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血回去看的时候却看见习玫红冒出头来。

冷血回头的刹那那人已越过冷血跟习玫红打了一个照面。

如果那人是要在掠过冷血身边向冷血出手的话那么就算冷血因反而分心那人一样奈何不了冷血。

因为冷血的剑尤利于一双眼睛。

可是那人仿佛也知道自己绝不是冷血的对手所以并不出手只想尽力逃走。

冷血此际若出手阻止必然来得及只是他看见习玫红已扬起刀来一刀三花向蒙面的人攻了过去!

冷血不禁迟疑了一下一是因为习玫红的三小姐脾气不知高不高兴有人助她一把;二是看来习玫红已有作战的准备虽然以习玫红的武功只怕赢不了这人但要输也是一两百回合以后的事。

冷血迟疑了一下一下只不过极短的光景但一个出人意表之外的变化就生了。

习玫红一刀砍向蒙面人蒙面人以铁扇兜住两人似乎都要把对方力推跌但蒙面人却冷哼一声做了一件事。

他把脸上遮着的黑布用另一只空着的手掀了开来。

他才掀开便又放手脸纱又重新罩在脸上却就在他把脸上蒙纱掀开来的刹间习玫红陡地出一声惊呼。

这人背向铁手、冷血所以铁、冷二人也看不见这人的脸孔但却看得见面向这边的习玫红的脸孔在这一刹间是充满了惊诧、诡奇以及疑惑、不信。

接下来习玫红收了刀显然是想说话但她才启口对方已用手点了她胸前三处穴道冷血、铁手全力扑近时蒙面人已一手搭着习玫红的脖子转到她身后铁手冷血正要出手抢救的时候蒙面人已把有锋利锯齿的铁扇扇沿贴到了习玫红雪白的颈项上。

铁手、冷血都不禁暗透了一口气陡然站住。

四个人僵在那里都没有说话。

这时习秋崖惊魂甫定见三妹落在敌人手里不禁大呼道:“别杀她——”

那人冷笑:“我想要怎样我不说你们应该知道。”竟是很低沉有韵味的女子声音。

铁手又长吸一口气点点头道:“好你走我们不迫。”

那蒙面女子冷笑道:“你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会相信?”

铁手摊了摊手说道:“你要怎样才相信?”

蒙面人出一阵低沉的笑声:“你们远远的走开去我在高地可以望得很远一直到我看不到你们的影子为止。如果在我还可以望得见的地方你们稍作逗留”她的手在扇子一用力习玫红雪白的脖子上立时出现了一道血痕冷血激动地叫道:“别——”

蒙面女子尖笑一声笑声一敛道:“要我不杀人你们立刻走!”

铁手冷血对望一眼可全无把握:这三个刺客既然主旨是杀害习秋崖那未很可能因为同样的理由而不放过习玫红尤其自己等人走出那未远蒙面人大可杀掉看过她真面目的习玫红再从容逃走的。

蒙面女子似乎也知道两人在想些什么尖声催促道:“怎么?还不定——我现在就杀了她!”

冷血和铁手一时也不知如何拿定主意是好。蒙面女子挟持人质自己并不仓皇奔逃反而要各人离开实是十分难以应付的高明作法。

那蒙面女子冷笑道:“你们已别无选择否则她立即就得死!”

只见习玫红的脸上露出极为惊骇与愤怒的神色来眼色里又极为惶怖似乎想说什么但穴道被点的正是“哑穴”冷血瞧在眼里暗叹一声跺了跺足道:“好。”

铁手衡量局势实想不出什么办法可以反败为胜的。他这才注意到除了木梁上郭秋锋的尸以及地上彪形大汉的尸骸外平台草堆里还有两个戍卒打扮的人早已气绝多时想来是驻守这儿燎望的边防卫兵刚好碰着这件事想来干涉结果被杀。

除此之外石窗边还伏着一具尸是家丁打扮腰系黄带这种服饰铁手与冷血极为熟稔便是“习家庄”壮丁的衣着打扮。

敢情是这“习家庄”的壮丁来找习秋崖习秋崖才毫无怀疑的跟他去了中途遇敌时这壮丁也不知是被郭秋锋揭使他形迹败露而杀之抑或被自己人为求灭口所杀。

铁手这细虑只不过是片刻的功夫然而蒙面女子已极不耐烦尖声道:“好你们不走我可下毒手了——”

冷血扯了扯铁手衣袖示意要走铁手眉一扬沉声道:“习夫人……”

他一叫出这三个字习秋崖和冷血都呆了一呆习玫红的大眼睛却霎了一霎然而蒙面女子却全身震了一震从她脸上的蒙布忽然紧收看来她是极为惊讶铁手怎么会叫出她的身份来。

就在这时她的背后陡地响起了一声尖叫。

这一声尖叫是一个人用尽全力叫出来的叫的人虽然不会武功但这突如其来又在蒙面女子心里乱至极点的尖叫确令她颤了一颤霍然回!

这受惊动而回的情形就跟冷血因习玫红在背后出现而回头完全一样。

一回有多快?

但她这一回是永远。

因为她的头已永远回不过来了。

她回的瞬间铁手猛扑近双手一拍一合夹住铁扇。

铁扇就似被熔镌到石块里分毫也不能摇动。

同时间冷血出剑。

剑贴习玫红颈项而过穿入蒙面女子咽喉里在颈背“哧”地露出一截带血剑尖!

四个人就停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直至习玫红惊骇欲绝的双眼慢慢有了一种无依的神色习秋崖大叫一声跃了过来把他的三妹拉走解了她的穴道习玫红才能伏在他的肩上号啕大哭起来:“……是……嫂子——”



地上排着六具死尸。

两个守卫军、一名壮丁郭秋锋、彪形汉、习夫人。

不管是忠是好是好是坏贱或尊贵死了都只有一副没有生命的躯体完全平等完全一样。

习秋崖在余悸中转述他的经历——

“习甘(就是那已死的‘习家庄壮丁)到郭捕头家来找我说是大嫂叫我回庄铁二爷与冷四爷已使大哥回复清醒了可以回去没事了……于是我就跟他去了郭捕头不放心也跟着我去沿路来到这里突来了这三个蒙面人要杀我郭捕头一面护着我一面跟他们交手叫我逃上嘹望台向卫兵求助但他们也追杀上来了郭捕头舍命救我牺牲了性命两个卫士加入战团也给杀了习甘不知生什么事上前来护我也给那蒙面女子……大嫂……杀掉我正在危险时你们就来了。”

而在习失人背后陡然出尖叫的是小珍。

铁手、冷血放下小珍冲上楼台之后习玫红是急性子的她只叫小珍留着便也掠了上去只不过她的轻功当然比不上铁手冷血所以慢了一点点这慢一点点的时间就是铁手救了习秋崖冷血杀了彪形大汉的时间。

当小珍走上去时习夫人已挟持住习玫红由于习夫人全神贯注面对大敌是以并没有察觉小珍自背后的楼梯渐渐向她逼近。

但是小珍并不会武功。

她了解了局势后便用尽气力出那一声尖叫。

她相信自己能使得那蒙面人分心铁手冷血一定有办法应付得了。

她这一声尖叫果然奏效。

铁手见习夫人倒地而殁之后才呼出一口大气冲到梯边见是小珍他笑了看到小珍又害怕又调皮的神情他不禁用手去拍了拍她的头:“原来你叫起来会这么大声的。”

小珍笑了。铁手看到小珍那一笑眼神里有一种极为疼借的神色但这神色很快一闪而逝铁手又恢复了平日他办案时的脸孔他伸出去的手也缩了回来。

小珍过一会才缓缓走上楼台来为受伤的习秋崖裹扎伤口。



听完习秋崖的转述后铁手和冷血齐跪在郭秋锋尸体前咚咚咚叩了三个响头。

铁手脸色沉得像一块铁:“郭兄你尽职而死为友而亡你安心吧你的心愿我们会替你了的。”

冷血也一字一句地道:“郭兄你虽不是为我们而死但也可以说是我们连累了你你放心去吧你未了的事我们会替你办妥照料。”

其实“白云飞”郭秋锋最主要未了的是两件事:一是他盼望着他唯一的亲人弟弟也能秉公执法为民除害二是一桩事关他叔叔被杀的案件未破铁手、冷血这番话是对死者说的但他们一诺千金生死无改等于是把两件事都揽在身上了。

习秋崖忍不住问:“铁二爷、冷四爷却不知……你们是怎么知道……这蒙面人就是……”

冷血道:“我不知他知。”他转望向铁手。

铁手笑道:“我也不知我只是猜……”铁手目光露出深思的神情:“先我看到楼台上有习家庄庄丁的死尸设想此人便是来请习二公子回庄的人……当然请二公子口庄的人必不是这三个刺客如果是他们在杀你时就不怕万一被认出来而杀不死你以致蒙起了脸。能使得动习家庄家丁的人当然是习家庄有权力的人而这人又不想暴露身份所以更可能是这三个蒙面杀人者之一。”

他顿了顿又道:“习三小姐被这人挟持是因为看见此人面目太过诧异以致全无抵抗所以我推想这蒙面人是习三小姐的熟人甚至可能是长辈。以习玫红的蛮性子要不是长辈她可能还照样狠打下去。这都使我联想到神奇失踪的习夫人来。所以随口叫了一声图使她失神分心没想到果然叫破——只是如果没有小珍姑娘的尖叫要救习三小姐还是没有把握的。”说着把欣赏的目光投向小珍。

小珍垂下了头。她匀美的后颈有一个恰好的弯角让人有柔和宁静幸福的感觉。

习秋崖捉住她替他包扎伤口的手深注道:“小珍没想到你叫起来会那么大声。”他没有注意到小珍的眉心迅的皱了皱。

习秋崖又道:“我起初听到你叫还以为你出了事……”

习玫红掩脸茫然道:“大嫂她……她不是失踪了吗……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她睁大眼眸向铁手问显然已把铁手当作是万事通。

铁手沉声道:“我也不知道为了什么我更没有想到令嫂居然就是‘神扇于’的门下女弟子黎露雨。”

习玫红惊道:“什么……大嫂是——是一”

习秋崖也惊然道:“你说大嫂是‘铁扇夜叉’?”

铁手道:“黎露雨杀人放火打家劫舍爱财如命的确有此难听的绰号。”

习秋崖叫起来道:“我只知道大嫂原姓黎两年前二管事始把她介绍给大哥的……”

习玫红也讶然道:“我从来都不知道大嫂她……她会武功哪!”

铁手皱着眉头道:“你们大哥的继室居然是黎露雨这里面怕……一定有不为人所知的内情。”

习秋崖骇然道:“另……另一人是谁?他的腕力好猛我的刀就是给他一棒子震飞的。”

铁手道:“这人的膂力当然沉猛了因为他就是吕钟。”

习玫红吃惊地道:“吕钟?大力神吕钟?”

习秋崖喃喃地道:“难怪他一棍就能砸飞了我手上的刀。”他似乎是为自己被震脱手的刀找藉口却忘了吕钟曾一棍打在铁手手臂关节上结果是熟铜棍打断了。

冷血忽对铁手道:“吕钟、黎露雨这一对杀人不眨眼的大盗在这里加上三日前我们遇上而杀掉的岳军、唐炒不是很凑巧的事吗?”

铁手点了点头向冷血道:“恰好习家庄是这一带武林魁比起那八个被毁了的庄园还要有份量得多了。”

铁手和冷血这番对话其他三人却不知他们究竟在讨论些什么直至听到铁手干咳一声问:“三小姐。”习玫红侧了侧头:“晤?”铁手道:“我们藏身在郭捕头家里的事你是听郭捕头说起的是不是?”

习玫红不了解铁手何以有此问便偏了头端详着他一面答:”“是呀。”

“那么”铁手又问:“你得知我们在郭捕头家里的信讯有没有跟你大嫂提起过?”

“我怎么告诉她?”习玫红瞪大眼睛反问道:“她已失踪数日了我还以为……以为她遭了大哥的毒手谁知……我倒有说给另一个人知道。”

“谁?”

“三管家良晤叔叔。”

铁手和冷血都不约而同互相对望了一眼。

铁手沉声道:“你只告诉他一人知道?”习玫红点头。

铁手道:“三个蒙面人一个是吕钟一个是黎露雨另一个的身形我看似眼熟却不知是在哪里见过……”

冷血接道:“便是习良晤的身影我们见过的而且也只有他最了解:你和我都不在郭捕头家大可轻易把习二公子引走再从旁动手——问题只剩下习良晤为何要杀二公子?这件事跟习庄主又有什么关系?跟最近那一群杀人灭口的强盗又有没有什么牵连呢?”

习玫红睁大着眼睛明明亮亮的望着冷血却出迷迷蒙蒙的光彩她实在不明白这沉默寡言的人怎么一说起话来有这么精强的分析能力。

只听铁手说:“这些谜都要到习家庄去探望才能解决了。”

冷血道:“如果要去只怕要即刻动身迟了只怕来不及了。”

习玫红听得甚不服气不禁问了一句:“有什么迟不迟的?”

冷血却答得没有一点不耐烦:“因为在我们想到这场暗杀跟习家庄的三管家有关的时候对方也同样料到我们想到。”

习玫红三小姐看来仍很不服气叉着腰瞪着杏眼说:“他们想到又怎样?难道去买一只龟壳把头伸进去藏起来?”

冷血冷冷地道:“如果藏起来倒没有什么只怕对方并不是藏起来而是采取行动譬如说对付令兄——”

习玫红和习秋崖一起跳起来叫道:“走!现在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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