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逍遥这里刚把证词看完一遍,易林的管家便过来提出要走,徐逍遥看了看脸上没有表情的易林,皱了一下眉头,点头同意。
易林的管家随即请过了易林,两人就在徐逍遥面前从容离去,从头至尾,易林的眼睛没有瞟过徐逍遥一眼,把他当成犹如透明一般。

这边取证事毕,下边也到了尾声,王公道取到的供词,和徐逍遥听到的大同小异,没有什么出入,不过王公道脸色不是很好,看样子取供的时候受了不少闲气。除了唐逸的口供,王公道还取了在楼外打抱不平被打之人的证词,此人名叫范盖,是个读书人,孙仁大夫已经为其诊治,只是皮外伤,不是很严重。

至于小二李朴已经被暂时转移到了大堂的一张躺椅之上,呼吸平顺了很多,浑没有刚才初见时的危急,另一个小二赵达已经买药归来,此刻正在厨房煎药。

围观的众人也散去不少,但是寇冲冠还如铁塔门神一般立在大堂之中,路过之人无不侧目。

徐逍遥拿了王公道递来的供词,走到在一旁的唐逸身边,唐逸本来就阴沉着脸,见到徐逍遥把脸拉下几分,还不等徐逍遥说话,已然冷冷地开口,“你知道我是谁吗?”

徐逍遥闻言挥了挥手上的供词,“你不就是唐逸嘛?成都府路成都府人,今年二十四,三年前随令尊到长兴县经商,是天府药铺长兴分店的少东。我没说错吧?”

“既然知道我是谁,你就准备把这份供词交给你们大人吗?”唐逸见徐逍遥没有什么反应,继续道:“别说本少没告诉你,你们李大人和他的内眷可是经常到我们药铺问诊求医哦?”

“哦――”徐逍遥闻言似乎恍然大悟的样子,唐逸见状脸色也好了几分,可是下一刻,徐逍遥用一种淡淡的语气道:“那又怎么样呢?”

唐逸闻言差点把肺气炸,他唐逸向来是挥金如土、美人环绕、备受巴结的主,什么时候受过这种轻视,本来以为徐逍遥只是无脑莽撞,谁知道把其中的利害给他点拨了之后,竟然还是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

“哼!”唐逸等胸口那阵气回过少许,看着无动于衷的徐逍遥,冷笑道:“大捕头,你以为凭手上的这几分供词就能告倒我吗?”

“告倒?”徐逍遥闻言摇了摇头,“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告倒谁。不过你既然犯了法,就要受到大宋刑律的制裁。你的案子可谓是铁证如山,案情昭昭,如果你诚心悔过,愿意担上小二李朴的保辜之责,我自会向大人求情,想来大人念在你们唐家也是悬壶济世的世家,自然会轻判一等。到时候你也未必需要流放外地,说不定受些皮肉之苦,也就揭过此案了。”

唐逸不由气急而笑,皮肉之苦?自己是千金之躯,岂能因为一个低贱的跑堂而去受那刑杖之责?要本少爷对那些低贱之人低头认错,更是休想!想到这里,唐逸竟然咧嘴笑了起来,“好!好!徐捕头是吧?你可是真的为本少着想的很啊!我记住你了!不过改日到了大堂之上,我倒是要好好看看你能不能让我受刑认罪!你有铁证如山,我唐逸就有搬山移海的能耐,你说案情昭昭,我唐逸就有搅乱乾坤的本事!”

徐逍遥心中涌起一股厌恶的情绪,自己已经尽可能控制对这个恶少的情绪,做到公事公办,还替他指出了尽量使此案圆满解决的法子,想不到一个小小药铺的少东,气焰可以这么嚣张!他凭什么这么嚣张?凭银子吗?凭人脉吗?

呀呀呸的,我徐逍遥最烦的就是这些官商勾结的主!!

徐逍遥心中如是想,口中差点就把此话骂了出去。随后才惊觉过来自己有些不对头。

咦?我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对此事这么激动。自从自己恢复记忆以来,为人做事向来是四平八稳,还从来没有过这么大的情绪起伏。今天这是怎么了,?没有失忆之前的自己?

唐逸还以为自己纨绔之气一发,对面这个有些愣的小捕快就一言不发,表情古怪,已然被镇住了,正暗自得意起来。

哪知徐逍遥甩了甩头,又恢复了淡泊从容的表情,淡淡道:“唐逸,废话休提。你牵扯一桩严重伤人案,一桩纵仆行凶案,等我把证词交回衙门,知县看过之后,定了审理之日,就会传你过堂。现在你可以回去了,不过按照律例,必须要交钱百贯为质,如果身上不够,还请马上派人去取。”

“哼!”唐逸闻言暗道真是没见过这么不知好歹之人,随即眉毛一竖,伸出保养得极好的纤细手指,扬声道:“一百贯这种小数目,本公子不放在眼里,不过有一句话,本公子撂在这里,徐捕头给我好好记在心里,今天本公子受的气,来日必定十倍奉还!”

徐逍遥面无表情地盯着对自己发飙的唐逸,直看到对方别过头去,才展颜一笑,转头对王公道说了一句,“给他的罪名多加一条,威胁官差,藐视王法。”

王公道闻言轻叹了一声,写了下来。他刚才一直留意着两人的对话,知道这位第一天上任的捕头算是和这位唐大少结下梁子了,天晓得此事能否善了。

唐逸听到此言,终于气到崩溃,喉咙中发出一阵模糊不清的声音,一边用手指颤抖地指着徐逍遥的鼻子,一边恶狠狠地把眼睛瞪得浑圆,似乎要把他的样子深深刻到脑子里。

徐逍遥懒得再去理他,把这位自命不凡的大少晾在一边。一转身吩咐了张掌柜几句,要他照顾好李朴,张掌柜对这位年轻捕头的行事颇有好感,徐逍遥嘱咐的又是自己的分内之事,自然连连点头答应。

就在事情快要告一段落的时候,忽然堂外传来一声震人心魄的惨呼,“我的儿啊――”

众人包括唐逸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只见一个衣衫普通的老头从外面冲了进来,老眼含泪地看了一下大堂,目光倏地停在了躺在躺椅上的李朴身上,只见他已显佝偻的身子随之一僵,脚下一个吃力不住,眼睛直愣愣地矮身就跪在了地上。

站得较近的寇冲冠想要伸手去扶老者,老者忽地一个激灵,不知哪来的力气,竟然一把推开了寇冲冠,就这样双膝跪地磕磕绊绊地爬到了李朴的躺椅边。

徐逍遥、张掌柜、孙仁还有范盖似乎都想劝解一番,但是话到嘴边,都不知道说些什么才能减轻老者的痛楚。

大堂里良久没有人说话,直到老者自己打破了沉默,他把满是皱纹的手抚在了李朴的脸上,抚地很轻很轻,嘴里地吐出三个字,“我的儿――”

这三个字很柔很柔,堂中的每个人心里都颤了一下,寇冲冠感到自己的眼睛竟然有些酸,这是多久没有的感觉了,好像自己十岁娘亲过世之后,这种感觉就从来没再有过。

徐逍遥心中叹了一口气,看了唐逸一眼,唐逸仍然是一副嚣张跋扈的样子,看到徐逍遥望向自己,还狠狠回瞪了一眼。

老者此时还跪在李朴身边,孙仁走上前去,一脸忧色和同情地在旁边说着什么,不过看老者呆滞的表情,不知道听进去多少。

徐逍遥想了一想,也走了过去,什么都话没有说,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老者缓缓转过头,见到一身差服的徐逍遥,浑浊的眼睛似乎有了那么一丝亮色,他的喉头动了一动,但是除了一阵模糊不清的声音,什么都没有说出来,老者眼中顿时有了急色,枯瘦的双手紧紧抓住徐逍遥,喉咙处传来的声音更响,一脸的焦急。

寇冲冠要上来分开两人,被徐逍遥摆手制止,他伸出手想要把老者扶起来,但是老者像是在地上生住了根,怎么都拉不动,徐逍遥用手抚过老者背心,轻声道:“老人家,我为你申冤。”

老者抓住徐逍遥的手忽然放了开来,整个脸色一松,在那一霎那,似乎不见了所有的皱纹,随后便眼睛一闭,昏了过去。

堂上顿时乱作一团,整个天地似乎只剩怔怔伫立的徐逍遥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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