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带来的部下中出现了超出预计的伤员,男爵不得不在哈帕特爵士的采邑再停留上一段时间。至少,也要等那些重伤的护卫们稍微好转一些,否则的话,仅仅是回程的颠簸,就很可能再去掉他们半条命。他已经派人去村子里的礼拜堂订购足够量的圣水了,不仅仅是对付不死生物时能够有极好的的效果,圣水也能很好地消毒,防止伤口感染。
骑士和护卫们自然毫不反对。作为附庸,骑士每年必须向自己的封君提供一定时间的军事服务,通常这个期限大约是一个半月。眼下,召集令还没有结束,也就是说,他们事实上是在费着属于自己封君的时间,那么何乐而不为呢。而至于护卫,反正只要有吃有睡,他们才不在乎具体待在什么地方呢。

唯一捏着鼻子无法叫苦的只有作为此地主人的哈帕特爵士而已,自己的君主、十数位同僚,还有人数众多的护卫队精英们,每天要把他们伺候的满意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大量储存在地窖的食物被搬出来,一桶一桶的葡萄酒被打开,哈帕特爵士真是欲哭无泪,这几天维持百多人伙食的费,都快要赶上被强盗们抢走的那些财物了。他这数百人口的小村子,实在是供应不起如此庞大的军队啊。

虽然按照贵族之间通用的默契,哈帕特爵士其实是完全可以向自己的封君开出一张伙食费的清单的。但是看在因卡罗神的份上,男爵为了他的事情亲自赶来,结果不但死伤那么多人,就连那可爱的大小姐也一度受了重伤,这让几乎是看着伊莎贝尔长大的这个老好人怎么好意思开那个口啊……

毕竟,很多时候,对于一个传统的贵族来说,面子可要比里子重要多了。

和哈帕特爵士的苦恼比起来,这里另一个人的困扰倒显得有些微不足道了。

自从塞巴斯蒂安醒来之后,伊莎贝尔在明面上并没有特别的多说什么。作为一个合格的贵族,女孩显然很懂得尊重其他人的,尤其,是一个魔法师的。但是男孩依旧能够敏锐地感觉到,伊莎贝尔对于自己的态度已经有所改变了。虽然总体来说,正如他所希望的一样,是往好的方向发展。但是女孩在言谈中那偶尔带过的似是无意般的话题,似乎是在等待着他主动的坦诚。

塞巴斯蒂安完全可以理解伊莎贝尔的想法,但是他却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向女孩解释。这崭新的力量,即使是他自己也还没有弄清楚;至于奥术,在没有和这个世界的施法方式进行对比之前,霍然教给其他人,也只是浪费时间罢了,因为这本就是一门容不得半点错误的危险的学问。更不用说,他一直隐隐约约能够感觉到,女孩体内所蕴藏着的力量。不同于他自己,那是属于血脉的力量。伊莎贝尔所需要的,仅仅是先行者适当的引导罢了。遗憾的是,塞巴斯蒂安并不是术士,他也没有术士的修炼方法,在这个方面很难帮助到女孩。

“今天感觉怎么样?”塞巴斯蒂安的房门被轻轻地推开,伊莎贝尔笑吟吟的站在门口,“总是待在房间里也不好,陪我出去走走吧。”

“荣幸之至。”男孩笑着回答道。

由于目前暂住在别人的家里,伊莎贝尔和塞巴斯蒂安原本每天下午的练武课程不得不停下了。用女孩的话来说,“只要你能够好好地从这次战斗中吸取经验,它的效果要远比你傻傻的练上几个月强得多。”

塞巴斯蒂安深以为然,武技这种东西和魔法不一样,绝不是闭门造车就能够练成的。事实上,即使是魔法师,在研究之余,也是有着种种试炼的。

其实,这两天里还发生了一些有趣的小插曲。那些热血的骑士们在忽然得知伊莎贝尔居然能够独自杀死一只食人魔之后,不知怎么的就开始互相怂恿起来,异想天开的想和女孩比试一下。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商量的,但最终这个代表果不其然的是大个子拉蒙。

在拉蒙吞吞吐吐的向伊莎贝尔提出要求之后,女孩很爽快地就答应了,她并不觉得这样的切磋有什么不妥。

但很显然,和自己的女儿不同,男爵大人并不是这样想的。在得到仆人的通知之后,瓦姆伯恩男爵怒气冲冲的来到了后院,直接将还没来得及开始切磋的拉蒙一顿胖揍。悬殊的实力之下,可怜的骑士根本就无力反抗。在这以后,其余的人再也不敢开口提起此事了。

此刻太阳正挂在天上,照得人暖洋洋的。采邑里的农夫们刚刚用过午餐不久,正在准备着下午的劳作。条件好一些的农夫牵着自家的牛或是马,小心翼翼的给他们套上耕犁。而那些什么都没有的农奴,就只能靠着手中的锄头慢慢来了。

在这个时代,国王把土地赏赐给大贵族,然后再层层分封。而最终的劳动者则是占人口九成以上的农民,其中的主体是失去自由的农奴。为了躲避战争的威胁,他们被迫以自由来换取贵族名义上的保护权,并要把自己的收获与庄园主分享,或是去庄园主的土地上干活。农奴们只有少许私人财产,完全依附于庄园主。对农奴来说,庄园就是他们的一切,除了庄园,他们一无所知。他们毫无外部世界的知识,对外来的人怀有一种恐惧感。他们所知道的惟一生活方式就是本村的公共生活。

庄园主让农奴们在他的牧场上放牧,同时允许他们把可耕地按条状种植谷物以养活自己的家人。作为回报,农民必须每周去庄园主的地里劳动一定的天数。他们不能离开庄园,甚至没有主人的允许不能结婚,在贵族之间的冲突中他们受害最重。当两名贵族发生战争的时候,他们往往悲惨的遭到杀害。就是对于哈帕特爵士这样的老好人来说,庄园里的农奴也只不过是他私人财产的一部分罢了。

这些社会底层的农夫们住在狭小简陋的茅舍中,茅屋用木头或枝条建成,上面涂以泥巴。屋顶用草覆盖,草几乎一直拖到地上。入口用皮革或亚麻布做的门帘遮挡。地板潮湿、阴冷,有时会铺上一些草。屋子中央是一个石头火炉,天棚上有一个大洞以便释放烟雾。屋子里只有几个凳子和一个用两个支柱或三个木桩支撑的木板以充当桌子。至于床,那不过是个支架而已,床上铺着不厚的草床垫。除此之外,房间内也就没有什么家具了。

在寒冷的季节,家养的禽畜也要被赶到屋里来。尽管房顶上有一个放烟的孔,整个屋子还是要充满湿木材燃烧后的烟。如果下雨,地上铺的那些总是与恶臭的动物粪便混在一起的草就在泥泞的地上腐烂。气候寒冷,食物不足,老鼠、虱子和跳蚤便总在木结构的屋子里和脏衣物里藏身。药品很有限,尽管草药师们提供的一些草本药物能缓和一下病情,但是对于城市居民来说低廉的价格对于这些可怜的农夫们依然高昂。大多数病人还是靠着自己的抵抗力与疾病斗争。在这种条件下,疾病和死亡总是常常降临这些家庭。

在农夫们之间流传着这么一种说法——“一顿上好的饭通常由两道饭菜组成,一道是粥状的麦糊,一道是麦糊状的粥。”这并不完全是笑谈。

伊莎贝尔和塞巴斯蒂安缓缓地走在这乡间泥泞的小路上。尽管女孩示意后者与她并肩同行,但塞巴斯蒂安依旧恭敬地保持了一步的间距,以示自己的谦卑。伊莎贝尔没有再过多的坚持,但她看上去心情更加愉快了。

两人的身后不远不近的吊着整整一队男爵家的护卫。也许是担心之前逃走的强盗头子去而复返,但却又不可能把全部的护卫都派来保护自己的女儿。男爵已经对这些队员们说明了,如果有什么万一,他们的任务与其说是保护伊莎贝尔,倒不如说是尽量为女孩的逃离争取时间。

用欣赏的目光望着远处缓缓转动的风车,伊莎贝尔的心中洋溢起难以言喻的满足感。这片美丽的土地,将会是她的。

啊!萨兰瓦尼亚!——她的家乡,她的领地,她未来的开始!

塞巴斯蒂安从女孩的眼神中明白,也许是局限于这个时代吧,伊莎贝尔看待眼前这些领民的目光是超然的。与对待自己完全不同,与男爵庄园里的仆人和护卫们也不同,在像她那样真正的贵族眼里,这些人只不过是代表着财产的数字罢了。然而塞巴斯蒂安的心态并未因为这个认知而感到波动,真要说起来,在他原本的那个世界,在至高王子的眼里,那数十亿的人民又何尝不是象征着信仰力量的数值呢?

塞巴斯蒂安不是圣人,并没有悲天悯人到想要尽力去改善这些农夫们生活条件的愿望。在一个有神术的世界一一那意昧着存在着真神,妄图以一己之力去推动世界的进程,是愚蠢的。他本人绝不会有那样的想法,事实上,塞巴斯蒂安喜欢这个时代,没有那物欲横流的人潮,没有那残破不堪的自然,没有那发展畸形的科技……这里,是属于剑与魔法的世界!当然,除非那是女孩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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