抓了一样东西生怕被巨浪卷走吞没。

只有几个人还是稳稳的站在那里身上的衣衫虽已被巨浪打得湿透但神情却还是很镇定。

尤其是原随云。

他甚至比楚留香更镇定事实上只是站在那里静静的听着。

谁也不知道他能听出什么!

浪头卷过一个水手被浪头打了过来。

原随云一伸手就捞佐了他沉声着道:“出了什么事?”

那水手用手挡住嘴嘶声道:“船触礁船底已开始漏水。”

原随云到这时才皱了眉道:“带路航行的舵手呢?”

水手道:“没有瞧见到处找都没有找到说不定已被浪卷走。”

楚留香一直站在原随云身旁此刻突然道:“这条船还可以支持多久?”

水手道:“难说得很但最多也不过半个时辰了。”

楚留香沉吟着道:“我到前面去瞧瞧。”

他身形跃起只一闪似乎也被狂风巨浪所吞没一般…

礁石罗列。

在黑沉沉的夜色中看来就像是上古洪荒怪兽的巨牙。

船身几乎已有一半被咬住。

楚留香忽然现礁石上仿佛有人影一闪。

如此黑夜如此狂风他当然无法分辨出这人的身形面貌。

他只觉这人影轻功高绝而且看来眼熟得很。

这人是谁?

在这种风浪中他为何要离开这条船?他要到哪里去?

远方也是一片黑暗什么也瞧不见从一排排兽牙般的礁石中望过去仿佛已经到了地狱的边缘。

这人难道甘心去自投地狱?

只听一人沉声道:“香帅可曾现了什么?”

原随云居然也跟着过来了而且知道楚留香就在这里。

他的眼虽瞎了但心上却似乎还有另一只眼。

楚留香沉吟着道:“礁石上好像有个人……”

原随云道:“人?在哪里?”

楚留香遥视着远方的黑暗道:“已向那边飞奔了过去。”

原随云道:“那边是什么地方?”

楚留香道:“不知道我瞧不见。”

原随云沉吟着道:“既然有人往那边走那边想必就有岛屿。”

楚留香道:“纵然有也必事实上是无人的荒岛。”

原随云道:“为什么?”

焚留香道:“若有人就必定有灯光。”

原随云道:“香帅没有瞧见灯光?”

楚留香道:“没有什么都没有。”

原随云沉默了很久才缓缓道:“无论如何那边至少比这里安全些否则他为何要往那边走?”

楚留香点了点头道:“他想必知道那边是什么地方我们却不知道。”

原随云道:“所以我们至少也应该过去瞧瞧总比死守在这里好。”

胡铁花也跟了过来立刻抢着道:“好我去。”

原随云笑了笑道:“若是在平时在下自然不敢与各位争先但到了这种时候瞎子能看见的有眼睛的人也许反而看不见。”

他身形突然掠起双袖展动带起了一阵劲几等到风声消失他的人也已消失在黑暗里。

他就像是乘着风走了。

大家仿佛全都怔住了过了很久张三才叹了口气喃喃道:“静如处子动如脱兔用这两句话来形容他倒真是一点也不错……他们平时看到他那种斯斯文文的样子又有谁能想到他的功夫竟如此惊人?”

胡铁花也叹了口气道:“若是老天只准我选一个朋友我定选他不选臭虫。”

张三冷冷道:“看来你倒比女人还要害新厌旧。”

楚留香突也叹了口气道:“若换了我只怕也要选他的。”

张三皱眉道:“为什么?”

楚留香道:“因为我宁可和任何人为敌也不愿和他为敌。”

张三道:“你认为他比石观音、神水官主那些人还可怕?”

楚留香的神色很凝重缓缓道:“老实说我认为他比任何人都可怕得多。”

胡铁花长长吐出了口气笑道:“幸好他不是我们的仇敌而是我们的朋友。”

张三悠悠道:“我只希望他也将我们当做朋友。”

胡铁花忽又问道:“你刚才真的看到礁石上有个人么?”

楚留香道:“嗯。”

胡铁花道:“你当时为什么不追过去瞧瞧?”

楚留香道:“那人的轻功未必在我之下等我要追过去时已看不到他的人了。”

胡锈花皱眉道:“轻功和你差不多的人世上并没有几人这人会是谁呢?”

楚留香道:“我虽然没有看清他的身形面貌但却觉得他眼熟得很仿佛是我们认得的人。”

胡铁花道:“你连他的身形都没有看清又怎会知道认得他?”

楚留香道:“那只因他的轻功身法很奇特而且他的……”

他突然顿注了语声眼睛出亮了起来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

胡铁花忍不住问道:“他的什么?”

楚留香眼睛着光喃喃道:“腿一点也不错就是他的腿。”

胡铁花道:“他的腿怎么样了?”

楚留香道:“他的腿比别人都长得多。”

胡铁花的眼睛也亮了道:“你说的莫非是……勾子长?”

楚留香没有说话。

还没有十分把握确定的事他从来不下判断。

他知道一个人的判断若是下得太快就难免会造成错误。

无论多少的错误都可能造成很大的不幸。

英万里脸上也变了颜色抢过来道:“如此说来莫非勾子长本也在这条船上?莫非原随云一直在掩护着他?”

张三立刻道:“不错空着的舱房本有四间枯梅大师她们住了三间也还有一间正好给他……我早就知道这里面有毛病。”

楚留香却笑了笑淡淡道:“你的毛病就是每次都将判断下得太早了。”

张三道:“可是我……”

楚留香打断了他的话道:“也许他不是从船上去的而是从那边岛上来的呢?”

胡铁花道:“是呀也许他本就在那边岛上听到这边撞船声音自然忍不住饼来瞧瞧。”

楚留香道:“何况我根本没有看清他究竟是谁这世上腿长的人也很多本就不止勾子长一个。”

胡铁花接道:“再说就算他是勾子长就算他在这条船上又怎么样?那也不能证明原随云就是和他一伙的。”

张三道:“真的不能吗?”

胡铁花道:“当然不能。”

他瞪着张三接着道:“我问你你若是原随云看到有人飘流在海上你会不会先问清他的来历才救他上来?”

张三想也不想立刻道:“不会救人如救火那是片刻也迟不得的。”

胡铁花拍掌道:“这就对了原随云也许到现在还不知道他是谁。”

张三道:“可是他至少也该对我们说……”

胡铁花道:“说什么?他又怎知道勾子长和我们有什么过节?勾子长若不愿出来交朋友他又怎能勉强?像他那样的君子本就不会勉强任何人的。”

张三叹了口气苦笑道:“如此说来我倒是以小人之心去度君子之腹了。”

胡铁花道:“一点也不错你这人唯一可取的地方还有点自知之明。”

一阵急风过处原随云已又出现在眼前。

他全身虽已湿透但神情还是那么安样静静的站在那里看来就好像根本未移动过。

胡铁花第一个抢着问道:“原公子可曾现了什么吗?”

原随云道:“6地。”

胡铁花喜动颜色道:“那边有6地?”

原随云道:“不但有6地还有人!”

胡铁花动容道:“人?多少人?”

原随云道:“仿佛很多。”

胡铁花更诧异道:“都是些什么样的人?”

原随云道:“我只听到人声脚步就赶回来了。”

英万里忍不住道:“原公子为何不问问他们这里是什么地方?”

原随云道:“因为他们本就是要来找我们的现在只怕已经快到了……”

他这句话还没有说完礁石上已出现了一行人影。

七八个人一个跟着一个走在如此黑暗中如此险峻的礁石上还是走得很快很轻松就仿佛白日里走在平地上似的。胡铁花特别留意其中有没有一个腿特别长的人。

没有。

每个人的身材都很纤小几乎和女人差不多。现在虽已走得很近但还没有人能看得清他们的面貌。

走在最前面的一人脚步最轻灵远远就停下站在四五丈外一块最尖锐的礁石上。

狂风带面巨浪卷过他的人摇摇晃晃的似乎随时都可能被巨浪吞噬。但两三个浪头打过他还是好好的站在那里。

楚留香一眼就看出这人轻功也很高而且必定是个女人。

只听这人道:“来的可是三原原随云公子的座船么?”

语声清越而娇脆果然是女人的声音。

原随云道:“在下正是原随云不知阁下……”

那人不等他说完突然长揖道:“原公于万里闯关总算到了这里奴婢们迎接来迟但请恕罪?”

原随云动容道:“这里莫非就是蝙蝠岛?

那人道:“正是!”

这两个字说出来每个人都长长吐了口气却也不知是惊煌?还是欢喜?

他们的目的地虽然总算到了可是在这里究竟会生什么?有几个人能活着回去?

远方仍是一片神秘。

蝙蝠岛还是被笼罩在无边的神秘与黑暗中。

谁也不知道那地方究竟是天堂?还是地狱?——至少在人们的想象中天堂总不会是这个样子的。

只见礁石上那人身形忽然掠起足尖夜船头上一点已掠上船桅。

大家这才看到她穿的是一个黑衣黑巾蒙面。

她手里还带着条长索用绳头在船桅上打了个结。

长索横空笔直的伸向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这长绳的另一端在哪里?

黑衣人已带着笑道:“风浪险恶礁石更险各位请上桥吧。”

原随云皱眉道:“桥?什么桥?”

黑衣人道:“就是这条绳索。各位上桥后只要不掉下来就可一直走到本岛的洞天福地中岛主就正在那边恭迎大驾。”

她银铃般笑了笑又接着道:“各位到了那里就知道此行不虚了……”

胡铁花忍不注道:“若是从桥上跌下去了呢?”

黑衣人淡淡道:“若是没有把握能走得过去的人不如还是留在这里的好这条桥虽可渡人至极乐但若一跌下去只怕就要堕入鬼域万劫不复了。”

原随云道:“能走得过此桥的并没有几人阁下难道要我弃别的人于不顾?”

黑衣人笑了笑道:“当然还是另一条路走不过这条桥的人就请走那条路。”

胡铁花又忍不住问道:“那是条什么样的路?”

黑衣人悠然道:“等到天亮时各位就会知道那是条什么样的路了。”

天边没有亮。

第一个上桥的自然是原随云。

他临去时似乎有什么话要对楚留香说却又终于忍住。

他仿佛相信楚留香能了解他的意思。

高亚男也上了桥。华山门下轻功都不弱。

她一直守候在胡铁花身旁临走的时候还在问:“你呢?”

胡铁花还没有说话楚留香已替他回答:“我们走另一条路。”

高亚男没有再说什么因为她已了解楚留香的意思。

然后就是华真真。

她慢慢的走过去已走过楚留香面前突又回过头深深的凝注着他仿佛也有许多话要说却又没有勇气说出来。

楚留香笑了笑柔声道:“你放心我会去的我想那条路至少比这条路安全得多。”

华真真的脸似又红了。

胡铁花暗中叹了口气有件事他总是不明白!

为什么楚留香遇上的女孩子总是如此纯真如此温柔?

为什么他自己遇上的女孩子不是神经病就是母老虎?

绳桥在狂风中飘摇。

桥上的人也在摇晃每一刻都可能堕下堕入万劫不复的鬼域!

眼见着她们一步步的走着慢慢的走过去走向黑暗——

每个人掌心都捏着把冷汗。

就算她们能走得过最后又将走到哪里呢?

在绳桥那边等着他们的也许正是个来自地狱的恶魔。

胡铁花忽然道:“我本该跟他们一起去的你为什么不肯?”

楚留香道:“我们既没有请柬更不会受欢迎跟着他们走只有连累他们无论对谁都没有半点好处。”

胡铁花道:“可是我们迟早总是要去的你怎知另一条路比这条路安全?”

楚留香道:“走那条路至少不引人注意。”

张三道:“不错我们可以扮成船上的水手混过去然后再见机行事。”

他忽然瞧见金灵芝远远站在一旁忍不住道:“可是金姑娘你为什么不跟他们一起走?”

金灵芝板着脸冷冷道:“我不高兴。”

楚留香沉吟着忽然道:“金姑娘的意思我们本该明白的。”

“我当然明白她不走只因为她要陪着我。”

胡铁花几乎已想将这句话说了出来。

幸好楚留香已接着道:“勾子长既已来了丁枫想必也来了已对金姑娘不满金姑娘若是现在去了也许就难免要有不测。”

胡铁花摸了摸鼻子忽然觉得别人都比他精明得多现实得多。

楚留香道:“我只有一件事想要请教金姑娘。”

金灵芝冷冷道:“你们不是什么事都懂么又怎么来请教我?”

楚留香笑了笑道:“但我们却实在猜不透这蝙蝠岛究竟是个怎么样的地方。”

张三立刻接着道:“不错最奇怪的是岛上既然有那么多人为何看不到一点灯光难道这岛上的人在黑暗中也能看得见东西么?”

金灵芝目中突然露出一种恐惧之色什么话都没有说掉头就走。只要提到“蝙蝠岛”这三个宇她的嘴就像是被缝住。

胡铁花恨恨道:“我本来以为毛病最大的人是张三现在才知道原来是她。”

楚留香沉吟着:“金姑娘不肯说出蝙蝠岛的秘密想必有她的苦衷。”

胡铁花道:“什么苦衷?”

楚留香道:“也许……她已被人警告过绝不能吐露这秘密。”

胡铁花故意精着嗓子道:“若是泄露了秘密就刺瞎你两只眼睛割下你一根舌头……是不是这种警告?”

楚留香道:“也许他们说得还要可怕些。”

胡铁花道:“你以为她会怕?”

楚留香笑了笑道:“若是你说的她当然不怕但有些人说了就能做到!”

胡铁花道:“就算她真的怕现在船上又没有蝙蝠岛上的人又怎知她说了没有?”

楚留香淡谈道:“你能确定现在船上真没有蝙蝠岛上的人么?”

胡铁花说不出话来了过了很久才叹出口气苦笑道:“现在我只希望一件事。”

张三忍不住问道:“什么事?”

胡铁花道:“我只希望我们到了那岛上后莫要被人变成蝙蝠。”

他用力揉着鼻子喃喃地道:“就算把我变成条狗我也许还能够忍受可是变成蝙蝠……唉蝙蝠……”
网站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