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深山。

在山中的云处有一幢木屋。

傅红雪就将风铃带回了这里。

风铃虽然未伤及要害却也伤得不轻幸好傅红雪果然是疗伤的高手所以到了木屋的第七天风铃已能下床做任何事了。

风铃是被一阵极有韵律的劈柴声吵醒的她从恍惚的梦境中醒来时现昨夜呼啸的风声已经渐渐开始在深山中消失木屋外却已响起了一阵阵的劈柴声。

风铃知道傅红雪又开始在劈柴了她下床披上一件晨衣走了出去倚在门外的檐柱旁注视着正在专心劈柴的傅红雪。

他用一种非常奇特非常有效又非常优雅的方式在劈柴他的动作并不快他用的斧也不利可是在他斧下的硬柴裂开时却像是一连串爆竹中的火花。

风铃看着他看得仿佛有点痴了。

等他停下来抹汗时才觉她站在门旁这时因运动后的健康汗珠又已在他的脸上冒了出来。

“在这里你睡得好吗?”傅红雪弯身下去整理已劈好的木柴。

“你说呢?”

风铃笑了在她那张苍白的脸上忽然绽起的那一朵笑容就像是白云中忽然绽开的一朵梅花。

傅红雪回头看她看着她的笑他忽然觉自己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将她带来这里。

因为她寂寞。

她虽然在笑却笑得好寂寞好寂寞。

——寂寞岂非是永恒地伴着傅红雪?

——那么他忽然现一个和他一样拥有寂寞的女人当然就会去“接纳她”了。

——自有人类以来很多的爱情岂非是因“寂寞”而产生的?

晨雾还在山中留恋凤铃的人就在雾中她看着抱着大柴的傅红雪说:“今天你想吃什么?”

傅红雪本来已开始走了可是在听见她这一句话后就停了下来用一种很疑惑的眼光看着她。

“今天你想吃什么?”风铃笑着说:“我下厨煮给你吃。”

“你?”傅红雪说:“你会煮?”

“别忘了我是女人。”

“我没忘记。”傅红雪说:“只是无法将你和厨房连在一起。”

“你是怕我在饭菜里下毒?”她注视着他。

“你煮吧!”傅红雪转身走向厨房。

等他的背影消失在厨房门口时凤铃又笑了:“等你吃过之后就会觉你这个观念是多么的错误。”



葱爆腊肉、葱炒辣子鸡、一盘的炒蛋、再加上一锅热腾腾的清炖鸡汤使得傅红雪连吃了四碗饭。

望着只剩下菜渍的空盘子傅红雪的眼中已露出了佩服之色。

“我有个朋友曾说过一句话本来我是不太相信的现在才知道他说得有理。”傅红雪说:“他说一个女人是否能留住一个男人就要看她炒菜的手艺了。”

风铃笑了。

“你是在夸奖我?”她说:“还是在占我便宜?”

傅红雪的脸上依旧是那么冷漠孤寂他的眼睛依旧是在看着风铃可是在他的瞳孔中却泛起一条朦胧的人影。

一条仿佛很遥远又仿佛近在眼前的纤细人影。

一条宛如星晨般朦胧却又如星光般清晰可见的人影。

翠浓。

多么熟悉却又多么陌生的名字。

一想起她傅红雪的眼中深处又出现了一抹痛苦之色他左手上的青筋又己凸起他那紧闭嘴唇里的牙齿已在紧紧相推。

他勉强地将目光焦距定在风铃的脸上等左手上的青筋稍微消失时才一字一字他说:“我从不占人的便宜不管男人女人都一样。”他说。

他的声音虽然很平静但是他眼中的痛苦之色却更浓了他似乎不想让她看见所以话一完他就站起用他那独特的步法一步一步地走出厨房。

风铃的眼睛并没有追随着他她等他走出门口后才慢慢地站起慢慢地收拾着桌上的残物。

这时窗外的阳光已驱走了晨雾山中不知名的飞鸟已停在树上“吱吱”叫个不停。

这时拉萨城外的叶开已准备出到“猴园”探险去了。

这时万马堂里的马空群已现傅红雪失踪了。



枕头还是饱满的一点也没有凹下去的痕迹床垫也没有睡过的迹象棉被更不用说当然是好好的叠放在一边。

“我早上路过此地时现房门没有关。”公孙断对着马空群说:“我在门外叫了半天没有答声于是我进来就现房内没有人。”

马空群在沉思。

“我想傅红雪大概是昨夜走的。”公孙断说:“如果我们现在派人去追一定还可以追得上。”

“追。”马空群面带冷色他说:“没有人能如此的离开万马堂。”

“是。”

公孙断回身离去留下马空群独自一人仁立在傅红雪的房里。

早上的太阳虽然不温烈可是炎热已开始提升了阳光透过灰色的纸窗投射在马空群的脸上将他脸上的皱纹更清楚地刻划了出来。

皱纹并不是差耻而是光荣他脸上每一条皱纹都代表着他这一生所经历的危险和艰苦也仿佛在告诉别人无论什么事都休想将他击倒。

甚至连令他弯腰都休想但他的一双眸子却是平和的并没有带着逼人的锋芒。

——是不是因为那一长串艰苦的岁月已将他的锋芒消磨?

——还是因为他早已学会将锋芒藏起?

——抑或是他已死过一次了?

现在他的眼睛正在凝视着那张没有人睡过的床也就在这个时候他的身后突然响起了说话声。

“别来无恙?马老板。”

马空群一回头就看见门口坐着一个人。

萧别离坐在轮椅上正用一种很奇特的表情看着马空群仿佛有些惊讶又仿佛有些疑惑。

“我们有多久没见面了?”马空群忽然问萧别离:“十年了吧?”

“十年了。”萧别离叹了口气:“岁月如白云苍狗一转眼我们竟然有十年没碰面了。”

他凝视着马空群。过了一会儿又说:“十年的风霜竟然未在你脸上留下痕迹你还是和十年前一模一样甚至连头都没有再白下去。”

“人只有在心里面觉得老了时才会变老。”马空群说。

“这么说你心里还觉得自己很年轻?”

“关东万马堂如日中天的声名多少人靠它在支撑着我能觉得老吗?”马空群忽然叹了口气:“我能老吗?”

“可是我好像记得十年前‘关东万马堂’就已经被毁了。”萧别离注视着他:“怎么今日又出现了呢?”

马空群那平和的眼睛忽然射出了厉光直盯着萧别离:“萧老弟十年没见你怎么也信起那些江湖传言?”

“江湖传言?”萧别离迎着他眼中的厉光。

“唯有小人才会造谣。”

“哦?”萧别离说:“那么也唯有小人才会听信谣言?”

萧别离也笑了:“这才糟糕正人君子说起谎话来是骗死人不偿命的。”

“偶而一二也无伤大雅。”马空群笑着说:“你说是吗?”

“可一不可二。”萧别离说:“这种事怎么可能尝试第二次呢?”

“幸好我还知道你这个人从来也不喜欢尝试第二次的。”马空群等自己的笑声稍微小了些时又接着说:“‘天涯若比邻’这句话我觉得并不能用在我们身上。”

“哦?”萧别离问:“怎么说?”

“我们住得那么近又是生死之交你都能十年忍心不来看我这句话你又怎么能叫我服呢?”马空群又笑了。

萧别离忽然仰头长叹了一声。

马空群不明白他为何此时叹了这么一声所以就问:“萧老弟为何忽然叹了这么一口气?”

“十年的岁月虽然未曾让你苍老可是却令你得了健忘症。”

“健忘症?”马空群一脸疑惑。

萧别离忽然低头看着自己的双腿:“马老板竟然忘了我的双腿是残废的。”

他抬起头来注视着马空群又说:“我双腿如能健步如飞的话定然会来拜访马老板了。”

马空群当然听得懂他话的意思所以他脸色微微变了一下之后马上笑了起来。

“萧老弟既然已有怪罪之意我怎么又能不闻弦而知雅意呢?该罚该罚。”马空群笑着说:“今天就让我好好罚个够。”

“讲罚我不敢。”萧别离笑了:“十年未曾好好喝过酒了今天我俩就喝个够吧!”



踩着昨夜的露珠想起今天清晨和苏明明的对话叶开不由得笑了。

“现在天已微微亮了我们可以出了。”苏明明对着叶开说。

“请你用单数不要用双数。”叶开笑着说。

“单数?双数?”苏明明一头雾水:“这是什么意思?”

“是我不是我们。”叶开说。

“我?”苏明明总算懂了他的意思了:“你想一个人去?”

“不是想是肯定的。”叶开说:“这又不是去逛市集人多热闹。”

“就因为危险所以才要两个人去才好有个照应呀!”苏明明说:“况且金鱼昨夜说不定已去了‘猴园’那我就更有责任去找她。”

“那你就更不应该去。”

“为什么?”

“如果‘猴园’的人拿金鱼来威胁你你怎么办?”叶开说。

“我……”

“我就不同了。”叶开笑了:“我的心有时就跟铁做的一样该硬的时候我绝对不会心软的。”

“可是你一个人去万一有什么危险呢?”苏明明关心地看着他。

“不会有危险的。”叶开说:“因为我是登门拜访的。”

“登门拜访?”

“是的。”叶开说:“与其翻墙而入不如堂堂皇皇地从大门进去。”

露水虽然已浸湿了叶开的鞋子但是他却无所谓因为从这里他已看见了“猴园”的大门了。

天晴。

叶开走到“猴园”的大门前才现围墙很高大约有五六个人高本来锁着的大门现在却是开着的。

从外面看进去可以看到庭院里有一道九曲桥桥下的流水迎着阳光在闪着金光。

桥尽头外有个小小的八角亭亭子里有两个人正在下棋。

虽然远远地看不清楚这两个人的脸可是从装扮上叶开可以肯定这两个人是追风叟和月婆婆。

月婆婆一只手支着额另一只手捏着个棋子迟迟未放下去似乎正在苦思棋路。

追风叟笑嘻嘻地看着她面上带着得意之色而且还夹带着“看你怎么下这步棋”的神情。

看见这两个人叶开的嘴角又露出了笑意他大步地走入走过大门神情悠闲地走上九曲桥走向那八角亭。

风吹木叶流水呜咽花香飘飘天地间一片安祥静寂。

追风叟和月婆婆的神情也是那么悠闲自得但叶开一走近他们身旁时就突然感觉到一股凌厉逼人的锐气就仿佛走近了两柄出鞘的利剑似的。

——神兵利器必有锐气身怀绝技的武林高手视人命如草芥的人身上也必定会带着这种锐气。

月婆婆手里拈着个棋子正沉吟未决追风叟右手举杯慢慢地啜着杯中酒看他的神情棋力显然比那月婆婆高出了许多。

这杯酒喝完了月婆婆的棋子还未落下追风叟突然抬头瞧了瞧叶开将手中的酒杯递了过去点了点石桌上一只形式奇怪的酒壶。

——这意思谁都不会不明白他是要叶开为他斟酒。

“我凭什么要替你倒酒?”若是换了别人纵然不破口大骂只怕也将掉头不顾而去但叶开却不动声色居然真的拿起了酒壶。

壶虽已拿起酒却未倒出。

叶开慢慢地将壶嘴对着酒杯他只要将酒壶再偏斜一分酒就倾入杯中但他却偏偏再也一动不动了。

追风叟的手也停顿在空中等着。

叶开不动他也不动。

月婆婆手里拈着棋子突然也不动了。

这三个人就仿佛突然都被某种神秘的魔法定住被魔法夺去了生命变成了“死”的人一样。

天地间也突然都在这一瞬间都凝固了都变成了“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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