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一个老牌贵族,再加上作为一个骑士的荣誉,瓦姆伯恩男爵还是说话算数的,即使是和自己女儿的约束也是一样。一周后,男爵便和伊莎贝尔和塞巴斯蒂安踏上了前往索伦斯城的旅途。
和前次讨伐盗贼不同,这次的出行并没有兴师动众。男爵只是随身带了少量的护卫充充场面,另外自然还有很少离身的管家维克多一起,老人的生活智慧能够很好地在各方面照顾到他们。

索伦斯城距离男爵的领地不算近,途中也不全然是平坦的道路。毕竟,贵族们平日并不愿意轻易离开自己舒适的领地,而农奴们也没有这样做的权利,只有那些为了闪闪发亮的金币而走遍天下的商队和追求刺激的冒险者们才会将他们大量的时间费在旅途上。因此,并不是每一个领主都愿意消耗庞大的资源来修上几条道路的。更何况,就算有人愿意这么做,真的大钱在某地修了四通八达的道路网,可谁又能保证在经历过几次贵族间的冲突之后,这片土地还依然属于他呢?

四轮马车在土道上奔跑着,扬起半米高的灰尘,车轮时不时地被路上的碎石子硌起,微微的颠簸几下。车头的马夫挥舞着手中的马鞭,轻巧的打出几声空响,指挥前方的两匹马儿。马车的四周不远处各有几名骑着马的护卫,以策安全。在更前头一点的地方,还有几人在预先探路。

这年头,即使你是一名贵族,出门在外也最好多留点神。德拉威尔王国已经不复当初刚刚建立时的风光了,谁也不知道在路上会发生些什么,说不定什么时候两侧的树丛中就会涌出一群强盗或者钻出一窝地精什么的。

马车顶上放置了不少行李,这些都是必不可少的。旅程需要大约一个星期,虽然途中能够找到些驿站进行补给,但毕竟还是自己多带点东西更加的保险。尽管伊莎贝尔已经再三声明,她并不介意直接骑马前去,因为那样可以缩短至少一半的时间,甚至更多。但是男爵想也没想就拒绝了女孩的提议,眼下又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时刻,何必把自己弄得那么辛苦呢。

伊莎贝尔托着腮帮,望着窗外那一掠而过的风景,一言不发。她的对面是男爵和管家,两人刚才一番亢长的关于九柱球的交流似乎消耗了他们大量的精力,眼下正有些昏昏欲睡。女孩的身侧是安静的坐在那里,正闭着眼睛的塞巴斯蒂安。伊莎贝尔知道,对方这是在冥想呢。她有些暗恼自己,为什么自己就没有办法像他一样在马车上静下心来冥想呢?

不经意的扫了一眼男孩,他那脸上平静的表情让女孩不由得有些火大,恨不得狠狠地捏他一把。下一刻,她不由得哑然失笑,自己这是怎么了,跟个孩子似的。自嘲地笑了笑,女孩的视线又一次转向了窗外。

“师塔的里面——究竟是什么样子呢?”

对于那些并不热爱旅行的人来说,在两地之间路上的时间是枯燥的,而塞巴斯蒂安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在他还能够使用魔法的时候,如果需要出门,那么不是传送就是飞行,哪会老老实实的双脚踏在地上。除了上一次陪同伊莎贝尔急行军之外,他已经不太记得再上一次坐马车是什么时候了。

好在新获得的力量使得他有了能够在奔驰的马车中也专注的进行冥想的能力,看着自己心灵深处的水晶附近那逐渐增多的银色雾气,塞巴斯蒂安知道,那代表着他的精神力在提升。那里,就是他心灵力量的能源。银色的雾气越多,就意味着他能够更多次的使用心灵异能。

等价交换,是置于多元宇宙任何世界都通用的规则之一。强大的力量往往伴随着巨大的代价,有所得必有所失。历代的魔法师们使用独特的语言、姿势和器材,引动来自源的奥术能量,尚且会失去事先用精神力所构建的某些东西——也就是一般意义上的法术位,必须不受打扰的休息至少八个小时才能够恢复;而作为显能者的塞巴斯蒂安在使用他的心灵异能的时候,那弥散着的银色雾气也同样会相应的消耗掉一部分,之后再随着他的冥想重新产生。

如果可以的话,塞巴斯蒂安希望能够就这么一直保持着冥想的状态,直到到达目的地。但显然那是不现实的,每跑上一段时间,马儿就必须停下来休息一阵子,补充体力;车厢里的人也要下来活动活动身体,舒展一下筋骨,再弄点吃的。而作为伊莎贝尔的“骑士”,他怎么好意思一动不动的坐在那儿等着别人伺候他呢?

就这么走走停停,终于在傍晚的时候,马车又一次停了下来。天已经暗下来了,今天无法再继续前进了,前方的斥候在四处搜索之后确定这个地点适合宿营。维克多指挥着几名护卫开始搭建帐篷,准备在这里过夜。

临时的营地被搭建在一个略高的小坡之上,由于居高临下,视野非常良好。山坡后不远的地方,有着一条清澈的小溪,使得水源的取用也方便了许多。

简单的晚餐过后,大家便钻进了各自的帐篷,只留下一名负责守夜的护卫待在篝火旁。

塞巴斯蒂安和管家维克多共享一顶帐篷。由于白天的劳累,老人很快就进入了睡眠,而男孩也默默的开始了自己的修炼。他并不需要睡觉,他的出神,效果比睡觉更能恢复身体和精神上的疲劳。

不知过了多久,塞巴斯蒂安忽然感到自己的灵晶仆传来一道心灵感应,告诉他伊莎贝尔刚刚离开了自己的帐篷,往小溪的方向走去。

作为显能者替代魔宠的灵晶仆,自有其神奇之处。虽然不具备感觉器官,灵晶仆仍然可以通过心灵感应察觉它周围的环境,就像具有正常视觉和听力的生物一样。黑暗,甚至超自然的黑暗都不会影响这种超视,超自然的静默亦然。虽然灵晶仆无法察觉隐形或灵体生物,但你如何能够奢求区区一片人格片段做到如此之多的事情。至少,半径十五米之内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这个小玩意的监控。

塞巴斯蒂安起先并没有太过于在意,荒郊野岭人有三急什么的都是很正常的,他相信女孩能够很好地照顾自己。然而,时间一分分的过去,灵晶仆依旧没有报告女孩归来的消息。男孩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从出神状态中退出,回到了现实的世界。

塞巴斯蒂安从睡袋中爬起来,轻声的移动着,以免打扰了老人的睡眠。掀开账帘,他看见那名负责守夜的护卫正在擦拭着自己的长剑。对于这些用鲜血换取自己未来的男人来说,手中的武器也许就是他们唯一的支柱吧。

塞巴斯蒂安的走动声引起了护卫的主意,他握紧手中的剑,紧张的转过身来,当发现是自己人之后才放松了下来。

“怎么起来了?”护卫冲男孩热情的笑了笑,小声的问道。

四肢发达并不意味着头脑简单。事实上,那些头脑简单的战士往往活不长。男爵府的护卫们当然不可能是那样的人,他们毕竟是被精心挑选出来的好手。如果说还有谁看不清眼前这个男孩的前途一片大好,那就真的成了傻子了。

“我听到些动静,就爬起来看看。”塞巴斯蒂安笑着解释道。

“哦——”护卫恍然大悟,“你的耳朵可真灵!是的,刚才大小姐去了小溪那边,估计是睡不着吧。既然你起来了,要不就过去看看她?”

塞巴斯蒂安点了点头,举步向山坡后走去。明亮的月光洒在大地上,似乎在为他引路。当然,事实上就算周围一片漆黑,他的灵晶仆也绝不会让他因为这点小事而摔倒的。

缓缓流淌着的溪水泛着点点银光,弹奏出欢快的乐章。夜晚的美,有着白昼难以理解的韵味。伊莎贝尔坐在溪边的一块大石上,静静地望着水面。她的身上仿佛披着一件银色的霞衣,说不出的柔美、静寂。女孩就这么自然而然的融入了这片风景之中,丝毫不显突兀。

似乎是觉察到了有人的接近,伊莎贝尔猛地转过头来,看清楚对象之后,她微微地一笑。

“来,坐。”女孩拍了拍身边。

石头很大,可以容纳不止一人。塞巴斯蒂安一言不发的坐在女孩的身旁,望向女孩方才一直在注视着的水面,就好像那里有着什么精彩的画面一样。

“真好笑……”伊莎贝尔轻声地叹息道,“当一切都决定下来之后,我反倒开始有些紧张了。也许是对这魔法的力量太过于在意了吧,这些日子里,我觉得自己似乎变得有些陌生了呢。”

塞巴斯蒂安只是笑笑,并没有搭话。他知道,女孩需要的并不是什么意见,而是一个倾听者。

“你知道吗,我问我自己,以前那个充满了自信,无所畏惧的伊莎贝尔,究竟跑去哪儿了?”果然,女孩低声继续说道,“这一切的未知、神秘以及不确定……以往的我,似乎把一切都想得太简单了呢。”

“自信和自大,无所畏惧和鲁莽冲动,往往只在一线之间。”塞巴斯蒂安望着女孩那萧索的神情,缓缓说道,“只有当您准确地了解自己的能力,才能够做出最正确的判断。话虽如此,但是还请您别灰心,魔法师也不是像您臆想的那样无所不能。先不提您还年轻,未来有着无限的可能性。如果以您这样的身手,还自哀自怜的话,那让其他的人——譬如我们认识的那几位骑士先生——如何自处呢?就像是您曾经提起过的那位索伦斯的格兰特大人,我想,他在您这个年纪,也未必就能比得过您吧?”

“呵呵——”伊莎贝尔被塞巴斯蒂安最后的话逗笑了。这娇媚的笑声立刻将方才那些不愉快的气氛统统驱散开了。

“是啊……你说的没错,塞巴斯蒂安。我必须感谢你。”女孩微微笑着,仿佛原本的自信一下子回到了身上,“如果连将军都动摇的话,战争就不用打了呢。”

伊莎贝尔的唇间轻轻咏出魔法的词句,闪亮的光芒按照女孩的意愿在小溪的水面上绽放。”其实仔细想想,无论是刀剑,还是魔法起头,望着那皎洁的月,话语中有说不出的傲然都只不过是不同的工具罢了。”她仰,”岂有使用者畏俱工具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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