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以前柴荣就在仁德宫见过符家六妹那时符家六妹不过是十二岁的小女孩儿柴荣对她什么留下什么印象这次见面符家六妹完全是一幅成年女子的穿着打份符家六妹一脸戚容地向柴荣行过大礼在稚嫩中显出一分凝重。
当柴荣还是左监卫门将军的时候符彦卿就已经是大周朝节度使了他镇守大名府十余年是大周朝中威名赫赫的节度使资历威望更甚于永兴军节度使王彦符彦卿此时心思甚为复杂符氏家族出了一个皇后是符家的荣耀虽说柴荣处事公正并不刻意照顾符家可是许多事情尽在不言中符家还是依靠着皇后这层关系获得了很大的利益现在长女病逝让他心痛不已另一方面柴荣答应了立符家六妹为皇后这又让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魏王符彦卿还是按照一贯的习惯在柴荣面前依足了礼节正正规规地行了跪拜礼站起来后眼中已带有泪水。符彦卿镇守大名府多年权高位重他把上位者的心思摸得极透因此虽说头上顶着国丈的光环符彦卿对于柴荣的态度毕恭毕敬恭敬程度甚至过他对太祖郭威的态度。

柴荣轻轻揉了揉额头道:“符小娘子年龄尚幼暂且进宫三年后再正式册封吧。”

符彦卿恭敬地答道:“这是小女子的福气。”他见柴荣脸有倦容关切地道:“陛下九五之尊要保重身体不必太过辛劳。”

符彦卿此事是有感而柴荣心思细密才华出众。常常绕过下属直接过问政事这一次送小女到大梁后符彦卿听说这样一件事情:御驾亲征淮南之时从长江到淮河之间有一段河道无法疏通范质禀告说由于长江水位高于淮河一旦掘通必然倒灌无法安全施工。柴荣亲自前去查看了这段河床几日后传下手谕竟然有详细的施工方法工匠们依法施行果然安全地疏通了河道。

符彦卿对柴荣“事必躬亲”的做法不以为然他是国丈也是重臣就自然而然地劝谏自己的皇帝女婿。

柴荣听出了符彦卿话中隐意“昨日王著上书让朕别管具体的事务魏王也是此意吧。”

符彦卿点头道:“陛下留心政事朝夕不倦可是全国各地每日有太多地要事汇聚到大梁来。若事必躬亲难免会有疏漏之处。”

柴荣颇有容人之量在显德二年还曾下诏要求群臣进言他听到符彦卿的劝谏道:“大周朝强敌环绕。朕心中实在难安恨不得一天就灭尽强敌可是需要做的事情实在太多。”

柴荣正在说话间看见刚满四岁的儿子柴宗训跑着进了仁德宫小脸上满是泪珠几名中年宫女气喘吁吁地跟在后面。柴宗训看见了柴荣飞快地跑过来。抱住柴荣的大腿道:“父皇我要母亲我要母亲。”柴荣瞪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数名宫女喝斥道:“你们滚出去。”然后指着符彦卿对柴宗训道:“你看这是谁。”柴宗训扭头看着满脸慈祥的符彦卿一脸的茫然。柴荣道:“这是外公去年你见过的。”柴宗训草草地叫了声外公仍然抱着柴荣的大腿不松手。柴荣把柴宗训抱起来对符彦卿道:“魏王是去年见过宗训吧孩子小一年未见面自是不认识外公了。”

符彦卿见柴荣就如一个农家翁一样抱着自已的外孙实在没有一国之君的威严他咳嗽了一声笑着伸出手对外孙道:“宗训到外公这来让外公抱。”

柴宗训见这个陌生人想抱过就扭过头去紧紧地抱着柴荣。

柴荣虽非开国之君可是青少年时期的家境不好还曾四处飘泊经商为生和从小长在深宫的皇帝大不一样柴荣在兴趣爱好、格调品味等方面更接近平民对于皇家的那一套繁文褥节极为不喜他抱起柴宗训对符彦卿道:“宗训贵为皇子可是没有了母亲一样是没人疼爱的孩子以后就把宗训交给他的小姨吧。”

符家六妹听到陛下如此说就把手朝宗训伸过去柴宗训迟疑了一会就向符家六妹伸出了双手。

符彦卿心情复杂地从皇宫出来他这次到大梁城主要目的是送符家六妹到皇宫把符家六妹送到皇宫后他的六个女儿全部都有了归宿想到两个女儿都成为皇后他很有些骄傲。

马车不快不慢地穿行在大梁城的街道符彦卿透过掀起一角的帘布看着大梁城的景色离开大梁城不过一年大梁城内更加繁荣街道上店铺林立百业兴旺行人穿梭如流不时还可以看见穿着奇装异服的胡人符彦卿在心中吧道:大名府虽是北地重镇相较于大梁城仍是自愧不如。

只是大梁城内显得颇为拥挤不少地方民宅侵入官道马车经过时必须要放慢度才能避开行人安全地通过。马车转过一个弯道便被人群堵塞住了人群中不断传来了吵闹声。符彦卿身后的亲卫将领何孟提马上前分开人群喝斥道:“快让开不要把路挡住了。”

符彦卿久经宦海知道自己国丈的身份总是被许多嫉妒的眼光盯着特别是在大梁这个是非之地因此每次到大梁来他行事都十分低调特意吩咐过亲卫不许随便拿出魏王的招牌来招摇。

正在吵闹的两群人手里都拿着长短不一的木棍如伸出舌头的狗群一样对峙着根本人没有理睬何孟的喝斥。何孟出身世家是侍卫军步军都指挥使何徽的族人那日在大名府符彦卿为侯大勇饯行。就是他跳出来向侯大勇挑战。何孟在大名府也是名声赫赫的人物受此冷漠便沉下脸来大声喝斥道:“识相的给我滚开。”

对峙的人群中有一名身材高大、脸带刀疤的黑脸汉子他扭头瞟了一眼何孟和身后的马车符彦卿所乘坐的马车是符英所送装饰得颇为豪华。拉车的马匹极为强健马车后面是二十名佩带着武器的亲卫。黑脸汉子审视了一眼这架马车。再看看后面的亲卫虽摸不清他们的底细却也不敢造次就对自己身后的人道:“朝后退一点让他们过去。”

十几名汉子就朝后退此时围观的人群已经挤满了街道十几名汉子退了几步就退不动了。何孟见让出来的通道仍然通不过马车就用马鞭指着指着没有动的那一伙人道:“你们也退后。”这伙人倒十分听话迅就朝店铺里边退去。没有任何的迟疑。

何孟又用马鞭指着黑脸汉子道:“再退一点。”何孟见这群人均是平民服饰在自己的喝斥下退到了一边也就没再客气这个马鞭自然就很有些趾高气扬的味道。黑脸汉子身后的一个小个子见到马鞭伸到了黑脸汉子的鼻子前面来了就冷着脸看着骑在马上的何孟。

何孟见这群人慢慢地向后退动作并不利索就举起马鞭假意向人群中抽去。何孟这个动作让黑脸汉子身边的小个子忍无可忍他动作敏捷从黑脸汉子身后闪了出来一把抓住了马鞭并奋力向后一拖。何孟刚才见这群人并不敢反抗自己。一时有些大意马鞭竟被小个子把夺去。何孟勃然大怒抽出腰间的长剑对着小个子就刺去。黑脸汉子手里提着一根齐眉短棍见马上骑手抽出了长剑便不再客气。他出手极为狠毒这一棍直奔着战马地前腿关节而去只听“喀”的一声战马前肢受到重创站立不住连人带马摔倒在地。

何孟是大名府军中的一名极为历害的剑手当初和石虎交手并未落入下风所以被符彦卿选来率领亲卫他身体触地就弹起来手中利剑就朝黑脸汉子刺去。黑脸汉子看到马上骑手剑法历害不敢大意用木棍朝长剑的中部击去。

两人交手极快数招之内未分胜负。符彦卿的亲卫们训练有素六名亲卫分为为两排护住了符彦卿的马车其余亲卫则跳下马向交手的两人扑去亲卫们不是江湖中人而是久经战阵的军士他们头脑中没有单打独斗的概念见指挥使和人打了起来就想一拥而上擒住来人。黑脸大汉身边有十来个人他们并不是一轰而上而是手持木棍列成一排棍尖朝向冲上来的亲卫们慢慢向亲卫们逼来。

符彦卿坐在马车中一直注视着现场黑脸大汉打马腿的功作是步军对付马军最常用的一招这名黑脸大汉把这招用得炉火纯青绝对是练习过千百次江湖中人尽管好勇斗狠可是很少有人能够把这招使用得如此精纯符彦卿毫不犹豫地断定这个黑脸汉子是个老军士而亲卫们的阵势更是说明这是一群经过沙场征战的军士。

与这群军士对峙的十多人全部站在商铺的大门前商铺上挂着招牌——富家商铺这些人个个身强力壮手拿着棍棒一声不响地看着亲卫们和黑脸大汉生冲突。

富家商铺的真正大老板是侯大勇大梁稍有些规模的商人群皆知道此秘密大家对此也没有觉得十分奇怪虽说此时商人地位并不高但是商人掌握的钱财着实让那些官场大佬们羡慕不少官场大佬都明里暗里控制着一些产业这也是公开的秘密。符彦卿城府颇深他早就知道富家商铺的秘密但是侯大勇、符英没有提及此事他也就不问彼此心照不宣。

符彦卿心念数转他探头走出车厢颇有威严地道:“都给我住手。”

黑脸大汉肩上已着了一剑肩头上一滴滴鲜血往下流他是侍卫军中的一名指挥使叫李颍川擅长使用陌刀陌刀可劈可刺。威力极大这木棍用起来实在不怎么称手对手剑法精熟剑尖就如毒蛇一样笼罩着他的要害部位黑脸大汉在对手的逼迫之下棍法不知不觉间向陌刀刀法转变他肩头中剑的时候手中木棍也刺中了对手的肩膀。不过钝钝的棍头根本刺不透对手的软甲。相较之下他吃亏不小。

何孟一招得手肩膀被对方刺得极为疼痛他暗自吃惊若黑脸大汉用的是带有尖头的武器这一刺也会让自己受伤听到魏王话他舞了一个剑花向后退去。

符彦卿对着黑脸大汉道:“你是禁军军官吧什么职务。是侍卫司还是殿前司?”

黑脸大汉李颍川见出来之人身穿紫色朝服长须及胸很是威严是一位高品级官员。李颍川是李重进的亲信军官京中高官他几乎全部认识这位高官定是进京的节度使。他猛地想起李重进说过魏王、天雄军节度使符彦卿已经进京了顿时脸上变色李颍川不愿意暴露身份他对符彦卿拱手道:“多有得罪。”回头对手下道:“快走。”

何孟回头看了符彦卿一眼符彦卿没有说话他也就不敢追击这一群人转身朝西而去。很快就拐进一个小巷子在符彦卿面前消失。

符彦卿扭头看了富家商铺一眼一声不响地回到车厢里很快符彦卿的车队朝大梁侯府方向而去。

何孟走到战马身边看看战马前肢被软软地耷拉着。用手摸了摸马腿骨已断成数块已经无法治好了何孟没有犹豫对着马脖子就是一剑这一剑切断了战马的大血管鲜血随着抽出地长剑喷涌而出战马嘶哑地叫了数声就不见动静了这几个动作极为利落围观的百姓看得呆住了。一名军士跳下马把战马让给何孟何孟跳上战马追着车队而去。

下马的军士则留下来处理战马的尸体在军中战马死后都会和军士一样享受土葬待遇只有在极为特殊的情况军队中才会出现吃战马的情况他大声地喊道:“我给五十钱谁找个车来帮我运马。”

围观的大梁城内老百姓见一场好戏就这样完了心犹不甘嘀咕着散去很快就大梁城内的茶馆里就出现了黑脸汉子大战金甲剑客的评书评书极尽夸张之能事最后演变成两位偷入凡间的神仙在大梁城内决战。

站在富家商铺大门口的领头之人是吴七郎他本是私盐贩子被侯大勇收服之后成了孟殊用得极为顺手的助手富家商铺在大梁成里开了四个店铺东西南北城各有一个这一段时间总有侍卫司的军士穿着平民服饰在商铺里来捣乱吴七郎就带着几名得力手下在张家大院里候着随时准备着应付侍卫司军士的骚扰。符彦卿的车队过来之时吴七郎正好带着手下和李颍川等侍卫军军士对峙李颍川他们在富家商铺里捣乱全部是身穿着便服吴七郎早就知道他们是侍卫司的人也不揭破他们双方心照不宣地交手数次谁也没有占到便宜。

吴七郎在大梁侯府里面见过这架马车他知道这架马车是魏王所用因此何孟令他们闪开之时吴七郎立刻退到富家商铺门口。

争端平息后吴七郎便带着人回到了富家大院。孟殊现在已是富家大院的第一号人物大梁侯府修葺完善之后符英特意交待孟殊让他和妹妹孟真搬进主院去住孟殊听完吴七郎的陈述之后对吴七郎道:“我已经查出了黑脸大汉的身份他叫李颍川是侍卫司步军指挥使。”

吴七郎笑道:“难怪这厮武艺着实不错居然是一位指挥使他今天遇到硬点子了被魏王的亲卫伤了肩膀。”

“依你看来侍卫司为何跟我们富家商铺过意不去?”

吴七郎久历江湖颇通社情世故他道:“在江湖上若出现这种事情最有可能是同行相嫉近来城北富家商铺旁边开了一家大商铺南来北往的货品着实不少这一段时间一直在和我们较劲我估计侍卫司军士定是这些人召来的。”

“富贵堂即富且贵这名字取得不错。现在大梁城内稍大一些的商铺背后都有朝堂内高官的影子不知这新近出现的富贵堂是何来历侍卫司的指挥使都为他充当打手大梁城是侍卫司和殿前司禁军的地盘强龙不压地头蛇这件事情颇有些麻烦不知符娘子有什么好办法没有。”

正说话间杜刚匆匆忙忙地走了进来进院后对着孟殊和吴七郎拱了拱手然后坐在一边并不说话。过了一会一个年轻女子端着一壶茶从院外进来却是孟殊的妹妹孟真她进屋后对着杜刚道:“喝茶吧这茶是刚从闽地运过来的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做风华朝雾很有一番风味。”杜刚推辞道:“谢谢孟娘子我这有茶了。”吴七郎在旁边笑道:“孟娘子我是最喜欢闽茶的不如我喝吧。”孟真抿嘴笑道:“原来吴大哥也在这里我没有看见你进来我去给你泡一杯。”吴七郎哈哈笑道:“算了喝那些好茶没劲不如我这种大砖茶。”孟真笑呤呤地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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