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饭馆和酱园的酱油黄大名黄江,字世仁,是广州府新会县人。是跟着父辈到北京做买卖的,在北京呆了十来年。他的年纪不大,不过二十四五岁,个子很高,肤色也很白,还有一张棱角分明的国字脸。看他的长相,一点都不似岭南人士。
开粮行的苏老米是南直隶人士,祖籍松江府上海县,在北京定居已经两代,都是经营粮行生意的。苏老米这个“商人名”原是他爸爸的,现在由他继承。他的年纪和黄江仿佛,都是二十四五岁。他的大名叫苏生,字升之,个头中等,体型稍胖,一张圆脸上总是溢满笑容。

这两个商人在北京不过是普普通通的存在,不是大商人,买卖也不是太小,也没有什么背景,就是那种踏踏实实做买卖的商人。整个北京城内和他们一样的,没有一千也有几百。可是好运就偏偏落在了他们二位头上!

两个商人被黄大宝领进了嘉乐殿,因为知道要见太子爷,所以他们都有点紧张,低着头走进了大殿。黄大宝吩咐他们停步后,就马上跪下叩头。

“草民黄江叩见太子千岁……”酱油黄一口广东官话。

“草民苏生,叩见千岁爷。”苏老米倒是能说标准的北京官话。

“抬起头,站起来说话。”朱慈烺吩咐道。

“草民不敢……”

“草民也不敢……”

“哪儿那么多废话?”朱慈烺语气放沉,“起来说话!”

黄大宝在旁帮腔道:“千岁爷让你们起来,你们就起来!”

两个商人这才哆哆嗦嗦站起身,也不敢拿正眼看朱慈烺,还是低着头,一副老老实实的模样儿。

“黄大宝和你们说了吗?”朱慈烺问。

“说了。”广东来的酱油黄因为常和宫里的太监打交道,没有苏老米那么拘谨,“太子爷要提拔草民做什么御用商。”

“是御用商人,”朱慈烺笑着,“就是替本宫做事的商人……而本宫从来不让人白白做事的,你们弃了北京的家业跟随,本宫自当给你们补偿。一家给两万两银子可够?”

“够了,够了,”苏生连忙摆手,“草民在北京的家当哪里值两万两?一万两都不值啊!”

黄江也说:“草民在北京的产业,也不值一万两的……”

朱慈烺笑道:“还挺老实的……不错!商人就应该以诚为本,以诚为本,这买卖才能做大啊!

不过本宫还是要给你们一家两万两银子。不是本宫钱太多没地儿花,而是你们要做好御用商人就必须要有本钱,这四万两就是给你们的本钱。

你们知道御用商人是干什么的吗?”

“草民不知。”

“草民也不知道……”

朱慈烺笑着:“就是替本宫管钱,并且替本宫买卖物资的……等本宫护驾出了北京,原本的皇庄、皇店都没了,户部的这个仓那个仓也不存在了。就得靠你们两个御用商人去采买了,这买卖可比你们在北京开饭馆,开酱园,开粮行来钱多啊!”

两个商人闻言都是大喜,他们也不知道这御用商人的买卖到底有多大,要知道许就笑不出来了!不过能跟着太子爷离开北京这个是非之地总是高兴的。

迎闯王什么的,那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他们俩虽然不是什么大商人,但也不是盼着李自成来均田地的穷光蛋,能跑当然好了。而且朱慈烺还答应给他们一人两万两补偿他们的损失。

“草民愿为太子爷效犬马之劳!”

“草民愿追随太子爷……”

听到两个商人表态,朱慈烺笑着点头道:“让你们来,是本宫自己的决定,和别人没有关系。”他一指黄大宝,语气已经放沉,“和他也没关系!所以你们不要给任何人贿赂,包括他!他是本宫最信任的太监,但你们也是本宫最信任的商人。

所以你们和他黄大宝是平起平坐的,都是本宫的人!只要给我牢牢记着这一点,你们的御用商人就能一直当下去!

黄大宝,你也记住了,别找他们要钱……要不然没你好果子吃!”

黄大宝和两个商人连忙齐声应答道:“我等都记住了……”

“好,”朱慈烺点点头,“那本宫就交待一下御帐房记账、出纳、管库、查账、采买的规矩。你们都听好了……”

朱慈烺选择这两个御用商人,当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他不仅需要有人帮着管钱,还需要有人帮着花钱,将来还需要有人帮忙去搂钱。

而负责管钱、花钱、搂钱的,在朱慈烺看来,只能是商人!因为文官和内侍在管钱、花钱、搂钱方面的能力,已经被证明是非常低下的。

而且,文官和内侍们也不会自己去做买卖,还不是得通过商人们进行?

既然如此,朱慈烺为什么不直接和商人打交道?这事儿可难不住他……他前世就是在奸商最多的金融政权行业里摸爬滚打的,和后世的那些奸商相比,明朝的商人根本就不奸,他们个个都是诚信为本的好商人啊!

另外,内侍和文官两个系统,朱慈烺并不能完全控制。就是崇祯皇帝,他敢说牢牢掌握了廷臣吗?

所以,在廷臣和内侍系统外扶植一个皇商系统,再通过他们去管钱、花钱、搂钱,就是最佳的选择了。

至少一个新的体系在初始的时候,都是比较高效率的。

……

朱慈烺在向两个商人还有黄大宝交待怎么管钱、管账、管采买的时候。在午门外,等待上朝的几个重臣,也聚集在门洞里议论着怎么帮着崇祯皇帝敲打朱大太子。

“既然有了几百万两银子和两万壮勇,还提什么南幸啊!魏阁老,今天你们就瞧好吧!下官一定把南幸的事情搅黄了……”

正拍着胸脯向中极殿大学士魏藻德担保破坏南幸之议的是四十来岁的文官,黑面孔,相貌堂堂,一脸的正气。此人名叫光时亨,官拜兵科给事中,在之前的一次南迁之议和太子监抚南京之议时,都是他带头跳出来反对,才把事情搅黄的。

因为两次阻南迁打响了招牌,光时亨现在俨然成了朝中敢谏直臣的代表人物,声望大涨,有不少人已经将他和土木堡之变后主持京师抗蒙的名臣于谦相提并论了。

如果这回北京真的能侥幸守住,那么光时亨可就要飞黄腾达,入阁成为光阁老那是不再话下的。

所以在这个时候,他当然要旗帜鲜明的反南迁了!

李邦华瞪了一眼急不可耐的光时亨,冷冷道:“这次可是东宫力主南迁,你还敢弹劾东宫吗?难道你想挑起国本之争?”

被李邦华将了一军,光时亨一时无语。之前提出南迁和太子南下的都是大臣,光时亨当然可以弹劾了。可这次是皇太子主张南迁,他敢骂皇太子?那李邦华这个左都御史可就要弹劾他动摇国本了……

魏藻德拈着胡须,摇摇头道:“东宫要南迁,咱们做臣子的,不大好反对啊!”

光时亨闻言脸色就铁青下来了,魏藻德早先和之前的首辅陈演都是反对南迁的,现在怎么改主意了?这个魏阁老看来也是个奸臣啊!

李邦华附和道:“没错,南迁的责任由东宫担着……咱们做臣子的多管什么闲事?”

魏藻德又道:“东宫不能弹劾,但是吴襄可以弹劾啊!不如今天就拿吴襄开刀,告他一个献女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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