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李飞刀例不虚?”他不但是刀神也是人中的神。
千百年之后人们也许会创造出一种武器比李寻欢的飞刀更快更准更有威力。但是世界上却永远不会再有第二个小李飞刀“他在人们心七中的地位也永远没有第二个人能够代替。

唐缺不能不承认无忌的看法正确任何人都不能不承认。提起“小李飞刀”这个人甚至连唐缺脸上都露出尊敬之意。

无忌道:“直到现在为止我还没有听说过江湖中有比他更值得佩服的人。”

唐缺道:“可是在百晓生的兵器谱中排名第一的并不是小李飞刀而是天机一棍。”

这是事实无忌也不能不承认。

百晓生是当时武林中的才子名士汽明绝顶交游广阔而且博学多闻。

他虽然被聪明所误在晚年铸下了一不可挽回的大错。但是他写兵器谱时态度却是绝对公正的。所以当时江湖中的人都以能名列兵器谱为荣。

在兵器谱中天机老人的棍上官金虹的环都排名在小李飞刀之上。

后来天机老人虽然死在上官金虹的手里上官金虹又死在小李探花刀下却还是没有人认为百晓生的排名不公平。

因为高手相争胜负的关键并不完全是武功天时地利人和和他们当时心情和体力的状况都是决定胜负的主要因素。

唐缺道:“天机老人就姓孙那位会装醉的老先生就是他的后人认穴打人的手法纵然不是天下无双也很少有人能此得上。”

他慢慢的接着道:“这位孙老先生就是霹雳堂主雷震天的姑父。”

无忌并没有觉得很意外他早已看出那老人和富家有很深的渊源。”

唐缺道:“那位不喜欢穿衣裳的女人是谁亍你更猜不到的。”

无忌道:“哦?”一唐缺道:“她就是雷震天以前的老婆。”

一这件事倒的确很出人意料。

唐缺道:“我说她是雷震天以前的老婆你一定会认为雷震天是为了要娶我那位如花似王的妹妹才把她休了的。”

无忌道:“难道不是?”

唐缺摇头道:“雷震天五年前就把她休了那时我们根本还没有提起这门亲事。”

无忌问道:“雷震天为什么要休了她呢亍卜。

唐缺叹了口气道:“一个男人要休庸“总有很多不能对别人说出来的理由如果他自己不兮说别人也不能问。”:他眯起了眠道:“可是我想你一定也看得出那位已经退休了的雷夫人并不是个很守妇道的女人娶到这种女人做老婆并不是福气。”

无忌显然不愿意讨论这问题又问道:“她想到唐家堡去就是为了要找雷震天”

唐缺道:“她离开了雷震天之后在外面混得并不好所以就想去找找雷震天的麻烦。”他又叹了口气道:“天下的女人都是这样子的自己的日子过得不好也不让别人过好日子如果她已嫁了个称心如意的老公雷震天就是跪着去求她她也不会理的。”

无忌没有反驳。

一逅些话并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唐缺道:“雷震天现在已经是我们唐家姑爷也是老祖宗最喜欢的一个孙女婿我们当然不能让别人去找他的麻烦。”

他淡淡的接着道:“何况他最近又住在唐家堡无论谁想到唐家堡找麻烦都找错地方了。”

这也是事穴。蜀中唐家堡威震天下想要到那里去惹麻烦的人就算能活着进去也休想活着出来。

无忌道:“害家那囚兄弟为什么也跟着她去找雷震天?”

唐缺又谜起眼微笑道:“像她那样的女人要找几个男人替她卖命好像也不是太困难的事你一定也可以想得到。”

无忌不说话了。

他知道唐缺说的不假。

他又想到了那海水般的眼睛牛奶般的皮肤修长结实的眯他在问自己:如果她要我为她去做一件事我是不是也会去?

唐缺用一双笑眯眯的眼睛看着他微笑道:“现在你是不是已经可以踉我回唐家堡去了?”

无忌道:“是的。”

唐家堡里

四月二十二晴。

唐家堡。

江湖多凶险但是很公平只要有才能的人就龙成名。

一个人只要能成名就龙得到他所想要的一切他的生命就会完全改变变得绚烂煌多采多姿只可惜他们的生命却往往短暂如流星。

因为他们是江湖人。

江湖人的生命本就是没有恨的正如风中的褡叶水上的浮萍。

三百年来江湖中也不如有多少英雄兴起多少英雄没榕。

其中当然也有些人的生命是永远存在的这也许是因为他们的精神不死虽死犹生也许是因为他们自己虽然已死了可是他们的后代子孙却在江湖中形成了一股别人无怯动摇的力量他们的声名也因此而不朽。

三百年来能够在江湖中始终屹立不倒的力量除了少林武当昆仑点苍崆峒这肚二历史辉煌悠久的门派外还有些声势显赫的武林世家。

这些武林世家有些虽然是因为他们的先人为了江湖道义而牺牲才换来别人对他们的尊敬大多却还是因为他们本身有某种特殊的才龙和武功才能够存在。

一这其中有以医术传世的京城“张简斋”有水性精纯的“天鱼塘”有历史悠久富可敌国的“南宫世家”有以刀怯成名的“五虎彭家”也有以火器著称的“霹雳堂”

在所有的武林世家中力量最庞大声名最显赫的无疑就是蜀中唐门了。

叩唐家的独门暗器威震天下至今还没有第二种暗器能取代它的地位。

唐家的门人子弟只要是在江湖中走动的都是一时的俊杰。

在渝域外山麓下的唐家堡经过这么多年的不断整修扩建已由简的几排平房展成个小小的城市了。在这里从衣食住行到休娱乐甚至包括死丧婚嫁每一样东西都不必外求每一样东西准备之充足都令人吃鹫。事实上蜀中一带最考究的酒楼最时新绸缎庄花色最齐全的脂粉就全都在唐家堡里。

唐家的门人子弟全都有一技之长以自己的才能赚钱再花到这些店.里去。

所有的人力物力财力全都仅限于在这个地区内流通。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唐家堡自然越来越繁荣越来越壮大。

无忌终于到了唐家堡。

奇怪的是他心里并没有觉得特别激动特别紧张。

世上本就有种天生就适合冒险的人平时也许会为了一点小事而紧张焦躁可是到了真正危

险的时候反而会变得非常冷静。

无忌就是这种人。

晴朗的天气青葱的山岭一层层鱼鳞般的屋脊上排着暗绿色的瓦从山麓下道路的尽头处一直伸展到半山。

从无忌站着的地方看过去无论谁都不可能不被这景象感动。

它给人的感觉不仅是壮观而且庄严雄伟沉厚、扎实就像是个神话中的巨人永远不会被击到。

无论谁想要来摧毁这一片基业都无异痴人说梦缘木求鱼。

唐缺道:“这就是唐家堡。”

他的口气中充满了炫和骄傲;“你看这地方怎么样?”

无忌叹了口气:“真是了不起。”

一这是他的真心话。

只不过他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里还有种说不出的恐惧。

他虽然一直没有低估过敌人但敌人的壮大还是远远出他想像之外。

他不龙不为六风堂担心如果没有奇迹出现要击败这么样一个对手畿乎是不可能的事。奇迹却是很少出现的。

道路的尽头处就是唐家堡的大门新刷的油漆还没有乾透。

唐缺道:“每年端午节以前我们都要把这扇大门重漆一次。”

无忌道:“为什么?”

唐缺道:“因为端午节也是我们老祖宗的寿诞老年人喜欢热闹每年到了那一天我们都要特别为她老人家祝寿大家也乘这机会开开心。”

无忌可以想像得到那一天一定是个狂欢热闹的日子。

在这么开心的日子里每个人都一定会放松自己尽量享受烟火戏曲酒都是绝对免不了的。

有了这三样东西就一定会有疏忽他们的疏忽就是无忌的机会。

唐缺道:“现在离端午已不到半个月你想不想留下来凑凑热闹?”

无忌笑道:“好极了!”

大门是敞开着的看不到一点剑拔弩张戒备森严的样子。

走进大门就是条用青石板成的街道整齐、干净每块青石板鄱洗得像镜子一样亮。

街道两旁有各式各样的店铺门面光鲜货物齐全。

唐缺微笑道:“别人都以为唐家堡是个龙潭虎穴其实我们欢迎别人到这里来任何人都可以来任同人我们都欢迎。”

无忌道:“真的干.”

唐缺眯着眠大笑道:“你应该看得出这里是个很容易花钱的地方有人到这里来花钱我们才有钱赚能够赚钱的事总是人人郡欢迎的。”

无忌道:“如果他们除了来花钱之外还想做些别的事呢?”

唐缺道:“那就得看他想做的是什么事了。”

无忌道:“如果是来找麻烦的”

唐缺道:“我们这里也有棺材不但卖得很便宜有时甚至免费奉送。”

他又笑道:“可是除了棺材外这里每家店铺里东西页得都不便宜有时侯连我都被他们狠狠敲一记竹。”

无忌看得出这一点每家店铺里的货物都是精品。

店里的伙计和掌值一个个全都笑脸迎人看见唐缺走过来远远的就招呼显得说不出的热闹说不出的高兴。

无忌微笑道:“看起来这里每个人好像都很喜欢你。”

唐缺叹了口气道:“你错了。”

他故意压低声音;“他们不是喜欢我的人是喜欢我荷包里的银子如果你想要一个人把荷包里的银子拿出来给你你就一定要装出很喜欢他的样子。”

无忌笑了两旁店铺的人也大笑他说话的声音刚好能让他们听得到。

贝来他的人缘寅在好极了。

装溃最考究、门面最漂亮的一家店铺是页奇巧玩物和胭脂花粉的气派简直比京城里字号最老的“宝石斋”还大。

一排六开间的门面外停着两顶软轿一个青衣小帽长得非常俊的年轻后生用一极漂一兄的官话向唐缺打招呼。

遣里好像很流行说官话尤其是店铺里的伙计说话更很少有川音走在这条街道上简直

巴好像到了京城的大栅栏一样。

唐缺看着那两顶软轿道:“是不是三姑奶奶又来照顾你们的生意了?”

那俊俏后生陪笑道:、一、;顾我们一回生意。”

唐缺笑道:“我又没有要出嫁买困脂固去干什么擦在屁股上干.”

只听店里一个人道:“外面是谁说话这么不干净快去找个人来替他洗洗嘴。”

说话的声音又娇又脆就好像新剥莲蓬生拗嫩藕。

唐缺伸了伸舌头苦笑道:“不得了这下子我可惹着马蜂窝了。”

这次他真的压低了声音因为他实在惹不起这位姑奶奶。

“三姑奶奶总是不会忘记来昭顾我们的不像大倌你一年也难得来照肥脂店里已有二个长裙及地风姿绰约的妇人走了出来。

她们的身材都很高很苗条穿着极合身的百褶裙走起路来婀娜生姿却又在妩媚中带着刚健温柔中带着英气。

走在前面的一个年纪比较大些颀长洁白一张长长的清水鸭蛋脸带着畿粒轻俏的麻子一双凤眠里光芒流动神采飞越。

唐缺看见她居然也恭恭敬敬的弯腰招呼陪着笑道:“姑奶奶你好”

这位姑奶奶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道:“我还当是谁原来是你你几时学会把胭脂擦在屁股上?”

她的人也像她的声音一样爽脆俐落绝不肯让人占半分便宜。

另一个女人吃吃的笑道:“大倌要是真的把胭脂擦在….:擦在那个地方三斤胭脂恐怕都不够。”

一这个女人的笑声如银铃一双眼睛也像是铃铛一样又圆又大。

但是她一大笑起来这双大眼睛就眯成了一条线弯弯曲曲的线绝对可以绑住任何一个男人的心。

在她们面前唐缺又变得乖得很不但乖而且傻。

他一直在傻傻的笑除了傻笑外连一句话都说不出。

无忌也笑了。

他从来没有想到唐家堡也有这么可爱、这么有趣的女人。

一这个眼睛像铃铛的女人年纪虽然比较小也不怎么太小看起来却像是小泵娘人人看见都忍不住想要抱起来亲亲的小泵娘。

那位姑奶奶更可爱。

她虽然不能算太美但是她爽脆明朗干净就像是一个刚从树枝上摘下来的梨。

而且她们都很懂得“适可而上”这句话并没有给唐缺难堪。

她们很快就上了轿子轿子很快就抬走了。

唐缺总算松了口气却还是在叹气道:“你知不知道这位姑奶奶是谁”

无忌道:“不知道。”

唐缺道:“她是我的克星”

无忌道:“你怕她?”

唐缺道:“不但我怕她唐家堡里不怕她的人大概还没有畿个。”

无忌道:“她看起来好像不太可怕你们为什么要怕她”

唐缺道:“她是我们老祖宗最喜欢的一个人年纪虽不大辈份却大算起来她还是我的姑姑她天生的喜欢管事什么事她都要管什么人她都看不顺眼如果有人意了她老祖宗就会生气!”

他又叹了口气苦笑道:“这么样一个人你怕不怕?”

无忌道:“怕。”

唐缺道:“幸好她总算就快要嫁入了。”

无忌道:“这么样一个可怕的人有谁敢娶她?”

唐缺道:“本来是没有人的现在总算有了一个。”

无忌道:“谁?”

唐缺道:“我不能说。”

无忌道:“今天的天气真不错。”

唐缺道:“我们是在说那位姑奶奶嫁入的事你为什么忽然说起天气来?”

无忌道:“因为那位姑奶奶嫁入的事你已经不能说了。”

唐缺道:“你想不想知道干.”

无忌道:“我想!”

唐缺道:“那么你就应该逼我说出来的。”

无忌道:“我怎么逼?”

唐缺道:“如果你警告我我不说你就不交我这个朋友我就说了。”

无忌道:“你不说我就不交你这个朋友。”

唐缺道:“我说。”

无忌道:“是谁敢娶她?”

唐缺道:“上官刃”

壁上官刃上官刃上官刃!

无忌已经把这个名字刻在心上用一把叫做“仇恨”的刀一面刻一面流泪一面流血但是现在他听到这名字却连一点反应都没有无论任何人都绝对看不出他和“上官刃”这个名字有一点关系。

唐尸呱道:“你知不知道上官刃这个人”

无忌道:“我知道。”

唐缺道:“你真的知道印”

无忌道:“他是大风堂的三大叵头之一他杀了他最好的朋友赵简把赵简的人头送给了大风堂的对头雷震天。”

他居然还笑了笑。“我虽然很少在江湖上走动这种事我总听人说过的。”

唐缺道:“你听谁说的”

无忌道:“唐玉就说过。”

唐缺叹道:“我现在才知道唐玉对你真不错居然连这种事也肯告诉你。”

无忌道:“我现在才知道你对我真不错居然连这种事都肯告诉我。”

唐缺笑了。

无忌也笑了。

唐缺道:“你知不知道唐家堡除了她之外还有位小泵奶奶。”

无忌道:“不知道。”

唐缺道:“这位小泵奶奶也一样的喜欢管事也一样是我的克星。”

无忌道:“你为什么怕她?”

唐缺道:“因为她是我的妹妹。”

扮哥怕妹妹并不奇怪有很多做哥哥的人都很怕妹妹。

那当然并不是因为妹妹真的可怕而是因为妹妹刁钻调皮。

唐缺道:“幸好我这位妹妹也嫁入了。”

无忌道:“嫁给了谁?”

唐缺道:“雷震天。”

“雷震天”是“大风堂”的死敌雷震天是霹雳堂的主人。

上官刃与无忌间的仇恨更不共戴天。

现在无忌虽然还没有看见他们却已在无意中看见了他们的妻子。

他居然还觉得她们很可爱。

她们对他的态度都很奇怪。

两个人都盯着他看了畿限然后又彼此交换了一个很奇怪的眠色。

鄙是她们并没有问唐缺这个人是谁难道她们已经对他知道得很清楚临走的时侯唐缺的妹妹仿佛还看着他笑了笑那双美丽的大限睛又眯成了一条线弯弯曲曲的一条线仿佛想把他的心也绑住。

一这么样一个女孩子这么样一双眠睛雷震天却已是个老人。

大风堂里当然也有关于雷震天的资料无忌记得他今年好像已有五十**。

他娶到这么样一但妻子不知是不是他的福气。

无忌又想到了蜜姬。

他忽然想到了很多事正想把这些事整理一个头绪来忽然听到了一阵悦耳的铃声。

他抬起头就看到了一群鸽子。

叫橙蓝的天空雪白的鸽子耀眼的金铃。

弋每只子都击着金铃一大群鸽子在蓝天下飞来飞上半山。

街道上立刻起了阵骚动每个人都从店铺里奔出来看着这群鸽子欢呼。

“大少爷又胜了。”

每个人都在笑唐缺也在笑看起来却好像没有别人笑得那么愉快。

无忌已经注意到这一点立刻问道:“这位大少爷是那一家的大少爷?”

唐缺道:“当然是唐家的大少爷唐傲。”

无忌道:“他是大少爷你呢干.”

唐缺道:“我是大倌。”

无忌道:“你们是亲兄弟?”

唐缺道:“嗯。”

无忌道:“你们两个究竟是谁大干.”

唐缺道:“不知道。”

无忌道:“怎么会连你都不知道。”

唐缺道:“因为我母亲说是我先生出来的他母亲却说是他先生出来的究竟是谁先生出来的谁都不知道可是谁也不愿做老二所以我们唐家就有一位大少爷一位大倌。”

他谜着眼笑道:“如果你父亲也要了好畿位夫人你就会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

他的笑眼中仿佛有一恨针。

无忌没有再问。

他已看出了他们兄弟之间的矛盾和裂痕他已经觉得很满意。

唐缺道:“鸽子飞回来就表示这一战他又胜了连胜四战击败了四位名满江湖的剑客买在是可喜可贺。”

无忌道:“四位名满江湖的剑客是那四位”

唐缺淡淡道:“反正都是剑法极高名头极响的人否则也不配让唐家的大少爷出手。”

无忌道:“他和这四个人有仇?”

唐缺道:“没有。”

无忌道:“他为什么要去找他们”

唐缺道:“因为他要让别人知道唐家的子弟并不一定要靠暗器取胜。”

无忌道:“他是用什么取胜的?”

唐缺道:“用剑。”

他淡淡的接着道:“只有用剑去击败以剑成名的高手才能显得出唐家大少爷的本事。”

无忌道:“他的剑法极高!”

唐缺笑了笑道:“你也是用剑的等他回来很可能也要找你比一比剑那时你就知道他的剑法怎么样了。”

无忌也笑了笑道“看来我最好还是永远不知道。”

半子刚飞走唐缺那英俊的朋友小宝就来了。

他已经先回到唐家堡显然是押着唐玉和蜜姬那口棺材回来的。

他大步走过来显得既兴奋、又愉快远远的就大声道:“可喜可贺这贾在是可喜可贺。”

唐缺用眼角瞟着他道:“唐家的大少爷战胜了踉你有什么关系。”

小宝道:“没有关系。”

唐缺冷冷道:“那你高兴什么?”

小宝道:“我是在替唐家的三少爷高兴。”

唐家的三少爷就是唐玉。

小贲道:“他的伤已经被老祖宗治好了已经能起来喝人参汤了。”

一个朋友

唐玉已经可以喝人参汤了。

一个人如果已经可以喝人参汤当然也可以说出很多事。

很多只要他一说出来无忌就要送命的事。

但是无忌并没有被吓得惊惶失措冷汗也没有被吓出来。

他居然连一点反应都没有。

唐缺又在用眼角盯着他忽然道:“唐玉是你的好朋友?”

无忌道:“是。”

唐缺道:“你的好朋友伤好了你一点也不替他高兴?”

无忌道:“我替他高兴。”

唐缺道:“可是我却连一点都看不出来。”

无忌道:“因为我已跟你一样无论心里是高兴还是害怕?别人都看不出来的。”

唐缺道:“就算你心里害怕得要命脸上还是会笑就算你笑得开心极了心里未必高兴。”

无忌道:“完全正确。”

唐缺笑了大笑:“我喜欢你这样的人我们以后也一定会成为好朋友。”

无忌道:“不一定。”

唐缺道:“为什么?”

无忌道:“因为我也跟你一样嘴里说‘一定’的时候心里未必真是在这么想的。”

唐缺道:“你嘴里说‘不一定’的时候也许已经把我当作了好朋友。”

无忌道:“不一定。”

唐缺又大笑:“想不到除了我之外世上居然还有这种人。”

无忌没有笑。

有些人扮演的角色应该笑随时随地也都要笑有些人扮的角色是不该时常笑的。

等唐缺笑完了无忌才问道:“现在你是不是要带我去见唐玉?”

唐缺的笑眼中又露出尖针般的光道:“你想不想去见他?”

无忌反问道:“他若知道我来了是不是一定会要你们带我见他?”

唐缺承认:“他一定很想见你。”

无忌道:“所以我就是真不想去见他也非去不可的。”

唐缺道:“完全正确。”

他忽然又笑了笑道☆“其实等着要见你的还不止他一个人。”

无忌道:“除了他还有谁?”

唐缺道:“还有一位朋友很好的朋友。”

无忌道:“谁的朋友?”

唐缺道:“我的。”

无忌道:“你的朋友他为什么要见我?”

唐缺道:“因为他认得你。”

他的笑眼尖针般盯着无忌一字字道:“你虽然不认得他他却认得你。”

街道很长。

长街的尽头是个建筑很宏伟的阔堂词堂后是一片青绿的树林。

林木掩映中露出了小楼一角。

唐缺道:“他们都在那里等着你。”

无忌道:“他们就是唐玉和你那朋友?”

唐缺道:“是的。”

一直到现在他都没有盘问过无忌的来历他甚至连提都没有提。

这是不是因为他的那个朋友已经将无忌的来历告诉了他。

所以他根本不必问。

他一直不动声色—直在笑因为他不能让无忌有一点警戒才会跟他到这里来。

来送死!

—他那朋友是谁?是不是真知道无忌的来历?

现在这些问题都已不重要因为唐玉已经“复活”了。

唐玉当然知道无忌是什么人。

现在无忌也应该知道只要‘走入那小楼就要死在那里.必死无疑。

他应该赶快逃走的。

不管他现在是不是还能逃得了他都应该试一试。

那至少有一两分机会。

可是他没有逃甚至连脸色都没有变他也像很愿意死在这里。

青葱的林木幽静的小楼。

春天。

一个人能死在如此美丽的地方如此美丽的季节的确不能算太坏了。

小楼下有的花将开有的花已开。

小楼下的门都没有开。

唐缺伸出手去也不知是要去敲门?还是要去推门?

他既没有敲门也没有推门。

他忽然转过身面对无忌忽然道:“我佩服你。”

无忌道:“哦?”

唐缺道:“你敢跟我到这里来我实在佩服你。”

无忌道:“哦?”

唐缺道:“因为我知道你绝不是唐玉的朋友!”

无忌的脸色没有变。

唐缺道:“我是唐玉的亲兄弟他从小巴跟着我我比谁都了解他可是到了必要时他就算把我卖给别人去做人肉包子他也不会皱一皱眉头我也不会觉得奇怪。”

他笑了笑:“像他这种人怎么会有朋友?你怎么会是他的朋友!”

无忌还是面不改色只淡淡地问道:“如果我不是他的朋友我是什么人?”

唐缺道:“不是朋友就是敌人。”

无忌道:“哦?”

唐缺道:“敌人也有很多种最该死的一种就是奸细。”

无忌道:“我是哪一种?”

唐缺道:“你就是最差劲的一种。”

他叹了口气:“一个奸细居然敢跟我到这里来我实在不能不佩服。”

无忌道:“其实这也没什么值得佩服的。”

唐缺道:“哦?”

无忌道:“就算我是奸细我也一样会跟你到这里来。”

唐缺道:“哦?”

无忌道:“因为我知道唐玉并没有醒你们只不过想用这法子来试探我。”

唐缺道:“哦?”

无忌道:“你们既然还要用这法子来试探我就表示你们还没有把握能确定我究竟是不是奸细。”

唐缺又笑了又用那尖针般的笑眼盯着他说道:“你怎能知道唐玉还没有醒?”

无忌道:“因为人参是补药一个中了毒的人就算已经醒了也绝不能喝人参汤否则他身体里残留的毒就难免还会作。”

他淡淡地接着道:“唐家是用毒的专家怎么会连这种道理都不懂。”

唐缺不能否认道:“这道理我们的确应该懂得的。”

无忌道:“只可惜他不懂。”

他冷冷地看了小宝一眼:“你这位朋友并没有他外表看来那么聪明。”

小宝一张非常英俊的脸已涨红了紧紧地握住拳头好像恨不得一拳打在无忌鼻子上。

只可惜他这一拳实在没法子打出去因为唐缺居然也同意!

唐缺又叹了口气苦笑道:“我这位朋友的确没有他外表看来那么聪明你却好像比外表看来聪明得多。”

无忌道:所以我来了。”

唐缺道:“可惜你忘了我另外还有个认得你的朋友。”

无忌道:“哦。”

唐缺道:“你不信?”

无忌已不能不信因为唐缺已经推开了小楼下的门。

门一开无题腥咀了一个朋友。

他看见的这个人不但是唐缺的朋友本来也是他的朋友。

他看见了郭雀儿!

唐缺这个朋友赫然竟是郭雀儿。

屋子里清凉而幽静。

郭雀儿正在喝酒大马金刀得意洋洋地坐在一张雕花椅子上喝酒。

这个人清醒的时候好像不多。

可是一看见无忌他就立刻清醒了一下子跳了起来。

“是他!丙然是他!”

他盯着无忌阴森森地冷笑:“想不到你居然也有种到这里来!”

无忌的脸色没有变。

他全身上下每一根神经好像是钢丝用精铁炼成的钢丝。

唐缺道:“你认得这个人?”

郭雀儿道:“我当然认得我不认得谁认得。”

唐缺道:“这个人是谁?”

郭雀儿道:“你先杀了他我再说也不迟。”

唐缺道:“你先说出来我再杀也不迟。”

郭雀儿道:“那就太迟了。”

他指着无忌:“这个人不但阴狠而且危险你一定要先出手。”

唐缺并没有动手的意思。

无忌也没有动。

小宝却已悄悄地掩过来闪电般出手一拳往无忌鼻子上打了过去。

“卜”的一声一个鼻子碎了。

碎的不是无忌的鼻子是小宝的。

小宝的拳头刚打出去无忌的拳头已经到了他鼻子上。

他整个人都被打得飞了出去碰上墙壁。

眼泪鼻涕血流得满脸都是!

郭雀儿叫了起来:“你看这个人是不是该死他明明知道小宝跟你的关系他居然要下毒手你现在不杀了他你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唐缺居然还没有出手的意思却在看着小宝摇头叹息!

“看来你这人不但没有外表聪明而且比我想象中还笨。”

郭雀儿替小宝问道:“为什么?”

庸缺道:“他明明知道这个人又狠毒又危险为什么还要抢着出手?”

郭雀儿道:“难道他这一拳是白挨的?”

唐缺道:“好像是白挨的了。”

郭雀儿又问道:“你为什么不替他出气?”

唐缺眯着眼看着无忌:“因为我对这个人已经越来越有兴趣☆”

郭雀儿道:“你知道他是什么人?”

唐缺道:“不知道:“

郭雀儿道:“他是个凶手已经杀了十三个人的凶手!”

唐缺道:“他真的杀了十三个人?”

郭雀儿道:“绝对一个不少。”

唐缺道:“他为什么要杀他们?”

郭雀儿道:“因为有人给了他五万两银子。”

唐缺道:“无论谁只要给他五万两银子他就去杀人?”

郭雀儿说道:“他一向只认钱不认人。”

唐缺忽然转身盯着无忌道:“他说的是不是真话?”

无忌道:“只有一句不是。”

唐缺道:“哪一句。”

无忌道:“他说的价钱不对。”

他淡淡地接着道:“现在我的价钱已经涨了没有十万两我绝不出手。”

唐缺又叹了口气道:“要十万两银子才杀一个人这价钱未免太贵了。”

无忌道:“不贵。”

唐缺道:“十万两还不贵?”

无忌道:“既然有人肯出我十万两这价钱就不贵。”

唐缺道:“这次是不是又有人出了你十万两叫你到这里来杀人?”

无忌道:“我一向只杀有把握能杀的认。杀人之后一定要能全身而退。”

他冷冷地接着道:“可杀的人很多杀人的地方也不少我还不想死为什么要到唐家堡来杀唐家的人?”

唐缺大笑:“有理。”

郭雀儿又大声道:“可是他到这里来没有存什么好心。”

唐缺道:“哦?”

郭雀儿道:“他杀人别人当然也要杀他他到这里来一定是为了避风头的你若以为他真是唐玉的朋友好心把唐玉送回来你就错了你若留下他一定会有麻烦上身!”

唐缺微笑道:“你看我是不是怕麻烦的人?”

郭雀儿怔了怔叹了口气苦笑道:“你不是。”

唐缺道:“其实你们本来应该是好朋友的。”

郭雀儿怒道:“我为什么要跟这种杀人的凶手做朋友?”

唐缺眯起眼笑道:“因为你也只不过是个小偷而已并不比他强多少。”

郭雀儿不说话了却还是在狠狠地瞪着无忌。

无忌不理他。

唐缺大笑用一双又白又胖的手握住了无忌的手道:“不管你是为什么来既然已经来了我就绝不会赶你走。”

无忌道:“为什么?”

唐缺道:“因为我喜欢你。”

他眯着眼笑道:“就算你是来杀人的只要你杀的不是我就没关系。”

他的手还在无忌手上就在这时忽然有刀光一闪直刺无忌的后背。

刀是从小宝靴筒里拔出来的。

他一直在狠狠地盯着无忌就像是一个嫉妒的妻子在盯着丈夫的新欢。

他用尽全身力气一刀刺过来。

无忌的手被握住。

无忌根本没有回头忽然一脚踢出小宝就被踢得飞了出去。

他背后也好像长了眼睛。

唐缺又大笑道:“要十万两才肯出手杀人的杀手果然有点本事。”

无忌冷冷道:“要十万两才肯杀人的人不但要有本事还要有规矩。”

唐缺道:“什么规矩?”无忌道:“有人要打碎我的鼻子我一定要打碎他的鼻子。”唐缺道:“有人要杀你你一定也要杀了他?”

无忌道:“我不杀他。”

唐缺道:“为什么?”无忌淡淡的道:“因为我从不免费杀人。”小宝流着鼻涕流着血嘶声道:“可是我一定要杀了你。”他冲过来:“你记住迟早总有一天我要杀了你!”

他又冲了出去。郭雀儿忽然笑了大笑道:“李玉堂李玉堂看来你不管躲哪里都一样有人要杀你你这人要能活得长才是怪事。”无忌忽地图氏冷冷地看着他一字字道:“你是例外。”

郭雀儿道:“什么事例外?”

无忌道:“我从不免费杀人可是为了你我却很可能会破例次。”

郭雀儿不笑了也在冷冷地盯着他冷冷道:“你也是例外。”

无忌道:“哦?”

郭雀儿道:“我从不免费偷人的东西可是为了你我也随时可能会破例一次。”

无忌冷笑道:“你能偷我的什么?”

郭雀儿道:“偷你的脑袋!”

两个人同时转身好像谁也不愿意再多看对方一眼。

可是就在他们转身的那一瞬间两个人都悄悄交换了个眼色。

在这一瞬间郭雀儿闪露出一丝狡默的笑意充满了喜悦也充满了赞美。

无忌的确值得赞美。

他这出戏演得实在不错看来已经可以一直演下去。

在这一瞬间无忌的眼睛里闪露出的只有感激。

他不能不感激。

没有郭雀儿他根本没法演出这出戏连这角色都是郭雀儿为他安排的。

他已看出这是个很讨好的角色—至少能讨好唐缺。

唐缺正需要一个随时都能替他去杀人的人。

郭雀儿无疑也看出了这一点所以才会替无忌安排这么样一个角色。

现在无忌当然也相信唐缺的话这里的确有个朋友在等着他。

幸好这个朋友并不是唐缺的朋友而是他的朋友。

像这样的朋友只要有一个就已足够。

无忌从未想到他在这里另外还有个朋友而且也是个好朋友。

错误

这小楼并不能算很小楼上居然有四间房四间房都不能算手匣功、。

唐缺把无忌带到左面的第一间。“你看这间房怎么样?”

房里有宽大柔软的床床上有新换过干净被单窗外一片青绿空气干燥而新鲜。

无忌道:“很好。”

唐缺问道:“你想不想在这里伎下来?”

无忌道:“想。”

唐缺道:“我也很想让你在这里伎下来你高兴住多久就住多久。”

无忌道:“那就好极了。”

唐缺说道:“只可惜还有一点不太好。”

无忌道:“哪一点?”

唐缺不回答反而问道:“你住蓖栈客栈的掌柜是不是也会问你贵姓大名?是从哪里来的?要往哪里去?到这里有何公干?”

无忌道:“是。”

唐缺道:“我有没有问过你?”

无忌道:“你没有。”

唐缺道:“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没有问过?”

无忌道:“你为什么?”

唐缺道:“因为我不能给你机会练习。”

无忌道:“练习什么?

唐缺道:“练习说谎。”

他又眯起了眼:“谎话说的次数多了连自己都会相信何况别人。”

无忌道:“有理。”

唐缺道:“所以这些事我们只能问你一次不管你是不是说谎我们都一定能看得出。”

无忌道:“你们?”

唐缺道:我们的意思就是除了我之外还有些别的人。”

无忌道:“别的人是些什么人?”

唐缺道:“是些一眼就看得出你是不是在说谎的人。”

他又用那双又白又胖的手握住了无忌的手:“其实我知道你是绝不说谎的可是你一定要通过这一关才能在这里住下来。

无忌道:“你们准备什么时候问?”

唐缺道:“现在。

这两个字说出口他已点住了无忌的穴道。

无忌让他握住手就是准备让他点住穴道。

无忌一定要唐缺认为自己完全信任他绝对信任他。

—一个自己心里没有鬼的人才会去信任别人。

他一定要唐缺认为他心里坦然。

—如果你要别人信任你就得先让别人认为你信任他。

他一定要唐缺信任他否则他根本没法子在这里生存下去。

强烈的灯光直射在无忌脸上。

四面一片黑暗。

他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听见黑暗中有轻微的呼吸声而且绝对不止一个人。

他既不知道这些人是些什么人也不知唐缺把他带到什么地方来了。

他也不知道这些人准备用什么法子盘问他。

黑暗中又有脚步声音起又有几个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其中有人只淡淡说了四个宇就坐下。

“我来迟了。”

他并不想为自己的迟到解释更完全没有抱歉的意思。

他好像认为别人都应该明白如果他迟到就一定有理由。

他好像认为别人都应该等他的。

他的声音低沉冷漠充满自信而且还带着种说不出的骄傲。

听见这个人的声音无忌全身的血一下子就已冲上头顶全身都仿佛已被燃烧。

他当然听得出这个人的声音。

就算把他打下万劫不复的十八层地狱里就算把他整个人都剁成肉泥烧成飞灰他也绝不会忘记这个人。

上官刃!

这个人赫然竟是上官刃。

上官刃终于出现了。

无忌虽然还看不见他却已经可以听得到他的呼吸。

不共戴天的仇恨永远流不完的血泪绝没有任何人能想象的苦难和折磨……

现在仇人已经跟他在同一个屋顶下呼吸他却只有像个死尸般坐在这里连动都不能动。

他绝不能动。

他定要用尽所有的力量来控制自己。

现在时机还没有到现在他只要一动就死无葬身之地!

死不足借!

可是如果他死了他的仇人还活着他怎么能去见九泉下的亡父!

他甚至连一点异样的表情都不能露出来!

绝没有任何人能了解这种忍耐是件多么艰难多么痛苦的事。

可是他一定要忍!

他心头就仿佛有把利刃他整个人都仿佛已被一分分一寸寸地割裂。

可是他一定要忍下去。

上官刃已坐下。

灯光是从四盏制作精巧的孔明灯中射出来集中在无忌脸上。

无忌脸上已有了汗殊

他虽然看不见上官刃上得见他看得很

清楚

他从未想到自己会在这种‘清况下遇到上官刃。

他相信自己的样子已经变了很多有时连他自己对镜时都已

认不出自己。

但他却没有把握能确定上官刃是不是也认不出他了。

上官刃如果认出了他那后果他连想都不敢想。

他坐的椅子虽然宽大而平实他却觉得好像坐在一张针毡上

一个烘炉上

冷汗已湿透了他的衣裳。

黑暗中终于有声音传出并不是上官刃的声音上官刃居然

没有认出他。

“你的姓名。”黑暗中的声音在问。

“李玉堂。”

“你的家乡。”

“皖南绩溪溪头村。”

“你的父母?”

“李云舟李郭氏。”

问题来得很快无忌回答却很流利。

因为只要是他们可能会问的事他都已不知问过自己多少遍。

他相信就算是个问案多年的公门老吏也绝对看不出他说的是真是假。

他说的当然不是真话也并不完全是假的。

——如果你要骗人最少要在三句谎话中加上七句真话别人才会相信。

他没有忘记这教训。

他说的这地方本来是他一个奶娘的家乡他甚至可以说那里的方言。

那地方距离这里很远他们就算要去调查来回至少也得要二十天。

要调查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人更花费时间等他们查出真象时最早也是一个月以后的事在这一个月里他已可以做很多事。

他一定要尽量争取时间。

他说:

他的父亲是个落第的秀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已父母双亡。

他流浪江湖遇见了一个躺在棺材里的异人把他带回一个坟墓般的洞穴里传了一年多武功和剑法。

那异火病毒缠身不能让他久留所以他只好又到江湖中去流浪。

那异人再三告诫不许他以剑法在江湖中炫耀所以他只有做一个无名的杀人者。

以杀人为业的人本来就一定要将声名家庭情感全部抛却!

他和唐玉能结交为朋友就因为他们都是无情的人。

最近他又在“狮子林’’中遇见了唐玉两人结伴同行到了蜀境边缘那小城唐玉半夜赴约久久不归他去寻找时唐玉已经是个半死的废人

他将唐玉送回来除了因为他们是朋友之外也因为他要找个地方避仇

他相信他的对头就算知道他在唐家堡也绝不敢来找他的。

这些话有真有假却完全合情合理。

他说到那棺材里的异人时就听到黑暗中每个人的呼吸都仿佛变粗了些

他们无疑也听过有关这个人的传说。

可是他们并没有多问有关这个人的事就好像谁也不愿意提及瘟神一样”

他们也没有再问边境上那小城里令唐玉送命的那次约会。

唐缺无疑已将这件事调查得很清楚无忌在那里安排好的一着棋并没有白费。

他们争议的是是不是应该让一个有麻烦的人留下来。

黑暗中忽然响起一声轻轻的咳嗽所有的争议立刻停止。

一个衰弱而苍老的声音慢慢地说出了结论。

“不管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总是唐玉的朋友不管他是为什么把唐玉运回来的他总算已经把唐玉送回来了。

“所以他可以留下来他愿意在这里待多久就可以待多久。”

所以无忌留了下来。



夜。

窗户半开窗外的风吹进来干燥而新鲜。

唐缺已经走了临走的时候他眯着那双笑眼告诉无忌:“老祖宗对你的印象很好而且认为你说的都是真话所以才让你留下来。”

要瞒过一个已经做了曾祖母的老太婆并不是件很困难的事。

能瞒过上官刃就不容易了。

这也许只因为他做梦也想不到赵无忌敢到唐家堡来也许是因为无忌的声音容貌都的确变了很多。

无忌只能这么想。

因为他既不相信是运气也想不到别的理由。

他很想看看上官刃是不是也变了可借他什么都看不见。

他只能感觉到那地方是个很大的厅堂除了唐缺和上官刃外至少还有十个人在那里。

这十个人无疑都是唐家的脑人物那地方无疑是在“花园”里很可能就是唐家堡号施令的机密中枢所在地。

去的时候他被唐缺点了晕睡穴唐缺点穴的手法准而重他什么都没有感觉到。

回来的时候唐缺对他就客气了只不过用一块黑帕蒙着他的眼而且还用一顶滑竿之类的小轿把他抬回来。

他虽然还是看不见出入的路径却已可感觉到从他住的这小楼到那地方一共走了一千七百八十三步。

每一步他都计算过。

从那里回来走的是下坡路有三处石阶一共是九十九阶经过了一个花圃一片树林还经过了一道泉水。

他可以嗅到花香和树叶的气息也听到了泉水的声音。

经过泉水时他还嗅到一种硝石硫磺的味道那泉水很可能是温泉。

蜀中地气暖热很多地方都有温泉。

现在推开窗户就可以看见刚才他好]经过的那片树林。

走出树林向右转走上一处有三十八级的石阶再转过一个种满了月季、芍药、山条和牡丹的花圃就到了那个温泉。

一到温泉距离他们问话的地方就不太远了。

他相信自己一定可以找到。

这一路上当然难免会有暗卡警卫可是现在夜已很深防守必定比较疏忽。

何况他今天才到这里别人就算怀疑他也绝对想不到他今天晚上就有所行动。

他认为这是他的机会以后就未必会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他决定开始行动。

窗子是开着的窗外就是那片树林窗户离地绝不过三丈。

可是他并没有从窗户跳下去。

如果有人在监视他最注意的一定就是那扇窗户。

所以他宁可走门走楼梯就算被人现他也可以解释。

“新换的床铺还不习惯所以睡不着想出去走走。”

他已学会无论做什么事都先要替自己留下一条退路。

门外有条走道另外三间房门都关着也不知是不是有人住。

这里想必是唐家接待宾客的客房郭雀儿很可能也在这里。

但是无忌并不想找他。

他绝不能让唐家的任何一个人看出他们是朋友。

这也是他为自己留下的一条退路。

小楼内外果然没有警卫树林里也看不出有暗卡埋伏。

近年来江湖中已没有人敢侵犯唐家堡。太平的日子过久了总难免有点疏忽大意何况这里已接近唐家的内部中枢一般人根本就没法子进入这地区。

无忌却还是很小心。

树木占地很广以他的计算要走四百一十三步才能走出去。

他相信自己计算绝对精确。

就算走的步子大小有别其间的差别也不会过三十步。

他算准方向走了四百一十三步。

前面还是一片密密的树林。

他又走了三十步。

前面还是一片密密的树林。

他再走五十步。

前面还是一片密密的树林。

无忌手心已有了冷汗。

这树林竟是忽然变成了一片无边无际的树海竟像是永远走不出去了。

难道这村林里有奇门遁甲一类的埋伏?

他看不见。

.浓密的校叶挡住了天光夜色连星光都漏不下来。

他决定到树梢上去看看。

他这个决定错了。

在这种情况下无论多小的错误都足以致命!

第二个朋友

如果树林里没有暗卡埋伏树梢上当然更不会有。

这是种很合理的想法大多数人都会这样想可是这想法错

无忌一掠上树梢就知道自己错了却已太迟。

忽然间寒光一闪火星四射一根旗花火箭直射上黑暗的夜空。

就在这同一刹那间已有两排硬留夹带劲风射过来。

他可以再跳下树梢从原路退回去。

但是他没有这么做。

他相信他的行踪一现这附近的埋伏必定全部动本来很安全的树林现在必定已布满杀机如果能离开这片树林可能反而较安全。

他决定从树梢上窜出去。

这是他在这一瞬间所作的另一个判断他自己也不知道这判断是否正确。

他脚尖找着一根比较强韧的树枝藉着树枝的弹力窜了出去。

急箭般的风声从他身后擦过。

他没有回头去看。

现在已经是生死呼吸间不容的时候他只要一回头就可能死在这里。

他的每一分力量每一刹那都不能浪费。他的身子也变得像是一根箭贴着柔软的树梢向前飞掠。

又是两排管箭射来从他头顶擦过。

他还没有听见一声呼喝没有看见一条人影但是这地方已经到处布满了致命的杀机。

太平的日子并没有使唐家堡的防守疏忽唐家历久不衰的名声并不是侥幸得来的。

从树梢上看过去这片树林并不是永远走不完的。

树林前是一片空地二十丈之外才有隐藏身形之处。

无论谁要穿过这片三十丈的空地都难免要暴露自己的身形。

只要身形一暴露立刻就会变成个箭靶子。

无忌既不能退前面也无路可走就在这时树梢忽然又有一条人影窜起。

这个人的身法仿佛比无忌还快动作更快管箭射过去他随手一拨就打落身形起落间已在十丈外。

——这个人是谁?

——他故意暴露自己的身形显然是在为无忌将埋伏引开。

这个人当然是无忌的朋友。

无忌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郭雀儿除了郭雀儿也没有别人。

他没有再想下去身子急沉“平沙落雁”“燕子三抄水”“飞鸟投林”连变了三种身法后他已穿过空地窜人了花圃。

伏在一丛月季花下他听到一阵轻健的脚步声奔过去。

这里的暗卡虽然也被刚才那个人影引开了但是这花圃也绝非可以久留之地。

他应该往哪里走?

他不敢轻易下决定无论往哪里走他都没有把握可以脱身。

就在这时他忽然看到了一个奇迹!

繁星满天。

他忽然看到一株月季花在移动不是校叶移开是根在移运。

根连着士忽然离开了地面就好像有双看不见的手把这株花连根拔了起来。

地上露出个洞穴洞穴里忽然露出个头来。

不是地鼠的头也不是狡兔的头是人的头满头蓬乱的长已花白。

无忌吃了一惊还没看清他的面目这人忽问:“是不是唐家的人要抓你?”

无忌不能不承认。

这人道:“进来快进来!”

说完了这句话他的头就缩了回去。

这个人是谁?怎么会忽然从地下出现?为什么要无忌到他的洞里去?这个洞里有什么秘密?

无忌想不通也没有时间想了。

他又听见了一阵脚步声这次竟是往他这边奔过来的。

花丛间仿佛还有火花闪动。

他只有躲到这个洞里去他已经完全没有选择的余地。

因为他已听见了唐缺的声音。

洞穴里居然有条很深的地道无忌一钻进去就用那株月季花将洞口盖住里面立刻变得一片黑暗连自己伸出来的手都看不见。

地面上脚步声更急更多过了很久才听见刚才那人压低声音说道:“你跟我来。”

无忌只有摸索着沿着地道往前爬窄小的地道只容一个人蛇行一般爬行。

前面那个人爬得很慢。

他不能不特别小心因为他只要稍为爬得快些无忌就会听见一阵铁链震动的声音。

后来无忌才知道这个人手脚已被铁链锁住连利刃都斩不断的铁链。

他是不是唐家的人?

—如果是唐家的人?为什么会被人用铁链锁住关在地底?

如果他不是唐家的人他是谁?怎么会到这里来的?



地道仿佛很深却不知有多深仿佛很长却不知有多长。

无忌只觉得本来很阴冷的地道已经渐渐燥热隐隐还可以听到泉水流动的声音他可以猜想这里已在温泉下。

然后他听见那老人说:“到了。”

到了什么地方?

这里还是没有灯没有光无忌还是什么都看不见。

但是他已经可以站起来而且可以感觉到这地方很宽敞。

他又听见老人说:“这就是我的家。”

这里还是地下这老人的家怎么会在地下?难道他不能见人?不愿见人?

还是别人不让他见人?

这里还是唐家堡如果他不是唐家的人他的家怎么会在唐家堡?

如果他是唐家的人为什么要住地下?

这老人说话的声音低沉而嘶哑仿佛充满了痛苦不能对人说出来的痛苦。

无忌有很多问题问他可是他已经先问无忌:“你有没有带火馏子?”

“没有。”

“有没有带火镰火石?”

“也没有。”

没有火就没有光没有光就看不见。

在这种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没有光亮实在是件很痛苦的事。

无忌道:“这里是你的家你应该存可以引火的东西。”

老人说道:“我要引火的东西干什么?”

无忌道:“点灯。”

老人道:“我为什么要点灯?”

无忌道:“你从来不点灯?”

老人道:“我从来不点灯这里也不能点灯。”

无忌怔住。

他实在不能想象一个人怎么能终年生活在这种暗无天日的地刀

老人又在问道:“你是什么人?怎么会到这里来的?你找唐家是不是有什么仇恨?”

他一连问了三个问题无忌连一个问题都没有回答。

无忌连一个字都没有说。

老人道:“你为什么不说话?”

无忌道:“因为我看不见你我绝不跟一个看不见的人说话。”

老人道:“如果你不太笨现在已经应该想到我是个瞎子。”

无忌的确已想到这一点。

老人道:“你看不见效我也看不见你这样岂非很公平。”

无忌又不说话了。

他好像已真的下定决心绝不跟一个看不见的人说话。

老人也不说话了。

一个年轻人被一个神秘怪异的老头子带到一个这么样的地方怎么能忍得佐不开口?

他算准无忌迟早会忍不住的他想不到无忌这个年轻人和别人完全不同。

无忌非常沉得住气。

也不知过了多久老人自己反而忍不住了忽然道:“我佩服你你这小伙子实在了不起。”

无忌不开口。

老人道:“你当然和唐家有仇可是你居然能混入唐家堡来居然有胆子到唐家堡禁区来刺探就凭这一点已经很了不起。”

无忌不开口。

老人道:“到了这种时候这种地方你居然还能沉得住气好像算准了我这里一定有灯如果你坚持不开口我就会把灯点着的。”

他叹了口气又道:“像你这样的年轻小伙子实在不多我实在很需要你这么样一个朋友。”

无忌还是不开口。

无论这老人说什么他连一点反应都没有。

就在这时候灯火已点起。

灯火是从一盏制作极精巧的水晶灯里照出来的无论在任何情况之下无论有多大的风都绝对吹不动水晶灯罩中的火焰。

对于灯火他一定要特别谨慎因为这地方到处都堆满了硫磺硝石火药只要有一点大意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老人坐在一张很大的桌子后桌上摆满了一些无忌从未看见过的器具有的像银针有的像个管子有些像是桂圆的空壳有的弯弯曲曲像是根极曲的金级。

地室中阴暗而潮湿除了这张桌子外;角落里还摆着一张床。

这老人就像是只地鼠般在这洞穴里活动手脚都被人用一根很粗的铁链锁住苍白的脸上已因潮湿而长满了铜钱般的癣看来就像是带着个拙劣的面具从他身上出的臭气推断他至少已有一年没有洗过澡。

他身上穿的衣服已经破得连叫化子都不屑一顾。

他活得简直比狗都不如。

可是他的神情他的动作却偏偏带着种说不出的傲气。

这么一个人还有什么值得骄傲之处?

无忌在看着他的手。

他全身又脏又臭这双手却出奇的干净不但干净而且稳

定。

出奇的稳定。

他虽然瞎得像是只蝙蝠活得比只狗都不如这双手却保养得很好。

他把这双手伸在桌上也不知是为了保持干燥还是在向别人焰耀。

无忌不能不注意这只手。

他从未想到这么样一个人会有这么样一双手。

水晶灯中的火焰极稳定。

老人道:“现在你是不是已经看见了我?”

无忌道:“嗯。”

老人道:“现在你是不是已经可以说话了?”

无忌道:“你是谁?”

这句话他本来不想问的却又忍不住要问因为他心里忽然有了种很奇怪的想法。

不但奇怪而且可怕。

老人仿佛也被这句话问得吃了一惊喃喃道:“我是谁?我是谁......’’

他的脸上虽然完全没有表情声音里却带着种无法形容的痛苦和讥诮。

他忽然长长叹息道:“你永远想不到我是谁因为我自己都几乎忘记我是谁了。”

无忌又在看着他的手心里又有了那种奇怪而可怕的想法。

一种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想法却又偏偏忍不住要这么想。

因为这老人骄傲的神情因为这双出奇稳定的手也因为蜜姬……“

—他为什么一定要到唐家堡来?唐缺为什么一定要将他置之于死地?

无忌忽然道:“我知道你是谁。”

老人冷笑道:“你知道?”

无忌道:“你姓雷。”

他眼睛盯在老人的脸上老人的脸色果然变了变得很可怕。

无忌竞不敢再去看他的脸大声道:“你是雷震天!”

老人的全身突然绷紧就像是有根针忽然刺入了他的脊椎。

过了很久很久他整个人又像是忽然崩溃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不错我就是雷震天!”



江南雷家以独门火药暗器成名、致富至今已有两百年。

这两百年来江湖中的变化极多他们的声名却始终保持不坠。

江南霹雷堂不但威震武林势力雄厚而且也是江湖中有名的豪富雷家的子弟无论走到哪里都十分受欢迎尊重。

尤其是这一代的堂主雷震天不但文武双全雄才大略而且是江湖中有名的美男子。

这个比蝙蝠还瞎比野狗还脏的老人竟是江南霹雷堂的主人雷震天?

这种事有谁能相信?谁敢相信?

无忌相信。

他早已想到这一点但他却还是不能不惊讶不能不问:“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子是不是唐家的人出卖了你?”

其实他不必问也知道这是唐家的手段。

虽然他也想得到霹雷堂和唐家联婚结盟后会有如此悲惨的下场。

但他也知道唐家的财富和权势是绝不容别人分享的。

现在霹雷堂的财富和权势既然都已变成了唐家的囊中物雷震天当然已失去了利用的价值。

现在他活得虽然比狗不如可是他能活着已经是奇迹。

无忌又问:“他为什么还没有杀了你?”

“因为我还有这双手。”

雷震天伸出了他的手他的手还是那么稳定那么灵巧那么有力。

他又挺起了胸傲然说道:“只要我有这双手在他们就不能杀我也不敢杀我。”

无忌道:“为什么不敢?”

雷震天道:“因为我若死了他们的‘散花天女’也死了!”

无忌问道:“散花天女?谁是散花天女?”

雷震天道:“散花天女不是一个人是一种暗器。”

他慢慢的接着又道:“一种空前未有的暗器这种暗器只要一在江湖中出现世上所有的暗器都会变得像是孩子们的儿戏!”

世上真的有这么可怕的暗器有谁相信?

无忌相信。

他想起了唐玉荷包上的暗器。

那两枚暗器虽然没有害死别人反而害了唐玉自己但是它的威力却是人人都看得到的。

唐玉只不过是指尖被刺破一点已成了废人他将暗器随手抛出已震毁了庙宇。

那种暗器不但有唐门的毒也有霹雷堂独门火器的威力。

能够将这两家威震天下的独门暗器混合在一起世上还有谁能抵挡?

无忌掌心已有了冷汗。

雷震天道:“唐家早就有称霸天下的野心只要这种暗器一制造成功他们称霸天下的时候就到了。”

无忌道:“现在时候还没有到?”

雷震天道:“还没有。”

他傲然接着道:“没有我就没有散花天女就因为现在这种暗器还没有完全制造成功所以他们绝不敢动我。”

—无忌问道:“如果他们制造成功了呢?”

雷震天道:“有了散花天女就没有我雷震天了。”

无忌道:“所以你绝不会让他们很快成功的。”

雷震天道i“绝不会。”

无忌终于松了口气。

雷震天道:“像我这么样活着有些人一定会认为我还不如死了的好但是我还不想死。

无忌道:“如果我是你我也绝不会死只要我还能活下去就一定要活下去只要能多活一天就多活一天J7

雷震天道:“哦?”

无忌道:“因为我还要等机会报复机会是随时都会来的只要人活着就有机会。”

雷震天道:“对。”

他忽然变得很兴奋:“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你果然正是我要找的人。”

无忌还不能完全明白他的意思只有等着他说下去。

雷震天道:“现在我的眼睛已经瞎了又被他们像野狗般锁在这里就算有了机会我也未必能把握住所以我一定要找个能帮我忙的朋友。”

他摸索着紧紧握着无忌的手:“你正是我需要的这种朋友你一定要做我的朋友。”

无忌的手冰冷。

他从未想到霹震堂的主人会要求他做朋友他忍不住问:“你知道我是什么人?”

雷震天道:“不管你是什么人都一样。”

无忌道:“你怎么知道我会做你的朋友?”

雷震天道:“我不知道可是我知道唐家对人有个原则。’

无忌道:“什么原则?”

雷震天道:“不是朋友就是仇敌。”

无忌道:“我听过这句话。”

雷震天道:“我也有我的原则只要你不是唐家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接着他问无忌道:“你是不是唐家的朋友?”

无忌道:“我不是。”

雷震天道:“那么你就是我的朋友了。”

难题

灯光照着雷震天的脸他的脸上充满了渴望和恳求。

他渴望一个这么样的朋友。他恳求这个人做他的朋友。

但他却连这个人是谁都不知道。

而无忌终于叹了口气道:“不错我既然不是唐家的朋友当然就是你的朋友。

他更未想到自己会答应霹雷堂主人的要求答应做他的朋友。

他答应只因为现在雷震天已不是雷震天已只不过是个受尽了痛苦挫折受尽了凌侮欺骗的瞎眼老人。

他已无法再将这可怜的老人当作他的仇敌。

他答应只因为他知道现在他们的确是在同一条阵线上如果他们做了朋友对彼此都有好处。

现在赵无忌已经不再是一个冲动少年了就算他还没有学会利用别人至少他已能分得出利害已经知道应该怎么做才对自己有利。

这是很重要的一点。

利己而本损人的事只要是有理智的人就绝不应该拒绝。

现在雷震天已经放开了他的手却还是显得很兴奋喃喃道:“你绝不会后悔的你交了我这个朋友我保证你绝不会后悔的。”

无忌淡淡道:“我想你现在一定后悔。”

雷震天道:“我后悔什么?”

无忌道:“后悔你交了唐家这样的朋友。”

雷震天脸色又阴沉下来缀然道:“可是我并不怪他们我只限我自己。

无忌道:“为什么?”

雷震天道:“因为我低估了他们。”

他握紧双拳一字字接着道:“无论谁低估了自己的对手都是种绝对不可原谅的错误。绝不值得同情。”

这是他从痛苦经验中得来的教训。

无忌道:“这句话我一定会永远记住。”

雷震天道:“你既然知道我这个人一定也听说过我的事。”

无忌承认。

雷震天说道:“你若以为我是贪图唐娟娟的美色才答应这件婚事的你就错了。”

无忌现在才知道那个一笑起来眼睛就眯成了一条线的女人叫娟娟。

娟娟的确是个很美的女人不但美而且有种可以让男人着迷的吸引力。

像她这佯的女孩子就算有男人为她去死无忌也不会觉得奇怪。

无忌道:“你不是为了她?”

雷震天冷笑道:“我不是没有见过美色的男人我的妻子也是个美人。”

他以前的妻子就是蜜姬。

蜜姬的美蜜姬的腿力无忌都已经感受到。

雷震天道:“可是现在我已经将她抛弃了我知道她一定不会原谅我的因为我也不能原谅我自己。”

他黯然又道:“世上有很多事都是这样子的你只有在失去它时才知道它的可贵。”

这也是他从痛苦经验中得到的教训。

无忌道:“你为什么要抛弃你的妻子?为什么要答应这门婚事?

雷震天道:“因为我的野心。”

无忌道:“称霸天下的野心?”

雷震天道:“唐家想利用我称霸天下我也同样想利用他们只可惜……”

无忌道:“只可惜你低估他们唐家的人远比你估计中更厉

雷震天承认:“所以我的眼睛才会瞎才会像狗一样被人用铁链锁在这里。”

他又用力握住了无忌的手:“所以我一定要你帮助我。☆

无忌道:“我能为你做什么?”

雷震天道:“我还有朋友霹雷堂还有弟子如果他们知道我现在的情况一定会想法子救我出去。”

无忌道:“你现在的情况他们都还不知道?”

雷震天道:“他们完全不知道他们还以为我一直都在温柔乡

里”

他又道:“庸家已经将我和别人完全隔离这十个月来你是我第一个看见的活人。”

这十个月来他所看见的唯一一样能活动的东西就是一个篮子。

这个篮子将他所需要的食物和饮水从上面吊下来再把他在这一天内配好的火器吊上去。

如果这一天没有火器第二天他就只有挨饿。

这是种很现实的交易。

唐家的作风一向很现实所以一向很有效。

这十个月来他所做的唯一一件让自己觉得满意的事就是挖了一条地道。

他并不是真的想挖一条地道逃出唐家堡他知道那是不太可能的事。

他挖这个地道只不过让自己有点事做让自己有点希望。

一个人如果连希望都没有了怎么能活得下去。

雷震天道:“我做了十个月苦工虽然距我的目标还很远这条地道虽然只挖到花圃但我却还是有了收获。”

无忌道:“你救了我。”

雷震天道:“我也因此找到一个朋友。”

无忌叹了口气道:“只可惜你这个朋友已经活不长了。”

雷震天道:“为什么?”

无忌道:“你当然知道要混进唐家堡并不容易。”

雷震天道:“非常不容易。

无忌道:“我并不是混进来的我是唐家的客人是唐缺把我带进来的我佐的地方是唐家招待贵宾的客房。”

雷震天道:“你的本事不小。”

无忌道:“如果唐缺现他的客人忽然不见了你想我还能活多久?”

雷震天道:“他不会现的。”

无忌道:“为什么?

雷震天道:“因为他还没有现你不在客房里我已经把你送了回去。”

无忌苦笑道:“你怎么把我送回去给我吃点隐形的药?把我变成苍蝇?”

这的确是个难题。

雷震天却好像早已有了成竹在胸道:“我先把你从这地道中送到那花圃。”

无忌道:“然后呢?”

雷震天道:“然后我就先冲出去。”

他又解释:“埋伏在那里的暗卡现了我一定会动用全力去追捕我。”

无忌道:“这一来你一定会被他们追到的。”

雷震天道:“我没关系现在散花天女还没有制造成功他们就算抓佐了我最多也只不过送我回来再加两条铁链锁伎而已。”

无忌道:“他们一定会问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雷震天道:“我可以不说。”

他傲然道:“我是雷震天他们也应该知道雷露天不是无能之辈如果我真的想冲出这洞穴也并不是办不到的事。”

无忌不能不承认无论怎么算雷震天都可以算是当今天下的一流高手。

雷震天道:“不管怎么样我都绝不会把这条地道说出来。”

无忌道:“为什么?”

雷震天道:“因为我还要你用这条地道来跟我联络。”

他又道:“只要你一有了消息就要想法子来告诉我。”

无忌道:“如果我忘了呢?”

雷震天道:“你绝不会忘记的因为我绝不会忘了你。”

既然我还没有忘记你就随时可以把你的秘密告诉唐缺。

这些话他并没有说出来也不必说出来。

无忌并不是笨蛋。

雷震天道:“他们去追我的时候你就可以趁机冲入那片树林。”

无忌道:“进了那树林我还是回不去。”

雷震天道:“为什么?”

无忌道:“那树林是个迷阵。”

雷震天道:“你只要记住进三退一左三右一就可以穿出树林了。”

无忌道:“就这样简单?”

雷震天道:“世上有很多表面看来很复杂的事说穿了都很简单。”

这也是个很好的教训。

一个人在经过无数挫折打击后总会变得聪明些。

无忌道:“你想我有多大机会。”

雷震天道:“至少有七成。”

无忌虽然不是真正的赌徒可是对他来说有七成机会已足够。

雷震天问道:“现在你还有什么问题?”

无忌道:“还有一个。”

雷震天道:“你问。”

无忌道:“这地道是你自己一个人挖出来的?”

雷震天道:“除了我还有谁?”

无忌道:“除了你之外应该还有一个人。”

雷震天道:“一个什么人?”

无忌道:“一个帮你把挖出来的泥土运出去的人。”

他慢慢地接着道:“这条地道不短挖出来的泥土一定不少如果没有人运出去那些泥土到哪里去了难道你能把它吞到肚子里去?”

这不但是个难题而且是很重要的关键。

无忌的双拳已握紧。

如果雷震天不能回答这问题就表示他说的全是假话。

那么无忌这双握紧的拳头立刻就会打在他喉结要害上。

这一拳必定致命!

雷震天却笑了笑道:“这问题实在问得很好好极了。”

他的声音很得意:“其实我自己也想过很久如果这问题不能解决我根本就不能挖这条地道因为我总不能把挖出来的泥土吞下去。”

无忌说道:“要解决这问题并不容易。”

雷震天道:“的确很不容易。”

无忌道:“你已经解决了?”

雷震天道:“如果你以前来过这里如果你把这洞穴用尺量过就会觉这洞穴一天比一天小现在至少已小了好几尺。”

无忌恍然道:“是不是因为这洞穴的四壁已越来越厚了?”

雷震天微笑道:“你确实不笨。”

挖出来的泥土用水混合再敷到壁上去。这个穴本就是个泥穴四壁本来全都是泥土谁也不会特地来计算这个洞穴是不是小了些。

谁也不会想到这一点。

这法子说穿了虽然很简单若不是绝顶聪明的人却绝对想不出来。

无忌忽然现雷震天远比他想象中更有智慧。

但是现在他已被唐家用铁链像野狗般锁在这里唐家的人岂非更可怕?

现在唐缺是不是已经现无忌不在客房里?

如果他已经现了无忌现在回去岂非正好自投罗网?

但是无忌又怎么能不回去?

他既然不能像雷震天一样一辈子躲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洞里也没有别的路可走。

他只有冒险。

一次又一次的冒险时时刻刻都在冒险每一次冒险都可能是最后一次。无论对谁来说这种压力都太大了些。

雷震天的估计完全正确。

他一窜出了地道那附近所有的埋伏和暗卡立刻全都动全力追捕他。

对唐家来说雷震天实在太重要远比任何人都重要得多。

他们绝不能冒被他逃走的危险。

所以无忌有了机会。

他把握住那一瞬间的机会窜过那片空地窜入了树林。

—进三退一左三右一。

这方法想必也是绝对正确的。

东方已白乳白色的晨雾已渐渐在林木间升起无忌数着树干往前走进三退中左三右一……

忽然间他听见一个人冷冷地说道:

“像你这么样的走法一辈子都走不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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