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习家庄铁手第一句就说:“唐失惊要杀习笑风。”

冷血吃了一惊问:“你怎么知道?”

铁手道:“习笑风他自己说的。他曾说了一句中途停顿六次的怪话:貂婵生来喜欢吃糖张飞张仪一齐迷失唐三藏到观音庙念经堡里已没有药天予人万物人无一物予天皆可杀坦荡神州只有我……就这几句话。”

冷血反复沉吟眼神一亮道:“这几句话里最后一个字……”

铁手点头道:“谐音便是:唐失惊要杀我。”

冷血道:“唐失惊要杀他?”

铁手道:“他是这样说。”

冷血道:“看来习笑风的事不简单。”

铁手道:“习笑风的人也不简单。”

冷血道:“唐失惊是个不易对付的人。”

铁手笑笑:“他是。”

冷血道:“尽管习良晤竭力装成只老狐狸习英鸣更加圆滑精明……但唐失惊根本就不让人对他有敌意而他对人也似乎全无敌意。”

铁手颔道:“他这种人就算面对的是敌人他也一样可以让对方不感觉到敌意。”

冷血道:“所以要做这种人的‘敌人’实在不容易。”他又补充道:“幸亏我们不是他的敌人。”

铁手笑道:“却不知跟踪我们的算不算是敌人。”他说完了这句话就听到一声冷哼这声冷哼就像是一个刁蛮的大小姐稍不如意就对自己追求者大娇嗔一般冷血回过头去就看见一个正如她这人恰如其声的女子。

这个女子正在指着铁手。

不是用手指而是用刀一把又轻又薄、但比一般刀都稍长一点的快刀。

这女的瓜子脸蛋儿翘得高高的鼻子眼睛着亮红唇也着亮白生生耳垂上的金环也的着亮光好像她站到那里一切的光亮都给她一个人夺光了。

所以她就呀着小嘴使她的薄嗔更添娇娆。

冷血一见到这样的女孩子仿佛头重一下子增加了六十五斤。

其实冷血无论在任何时候见到女孩子都恨不得把逾重的头提着来行走追命就曾谑笑过他冷血见到女孩子要是朋友冷血就找不到话说要是敌人冷血就不能拼命所以冷血见到女孩子就像大象见着了老鼠遇到了命里的克星。

当然以冷血的仪表才能有的是女子的青睐说起来冷血第一次的亡命逃逸就是为了给一个叫黑目女的女子追逐!

现在这个女子用刀指着铁手快碰到他的鼻子铁手苦笑道:“姑娘你知道你拿的是什么?”

那姑娘答得倒爽快:“刀。”

铁手又苦笑道:“你知道我……在下我是于哪一行的!”。

姑娘回答得更爽朗:“捕快。”

铁手只好说:“我是捕快你拿着刀通常如果给我在街上碰到有人拿刀指着另一个人的鼻子我会……”

姑娘倒是问了:“你会怎样?”

铁手故意装出一副凶狠狠的样子:“我会把他用分筋错穴手法擒住点了他之七道麻穴软穴用十六斤重的大铁链锁他回衙再以三十二斤重的枷锁把他钉上押他回又脏又不见天日的蛇鼠出没蛆虫横行臭气熏天的监牢里再说。”他说完后望定那高挑身材的姑娘。

那姑娘很不满意的摇了摇头。

“不好。”她说。“要是我谁敢锁我我会先一刀把他鼻子割下来然后再砍掉他一双耳朵塞到他嘴里先让他叫不出声再用十根钉子把他十只脚趾钉在地上叫他移动不得再叫他右手用刀切左手的肉切一块我就跟他上一道盐我再替他一把糖等蚂蚁来齐之后就没我的事了。”她调皮地向铁手问:“你看我这个方法是不是比你的好?”

铁手不禁睁大了眼:“你是谁?”

她的刀又伸近一寸:“一只鼻子。”

铁手侧了侧头道:“姑娘芳名是‘鼻子’?”

“去你的!”那姑娘当真骂了出口一点也不脸红:“要知道我是谁凡是问我名字的代价是一只鼻子。”

铁手的鼻子不禁有些痒只好问:“你要别人的鼻子干什么?煎?炒?腌?还是羡慕大笨象的鼻子所以你收集起来驳上去?”

那姑娘寒了脸一刀就要刺来。可是冷血这时已忍不住说了话。一句话。

“一个大姑娘家拿了刀子当街指着人家的鼻子这像什么话?”他刚说完了这句话他鼻尖上又多了一把刀!

刀本来在姑娘的右手刹那间已换到左手刀本来是指着铁手的鼻子现在是指着冷血的鼻子。

冷血道:“我不想知道你的名字。”

那姑娘杏眼圆瞪喝道:“你是什么东西?”

冷血道:“我不是东西。”

那姑娘倒是嗤嗤地笑了出声:“原来你自己也知道自己不是东西。”

冷血没好气道:“我当然不是东西我是人。”

那姑娘嘴一努故意不屑地道:“什么四大名捕什么冷血……本姑娘才不放在眼里!”

冷血冷冷地问:“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姑娘嘴一撇:“知道你名字好了不起么?满街通巷都知道你们没有来之前去跨虎江泛舟的时候本姑娘哼。”说着又把又漂亮又俏的鼻子一翘:“早就知道了。”

铁手和冷血迅地对望了一眼。

冷血忽道:“我也有一个脾性。”

姑娘倒是怔了一怔冷血道:“别人知道我名字我也要知道我名字的人付出些代价。”

姑娘杏目圆瞪好像从来没有想过天下还有比她更不讲理的人。

冷血道:“我不要你鼻子你鼻子像一只茄子我只要一巴掌你递过左边脸来给我打一个巴掌一巴掌就够了。”

姑娘的刀抖了起来当然刀抖不是因为怕而是实在太生气之故。她虽然从来没真的把别人的鼻子割下来过但也没有遇过比她更不讲理的人。

她听到这里再也忍耐不住一刀向冷血的左耳刺了过去。

虽然不割他的鼻子好歹也要在这可恨的人耳上穿一个洞……就像女儿家耳垂下穿个小孔一般。

想到这一点她反而开心了起来:因为她替对方穿的不是小孔而是一个大洞——瞧他还敢对自己说这种话不。

她当然不想杀害对方这人跟自己也无怨无仇——不过只要给“失魂刀法”所伤对方就会失去抵抗力那时才好好给他几个耳刮子!

她一刀刺过去冷血好像动了一动又好像完全没动她以为刺中了但定睛一看刀是贴着冷血右颊却没有刺中。

——见鬼了。

姑娘提刀又刺冷血又似乎动了一下刀又刺了一个空。

这会姑娘可气了提起刀来嗖嗖刀尖转起五六道厉风刹时间刺了五六刀不管左耳、右耳、鼻子、延尉、兰台都刺了下去。

冷血好像动了五六下每一刀都贴着冷血脸肌而过但没有刺中她一分一毫。

忽听铁手扬声道:“行了。”

姑娘想回刀不用刺而改用劈(这家伙有些邪道?要打醒精神来对付才行!)时却现刀锋夹在冷血颈项肌肉与下颔骨骼之间她居然用尽气力却犹似被什么东西黏住了似的拔不回来。

姑娘娇叱:“你想死了……”

铁手忽道:“习姑娘。”

姑娘一呆问:“你怎么知道我姓习?”她这一问无疑等于向人承认了她就是姓习。

铁手笑道:“不仅知道姑娘姓习也知道姑娘芳名叫玫红。”

习玫红微张红唇露出两只雪白的兔子牙:“你们……”

铁手道:“冷四弟是激你出手试试你武功家数你刀法不错呀难得的是虽情急出刀也只不过戳人鼻耳不置人于死命倒没嘴巴上说得那么凶。”

他笑笑又道:“不得已一个大姑娘道出我们这两个吃公门饭的名号咱俩如果连姑娘的底细都摸不清楚那可在路上摔筋斗了……没法子只好试试姑娘莫怪。”

习玫红气得玉脸通红冷血微微一笑一侧欠身而退习玫红本仍怕刀被人夺去一面气着一面力拉拔着猛抽了一个空差点没给自己的刀锋捺着当下又气又羞顿足几乎没哭出来。

这下冷血可不知如何是好。

铁手赶忙道“姑娘刀法好姑娘心肠好姑娘笑起来更好将来一定生个好宝宝!”

习玫红听了本是要哭又忍不住要笑嗔道:“谁要生个宝宝?”

冷血见她薄怒轻颦不知怎么的心里想到了一些事血气往上冲竟生生地涨红了脸。

习玫红一见到他就新仇旧恨跺足嗔叱:“这人欺负我……他他还说要打我呢——”说着一巴掌掴过去。

其实习玫红的“失魂刀法”已经使得有三成火候在武林上已站得住脚只不过她与冷血的武功还有一大段距离所以才给冷血两三下险着套出了真本领。但是没想到她这一掌竟结结实实清清脆脆地掴在冷血脸上打了一个五指掌印留在冷血俊伟的脸上。

这一下三个人同时间都有些错愕因为三个人都没有想到。

习玫红没想到自己居然能清脆地打了这武功高得神出鬼没的东西一巴掌。冷血被打得讪讪然痛倒是不痛脸却红透了铁手当然也没想到冷血会避不过去。

习玫红掴了冷血一记巴掌不禁“啊”了一声把手藏在背后却见冷血右颊迅泛起一道红掌印!

冷血怔了怔连另一边的脸颊也通红了。

还是铁手恢复得最快他笑着道:“啊如今算是都扯平了冷四弟也挨了你一巴掌习三小姐也不要生气了还是把为什么跟我们来的事情说一说吧。”

习玫红居然也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好像为了不使冷血太难堪便抢着说:“是呀都扯平了。”

其实她越要圆圆场面冷血就越难恢复铁手只好问:“习姑娘你是怎样跟踪起我们来的?”

习玫红翘着小嘴道:“今天听守门的习护获说的但大总管一定不让我见客人便没有出来等你们走后二管家跟我提起是你们我就追踪着你们出来时的路向果然逮着你们!”

铁手笑着道:“难得三小姐大好兴致来跟踪咱俩两个愣人……却不知又是为何?”

习玫红笑笑露出两只兔子门牙问道:“你们呀其实也不算愣但做公差的嘛就是这点烦做事一定要有原因的吗……”

说着她把小嘴一翘黑白分明的眼珠儿一转:“我一早就知道你们来了跨虎江上我也曾经跟大哥说过天下二大名捕的舟子就在附近问他要不要请你们过来……”

铁手一听即问:“当时令兄怎么回答?”

习玫红像受了点委屈的扁了嘴:“他……他那时神智已有点……他听了绷着脸不说话了一会又把我……把我无缘无故的骂了一顿我忍不住要哭爹爹在生时大哥对我也不是这样的大总管就在旁劝我上岸去避一避他的火头……只剩下二哥还陪他在船上、我那时还……还不知道大哥会疯成这个样子的把二哥也……还害了小珍姑娘……”

从习玫红的神情可以看出她这样一位三小姐居然被人“无缘无故”的臭骂一顿是一件多么委屈的事。

:“那么三小姐又怎样知道我们来了这一带?”铁手这样问。冷血也很想知道反而自然了起来。

习玫红笑了。

“郭秋锋啊!”

一下子铁手和冷血都明白了。



自从跨虎江边山杜鹃那一场浴血战后铁手救了带伤的冷血既不想惊拢官府逼得要作劝酒宴舞的无谓应酬也不便投店因伤者招人疑窦更不能露宿荒山或荒野古庙使伤者加重伤势所以他们只有一个地方可去。

找朋友?

郭秋锋外号“白云飞”轻功在两河一带数得上三名以内而且左手铁板右手铜琶是六扇门少有的好手。

郭秋锋是铁手冷血的朋友主要是因为在一次案件中铁手救过他的性命冷血还同他并肩作战过。

郭秋锋既是六扇门中的人那么冷血的养伤自然不受惊扰而且刀创药煎熬药剂请大夫方面都得到特别的方便。

而且冷血好像是铁打的。

加上这么好的调理伤势换作别人要三十天才能痊愈的伤口他三天已好了七八成。

这三天除了铁手对他悉心照料郭秋锋也费了不少心。

但郭秋锋是年轻人。

就算是吃公门饭的年轻人也难免为感情冲动。

何况郭秋锋年正正慕少艾而习玫红又如此娇俏美艳。



铁手不禁暗叹了一口气:看来郭秋锋这样守口如瓶的人也变得露了风声似乎是有可以被原有的理由的。

只听习玫红出铃铛一般清脆的娇笑声:“你们名闻天下我也想看看到底是怎么个模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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