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浓眉轻蹙脸含微优当然是孟相逢。
这下子“东刀西剑”:“恨不相逢别离良剑”孟相逢与“天涯分手相见主刀”孔别离两人可碰在一起了。

他们两人曾在山西长城岭南川东合抗过南蛮、吐蕃、女真、契丹的侵略出生入死大小两百余战现在又聚在一起心里真有说不尽的欢悦。

但是孟相逢的话却教和尚大师等五人惊心动魄。

嵩山少林是少林一脉根源天正大师一身内外家修为是和尚大师远所莫及而且也是权力帮在武林正道上头号劲敌而今天正大师居然被杀连武当派出名难惹的太禅上人也以身殉难一下子两大天柱既倒令平素祥和的和尚大师也目定口呆一时不知如何处置是好。

柳随风一见孟相逢和邓玉平出面知决无善了当下心意己决。

只听孔别离颤声道“天正大师他……”

孟相逢肯定地点了点头。

天目神僧睚眦欲裂:“太禅真人也……”

邓玉平一句就说了:“也死了。”

地眼大师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嘶吼十指如铁人如矢箭漫空裂帛连爆之声连人挟着尖啸攫去。

就在地眼大师动的前一瞬间柳五已经动了。

他一动孔别离就出手。

他出手一刀。

刀不用用刀鞘。

刀是鞘刀鞘才是刀。

刀快但人更快。

人是柳随风。

风吹柳动划过水面柳随风比风吹柳柳梢稍动的刹那像水面初漾的起波纹的瞬间还要快。

他已避过了刀鞘。

他已扣住了萧雪鱼的脉门。

这次连和尚大师都变了脸色。他做梦都没有想到居然会给一个年轻人在自己面前制住了自己的人而自己犹未来得及出手。

和尚大师拦住了要全力出手的天目神僧道:

“要得天下人心者岂可行如此卑鄙事?”

柳随风笑道:“要做大事的本就该不择手段。”

和尚大师怒道:“小事不择手段何以成大事?”

柳随风说:“这与大事无关能成得大器就好。我不杀她只要大师不出手只要大师出手是大师杀她不择手段的是大师不是我杀她不择手段的不是我。”

地眼大师狂吼一声全身突然暴涨双目如电全身搐动体内正酝酿着狂风暴雨就要出手。

柳随风笑吟吟连眼都没有眨避也不避。

地眼大师打到一半和尚大师忽地一闪身拦在地眼身前地眼大师顿时打不下去硬生生一收功力移到地下居然齐膝深陷地里。

和尚大师叱道“打不得“”

柳五笑道:“对萧女史在打不得。”

孟相逢森然道:“柳五你如此要挟以后还能在江湖上混么?”

柳五道:“你们人多我只手单拳江湖上传出去骂的是你们不是我。”

孔别离冷然道:“放下萧姑娘一切好说话。”

柳五冷笑道:“你还没有资格被我要胁。”

和尚大师长身道:“柳施主要什么?”

柳五笑了。

萧秋水笑了。

不管如何他们终于重聚了。

他、唐方以及这班“神州结义”的兄弟们终于团聚了。

他觉得好开心不禁说:

“要是两广十虎都来了该多好!”

要是两广十虎都在该多好。

“是呀。”邱南顾缅念地道:“那只李黑又矮又黑鼻子扁扁偏偏一双眼珠子咕溜溜的黑白分明。嘿嘿不知可爱还是可恨。”

“对啊。”铁星月也怀念地道“还有胡福肥头大耳一张脑满面肥、烹熟狗头般模样下巴占了脸之一半眼睛小得像针孔哈哝呶啼……怪物!怪物!”他叽哩咕噜地评头品足却丝毫没想到自己眼睛像豆荚般长血盆大口实在比金刀胡福难看得多了。

就在这时蓦然问大厅外、门口、窗户、墙壁、四面、八方。各处都一齐着了火。

火海熊熊。

左丘然失声道:“糟糕他们用火攻!”

齐公子道:“他们有‘火王’在!”

林公子三次冲出去都被大火逼了回来他跟“火王”交过手心里不服怒道:

“火王又怎样?!”

齐公子白了他一眼漫声道:“也没怎样但你就是冲不出。”

林公子试冲了几次最多只冲出听雨楼但楼外火势更炽四面都是火海梁斗道:

“火王静待了如此之久必布置好了才来放火这次冲出恐怕不易”

林公子身上几处被火的伤白衣也烧焦了几处他有洁癖心中懊恼忿然道:

“快快灭掉它。”

齐公子甚是看不惯温然道:“那你快掘口井呀。”

梁斗知两人不和忙岔开道:“快想办法别闹。”

这时火势越来越猛余杀等道:“这里四面已被火势封死不一刻就要烧进来了。”

唐肥嚷道:“我热死了!”

梁斗沉吟道:“我们纵冲得出去权力帮的人也必在外面等着一旦亡命冲出也会着了他们道儿大家先不要乱也不能胡闯。”

众人见他虽因几次试探夺路以致被的伤几处但神完气足脸带微笑指挥若定心里也很是佩服这些人莫不是闯荡过江湖来的英雄好汉一旦镇定下来把所有易燃之物远远投入火海之中腾出一片空地来火势一时未能卷及稍为延及的火舌都被凌厉的掌风镇住或逼了回去。

但烟幕迷漫。

火势愈来愈大。

火光冲天。

火光冲天。

萧家剑庐起火了。

柳随风的眸于似火一般地着亮光。

“你要什么?”

和尚大师还在问。

他慈蔼的额纹沟里已隐然有细小的汗珠。

莫艳霞在想那火光冲天里的萧家剑庐生了什么事?

萧雪鱼适才只觉眼一花人影一闪自己已被这公子逮着心里慌着也乱着不知他要拿自己怎样?

天目神僧和地眼大师也在想这小子究竟要胁什么?自己同意还是不同意:如何出手救萧雪鱼?

孟相逢和孔别离也在想天正死了太禅殁了十二大门派精英尽耗今番挺而走险也不能纵虎归山。但如何才拦得住这样一个轻描淡写的眉飞入鬓的从容不迫的年轻人?

柳随风在想些什么?

只听“喀嚓”一声大肚和尚这时刚刚才踩到一株树上他轻功本来不大行。他才赶到却不知场中诸人除武功较弱的萧雪鱼之外人人都知道:

又来了一个人。

——只不知道来的是什么人?

来的是什么人?

邓玉平转头望过去却见火光冲天中的萧家听雨楼的飞檐依然莹光闪闪。

莹光闪闪。

萧秋水忽然飞掠而去跃向飞檐。

铁星月不明所以直着嗓子叫道:“喂别去屋檐早上过了。杀开出路而且下面也同样是火哇!”

邱南顾也叫道:“没用的旁的屋顶都烧起来了跳不过去的!”

唐肥冷笑道:“也许他以为上屋顶可以凉快凉快去……哇烟往上冒熏得他可真够呛哩。”她一直觉得萧秋水没什么奇怪的是诸人竟如此服他。

唐方说了一句:“他上去必有用意。”唐肥素敬服唐方这才不敢再说下去。

萧秋水身子急若疾箭宛若流垦掠上屋瓦飞檐这时烟硝蔽日却见萧秋水往飞檐处斜里一抹手中多了一面光闪闪的长形令牌“笃”地持牌落了下来衣角已被烧焦了几处。

众人趋近一看只见令牌晶光莹莹竟不知是银是铜上刻有几个大字:“天下英雄令”后书“不得有违”四个字也不见如何珠异。铁星月搔奇道:

“如此小小一面令牌如何号令天下英雄?”

梁斗道:“此令原本是天下英雄交予岳大将军的信物几经波折今落于秋水兄弟之手要好好保存方是。”

齐公子则奇道:“你事先已知‘天下英雄令’藏于檐处?”

萧秋水道:“不是。”

齐公子倒是大奇问“那你又如何一出手就翻了它出来权力帮为了得到它不借劳师动众竟搜不出却仍落到我们手上真是造化!”

萧秋水道:“刚才烟硝漫天我来时就注意到飞檐上有一处闪光得很离家前这飞檐却不见此故有疑心刚才映着旭阳一照特另亮灿而今经下面烈火一映又闪亮不己故上去看看果然……”说着揪然不乐。

梁斗等人心忖:萧秋水恻然必定是因为父母家人未知生死下落他们更连一面“天下英雄令”尚且带不出剑庐其危急情况可想而知每念及此便伤情不已。

众人一时也不知如何劝慰但火势已越来越大大厅四处眼看便要波及。

柳五望着火光烛天道:

“我只有一个要求。”

和尚大师心想:多半不过是要求放他一条生路但总得把萧女史放下再说当下心意已决道:

“你要走可以但是……”

柳随风微笑摇。和尚大师心里忐忑心忖:放你走你还居然不要走还想干什么……”

只听天目神僧喝道:“你想作什么?!”

柳随风的眼光也似水波一般温柔一般远扬。

“江湖子弟江湖志。江湖人年轻的时候总是想跟当世的一些大人物较量纵比输了也好总要把金刀往宝剑上碰出星花才知道是不是好刀……”

说着忽然一顿双目深深地正视和尚大师道:“白道上武林宗师中以北少林天正、南少林大师、武当太掸、丐帮裘无意为典范。晚生只求大师赐教一偿夙愿。”

众人俱是一怔此时此景柳随风居然不是要逃而是要求与南少林主持和尚大师放手一战。

柳随风笑了一笑又道“只不过晚生再狂妄也知非少林精锐联手之敌在下只要求与大师公平一战单打独斗若侥幸一胜则旁人不能干涉在下去留在下便放了萧姑娘如此可好?”

众人为之动容和尚大师名满江湖挫敌无数可说是未逢敌手柳五如此说显然是有求胜之心实在胆大包天。要知权力帮帮主李沉舟一身通天彻地的绝学奇门绝招武林中无人不俱柳五只不过是李沉舟一名最重要的部属而已尚且如此斗胆众人听得心里有气。

和尚大师一笑道:“其实柳公子又何必相胁?公子只要胜得了老衲一双肉掌老袖亦无颜相留柳公子请去便是。”

柳五笑。他齿白如贝。眼光温柔若春水。忽然闪电般连点萧雪鱼身上三处穴道一扳一推已推至莫艳霞那一头莫艳霞反手拿住心里感激暗忖:“柳公子要突围必不成问题把萧家女子推给我是希望我藉此以自保真是苦心。”

柳随风敛袖向和尚大师一拱道:“感谢大师不吝赐教。”随而云停岳峙又错开几步走到下完全是以后辈请前辈赐正之礼数和尚大师微微一笑垂目念:“阿弥陀佛”道:

“施主不必多礼请进招。”

柳五恭谨地道:“大师请赐招。”

和尚大师心想再如此客套下去也无益萧家火光大作必有事故自己还是先料理这小子赶去为妙当下大声说了三声:

“请;请;请。”

突然大喝一声:

“请一一”

前面三个“请”字第一个说得柳五一怔第二个使柳五一诧第三个震得柳五一震到了第四个请字所以蛰伏的元气尽出如排山倒海狂飓吞灭涌卷而至正是和尚大师一出手就藉以“易筋经”中的气功使出佛门“狮子吼”要一举震倒柳随风。

第四个“请”字一出一株垂柳无风而“啪”地折断锦江无端激起水花七尺柳五的青衫一闪好似已被大喝声震了出去倏然不见。

就在这刹那和尚大师只觉头上衣衫一闪一样东西“唆”地经过。

和尚大师头一偏一掌往上托去。

就在这刹那间和尚大师只觉头上一轻用手一摸才知道头顶法冠已被柳五抓去。

柳五一击不中五指易钩抓住法冠倏觉一道疾风袭来急翻身掠出但衣袂已被切去一截。

衣袂乃轻絮之物半空中又无处着力和尚大师竟以肉掌切去一截衣角其功力已至炉火纯青的境界柳五心头大震。

和尚大师更是心头轻敌之意尽去正色道:“公子好武功。”

柳五恭敬地道:“未及大师背项。”

两人交手一招错身间几同归于尽不敢再大意两人凝视一蔼然淡笑一洒然微笑却迟迟不莽然招。

柳随风忽然一转身以背冲向和尚大师!

和尚大师倒是一呆各门各派可没这般打法!何况这突兀诡奇的打法对付一般人还可以但遇到武林一流高手何能如此大意?

就在此时柳随风倏然一反又正面向和尚大师。

然后又是一反遂而一正一正、一反又一正一反反反正正、正正反反不知转了多少次在短短不到十尺之距离中如此旋转着但极快疾地欺近!

和尚大师内外家修为极高深但也未遇过这种打法一刹那间他以“易筋经”中七种绝学一齐了出去但所有功力:掌力、拳力、指力、腿力、脚力、劲力打在旋转中的柳五身上却全给反弹了回来。

柳五欺近!

就在这时淡青色的身影化作了刀光。

刀从何来?

一一这刀的兀暮出现就如柳五刺杀太禅时一样。

——只是和尚大师有所备太禅则无。

——太禅中刀死和尚大师呢?

大肚和尚禁不住“啊”了一声一不留神自树上跌了下来摔了一屁股泥。

就在这时柳五的刀已刺在和尚大师身上。

一刹那间刺了三十六刀。

二十七刀刺空。

九刀命中。

然而柳随风飞起神情已有一丝不安。

他凛然的眼神望着和尚大师手里还执着他的刀。

他的刀刺在和尚大师的身上就像手摸在湿滑的青苔上一般一触又被溜滑过去。

他的刀划破和尚大师身上九处衣襟却伤不了他任一寸肌肤。

和尚大师微笑但慈蔼的眼目光里已没有一丝笑意。

一点笑意也没有。

他已肯定这青年是他平生劲敌如果他不是熟习“易筋经”三十八年只要稍稍大意一点只要“易筋经”的武功稍不收自如一些只要自己失神于一瞬……

今天自己便已丧命在这个青年人手里。

他们交手仅两招。

和尚大师没有回头但他伸手道:

“棒来!”

地眼大师立即递上一根禅杖和尚大师执着禅杖连舞数十圈骤然间狂风大作竹叶如急雨柳梢似乱鞭片刻问柳随风瘦逸的身影已被杖风所笼罩!

更可怕的是柳随风心里的感觉。

不再是青天白日不再有蓝天皑云那杖是铺天盖地的大网更可怕的是竹叶是一道道凌厉的暗器柳丝是一条条歹毒的鞭子!

他已被包围犹如十面埋伏中的楚人冲不出重围。

围观的人吊起一口大气也不敢稍舒;天目、地眼二人更知道方丈已十二年来未用得意的“伏魔杖法”今日居然为了一个江湖后辈而出动了。

柳随风身形挪动和尚大师企图以大自然的力量来摧毁他他就化作了大自然。

柳条原化作了钢鞭可是柳随风的人也化作了柳丝飞絮杖激飞他的人也飘起。

就在这时和尚大师的“伏魔杖法”又变了。

“伏魔仗法”至刚至猛忽然变成至柔至阴。

杖与杖风并不杀人但它所罩住周围的一切事物却绝不可活。

和尚大师至善积德道行修为自然已登峰造极但一个纯然善行的人一旦为恶也特别估恶不俊和尚大师此刻挥出来的杖法由佛家至慈至善到了苍生无命至绝至杀!

这是“伏魔杖法”的“杀”字诀。

柳五本已无生机。

但他忽然粘在杖上。

整个人贴在杖上、附在杖身。

杖所带出来的是死。

所以杖是生的。

柳五粘在杖上全身轻似柳。

但他活着。

他的青刃已伸了出去。

和尚大师弃杖!

杖飞十六丈远再呼地插在地上九尺九寸禅杖入士八尺七!

柳随风就在禅杖离开和尚大师的手掌刹那已掠了出去!

往扔杖的相反方向掠出!

等于向和尚大师扑去!

和尚大师迅若游鱼忽然一缩。

一缩即退七丈!

“易筋经”的武功本就匪夷所思。

但是柳随风一经扑出也不再追但脸色全然白了。

他用手捂住胸口人扶着柳树:

但眼睛里闪亮着神光——就似小孩子玩一场认真的游戏他侥幸玩胜了一般。

和尚大师退出了七丈势己尽但人没有停。

他仰跌下去。

众人失声惊呼他又直挺挺地弹了起来。

这时和尚大师慈蔼的脸孔忽然裂了。

眼角裂了鼻孔裂了嘴角裂了、耳孔裂了……全身在一下子间全都裂了。

只听他嘶声道:

“你……你是……同门……的什……什么人!”

说到“人”字他双目就凸了出来而且滚落了下来全身肿胀嘴巴“呀呀”地已说不出一个字。

待他全身崩裂前他已气绝了。

天目、地眼飞身过去只见和尚大师心中插有一支镖:

一支很普通的镖。

没有雕花没有刻字。

和尚大师的血自伤口流出。

血不是红色的。

竟也不是黑色。

而是无色的淡淡如柳青。

这些“血”有些流到草地上渗入了土里。

有些流到了溪水中。

缘草青青。

溪水无波。

三个月后锦江望江楼这一带忽然寸草不生

雨水冲过此处的痕迹凡是流过的连只蚱蜢也没有。

锦江河半个月后还有客人吃了一条河里的鱼大叫一声伏地而殁。

杀那鱼的人、洗那碟子的人、网那鱼的人无一不被毒毙。

这是什么毒如此厉害?!

这是什么暗器竟杀了和尚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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