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沸点出来之后,一帮人都分头打车散了。
时间不算太晚,没到一点,这条酒吧街还挺热闹,安赫站在街边,等着那辰把车挪出来停到停车场去。

他很警惕地看着四周,虽然他在这里混迹好几年也只碰到过一次学生,但有**那一次对于他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那辰跨在车上慢慢滑到他身边:“你等我一下。”

安赫点点头,看了他一眼,在他准备往停车停开过去的时候,安赫突然伸手按住了车把:“你昨天摔的?”

“嗯。”那辰应了一声。

安赫看着他的脸,沉默了一会儿松了手:“去放车吧。”

看着那辰把车开进路对面的停车场,安赫点了根烟,在路边蹲下了,长长地叹了口气。

那辰的车上没有任何摔过的痕迹,没有划痕,没有掉漆,如果是昨天刚摔的,按那辰飚车的时间,就算是真摔了,他也不可能在一个白天的时间把车恢复原状。

那辰有没有去飚车他不知道,但就算是飚了,也绝对没有摔。

至于他脸上和胳膊上的伤是怎么回事,那辰不说实话,他也已经没有了再追问的想法。

他可以忍着烦躁和郁闷给需要自己帮助的学生做疏导,可以花精力扛着疲惫分析他们的心理,耐心地一点点化解他们心里的抵触……

但那些是学生,是他的工作,那辰不是。

按他俩现在的关系,那辰是他的男朋友,是他在工作之外想要在一起放松一起开心的人。

两个人“谈恋爱”的时候还需要时时分析,小心地探究梳理,这种相处的内容让他觉得累,那辰始终没办法让他踏实下来。

“冷么?”那辰从停车场出来,跑着过了街,蹲到了他身边。

“没什么感觉,”安赫把烟在地上按灭了弹进旁边的垃圾桶,转过脸看着那辰,“你……”

“我去你那儿,”那辰很快地回答,顿了一下又补了一句,“行么?”

“嗯。”安赫站起来伸手叫了辆出租车。

车还没开到地方,那辰靠在后座就已经睡着了。

安赫也挺困的,但在车上他睡不着,只能瞪着车窗外面,希望能快点儿到,进门儿往床上一倒睡个天昏地暗。

为了分散困意,他借着车窗外忽明忽暗的路灯光线看着那辰的脸,那辰看上去像是没休息好,脸色不像平时那么有光采。

他凑过去,那辰眼睛下面有很不明显的青灰色,好几天没好好睡觉的感觉。

经过路口的时候,一辆电瓶车突然斜插出来,司机猛地踩了一脚刹车,安赫的身体跟着惯性往前冲了一下,再向后甩回椅子上的时候,脑门撞在了那辰的鼻子上。

“啊——”那辰睡梦里被吓了一跳,捂着鼻子喊了一声。

“磕哪儿了?”安赫按着脑门儿。

“我英挺的鼻子,”那辰捂着鼻子,皱着眉摸了摸安赫的脑门儿,摸了两下突然又喊了一声,“妈呀!怎么凹一块儿!”

“什么?”安赫很吃惊,在脑门儿上摸了半天,也没找到哪儿凹了。

那辰捂着鼻子笑得停不下来,靠着车座一个劲儿嘎嘎乐。

“靠,”安赫跟着也乐了,真是困大发了,这样都能被骗,他揉揉脑门儿,扫了那辰一眼,笑容慢慢消失了,瞪着那辰捂在鼻子上的手,“出血了?”

“嗯?”那辰愣了,愣了两秒才很紧张地把手放到眼前看了看。

看到手上什么也没有,他才反应过来,俩人跟吃错了药似的在后座笑了好半天,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俩好几眼。

“司机叔叔肯定觉得咱俩脑残。”那辰靠到安赫身边,在他耳边小声说。

“是挺残的,还是喝多了的脑残。”安赫点点头。

那辰从兜里抽了张纸巾擦了擦鼻子:“没流血,不过让你把鼻涕磕出来了。”

“你恶不恶心。”安赫斜眼儿看他。

“大爷,”那辰继续小声说,“你把我撞出鼻涕了,你怎么补偿我?”

“要我帮你擤擤么?”安赫很严肃地问。

“晚上补偿一下我吧。”那辰笑着说。

“饶了我吧行么?”安赫叹了口气,他又累又困又晕,只想睡觉。

“你……”那辰的胳膊绕到他身后搂着他的腰,跟吹气似的在他耳边说,“要不要收账?”

安赫笑了笑:“今天不收,今天状态不够好,很有可能收一半儿被欠账的耍赖。”

那辰啧了一声:“老东西。”

安赫没再说话,他不是不想收账,梦里都收好几回了,只是今天情绪确实不高,虽说现在跟那辰逗着乐笑着,心里却始终有个东西梗着,人始终悬在半空中落不了地,这感觉很影响心情。

那辰也没再说什么,看着车窗外有些出神。

安赫看了他一眼,如果说自己今天因为那辰而不在状态,那么那辰又是因为谁,因为什么事?

他闭上眼慢慢呼出一口气,不知道。

开门进屋的时候安赫看了一眼钟,一点半。

“我先洗个澡。”他进卧室拿了睡衣出来,又给那辰拿了一套,发现就这么会儿功夫,那辰连外套都没脱,躺在客厅沙发里又睡着了,手垂在地板上。

安赫回卧室拿了条小毛毯给他盖上,进了浴室。

平时要是累了,他会泡个澡,偶尔在浴缸里还能瞌睡几分钟,不过今天他淋浴完了就出来了。

那辰还在睡,感觉睡得挺沉,眉头拧着,放在胸口的手握成了拳。

安赫过去在那辰身边坐下,捏了捏他的手:“大七?”

那辰没有动,手还是紧紧握着。

握拳时把无意识地把拇指包在掌心里,往往是没有安全感的表现,安赫拍了拍那辰的脸:“去床上睡吧,要着凉了。”

那辰轻轻哼了一声,在沙发上动了动胳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迷迷瞪瞪地看着他:“你洗完了?”

“嗯,你洗么?不洗直就上床吧,快两点了。”安赫打了个呵欠。

“我洗,你先睡吧,我马上好。”那辰坐了起来,拿过放在一旁的睡衣又愣了几秒钟,站起来进了浴室。

安赫趴在床上,身上松松软软的挺舒服,没几分钟就有点儿迷糊了。

快要入睡的时候,他听到那辰推开门轻手轻脚地进来了。

他往外蹭了蹭,把靠里的半边床让了出来,但那辰上了床没有躺到里边,而是直接钻进被子趴在了他身上,手在他腰上腿上抚摸着。

“你不睡啊?”安赫趴着没动。

“睡啊,都快困死了,我好久没这么困过了。”那辰在他肩上亲了亲。

“那你还摸你大爷做甚。”安赫闭着眼笑了笑。

“平时摸不着啊,”那辰的手慢慢往下,想要插|进他身体和床垫之间,“大爷你屁股能抬一下么?”

“你想干嘛。”安赫在他手腕上轻轻拧了一下。

“暖暖手。”

“大爷用肚子给你暖。”

那辰没理他,又摸又亲的折腾了一会儿,最后叹了口气趴在他背上不动了:“安大爷,你说你有什么用。”

“怎么了。”安赫笑了笑。

“你已经是废人了吧!”那辰啧了一声。

“此话怎讲。”

“我折腾这么半天你都没反应?”那辰很不爽地一掀被子起身坐在了安赫屁股上。

“有啊,我瞌睡都让你折腾没了。”安赫回手摸了摸他的腿。

他有反应,那辰的呼吸和抚摸,还有身体的温度都让他兴奋,唯一跟不上的只有情绪,这种没法完全投入的状态还不如自己撸一把了。

再说他也能感觉得到,那辰情绪也不算高。

“你说要你何用,”那辰把他内裤往下拉了拉,手指在他屁股上一下下弹着,“还不如个飞机杯体贴呢。”

安赫没忍住乐了:“那我体贴一回,给你买个飞机杯吧。”

“那要你更没用了。”那辰手指换到他背上勾划着。

“这么体贴还没用?”安赫啧了一声,跟下决心似地,“得,那我再受累帮您夹着……”

那辰愣了愣,笑着倒在了安赫身边:“你这人怎么这样!”

“我看看你的手,”安赫翻了个身,拉过那辰的胳膊,小臂上缠着的绷带面积不小,“你怎么洗的澡。”

“举着啊,就跟举手发言那么举着。”那辰笑笑。

“脸怎么洗的?”安赫看到那辰脸上的创可贴已经没了,露出一道一寸多长的口子,口子不算长,但感觉挺深,“我这儿有创可贴,再贴一个吧,别再蹭破了。”

安赫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摸出个创可贴帮那辰贴上了,那辰躺在枕头上,看上去很乖。

“摸摸我好么?”贴好之后那辰搂住了他。

“摸哪儿?”安赫抱着他,手在他背上轻轻摸着,那辰的皮肤光滑而紧致,摸着很舒服。

“这样就行,”那辰闭上眼睛,“我喜欢你摸我。”

安赫关掉床头的灯,继续在那辰背上摸着。

那辰没过多久就睡着了,安赫却还没找回自己之前的瞌睡。

思绪被那辰牵着,怎么也静不下来。

那辰渴望被人抚摸的样子让他突然反应过来,平时那辰看似一点就着总想着做|爱的状态应该不只是单纯的欲|望。

像那辰父母那样的情况,他估计从小就没有被拥抱和抚摸过,父亲的冷漠让他只能从看上去很爱他的母亲那里寻求亲近的机会,但得到的更多的应该是惊惧和不安。

安赫也有过相同的感觉,想要被父母拥在怀里,摸摸头,揉揉脸,渴望像别的孩子一样可以靠在父母怀里蹭来蹭去……

老妈跟他最亲密的接触大概就是手掌了,啪啪的很亲密。

他收了收胳膊,搂紧那辰,在他鼻尖上亲了一下。

那辰含糊不清地在睡梦里哼哼两声,他轻轻叹了口气,闭上眼睛,在那辰的呼吸中慢慢地找回了失散的瞌睡。

早上那辰起床时动作很轻,但床垫的轻微晃动还是让安赫跟着醒了,只是闭着眼没动。

那辰换了衣服走出卧室,洗漱完了出了一趟门,十来分钟就回来了,安赫听到厨房里的微波炉被滴滴地按响,那辰大概是在准备早餐。

他翻了个身,裹在被窝里狠狠地伸了个懒腰,背差点儿抽筋,他又赶紧团成一团抱着膝盖缓了缓才躺平了。

这赖在床上不想动的感觉很愉快,屋里暖暖的空气,厨房里传来的轻微的碗碟碰撞的声音,安赫看着天花板,这明明是他很喜欢的状态,但却总觉得在一片愉快之下有什么让他不能踏实下来的东西。

这心态再调整不过来,自己这辈子估计都别想再跟谁谈感情了。

安赫坐起来,抱着被子发愣。

也许自己该找个人来给自己疏导一下了。

卧室门被推开了,那辰探了个脑袋进来:“安大爷早。”

“七小爷早。”安赫冲他招招手。

“早上吃炸馒头片儿蘸牛肉酱,”那辰报了早餐内容,“牛肉酱我自己做的,比买的好吃。”

“每次都得抢着先夸夸自己,你就不能等我吃了让我夸么?”安赫笑笑,下床套了件开衫,晃进了客厅里。

客厅的窗帘被那辰拉开了,阳光在窗边洒了一片,有点刺眼,安赫抬手遮了遮眼睛。

那辰跑过去把窗帘拉上了:“你先洗漱,我这儿马上弄好。”

早餐虽然是简单的炸馒头片儿,但那辰手艺很好,馒头片都是均匀的淡金色,牛肉酱也很香,安赫边抹边吃,没几分钟吃下去七八片。

“这馒头怎么能炸得这么酥?”安赫没抹酱吃了一口原味儿的,感觉这么吃能比平时多吃下去一倍。

“蘸点儿水炸就行了,很简单,跟电视上的小窍门儿学的,”那辰低头抹牛肉酱,“一会儿我出去买面,中午给你做酥饼吧,你今天要干活么?”

“不用,昨天干完了,”安赫吃光了盘里最后的两片馒头,“酱做多了,怎么办?”

“放着呗,晚上炸酱面,”那辰揉揉肚子,“我好像吃多了。”

安赫收拾了碗碟去洗,那辰打开了电视坐在沙发上按遥控器玩。

手机响了一声,那辰的手轻轻抖了抖。

以前听到手机铃声他就会烦躁,因为安赫的关系,他已经打电话和接电话频率已经提高了很多,现在他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

铃声响起时,哪怕只是短信,却也让他一阵心悸。

“换个新闻台吧,”安赫在洗碗,依旧是拎着碗布在碟子里逗鱼玩,“看看有什么好玩的新闻。”

“嗯。”那辰按按遥控器,换了个新闻台,拿过了手机。

短信是葛建发过来的,只有一句话。

十一点前回去。

那辰盯着这几个字,手抖得厉害。

像他不会主动联系葛建一样,葛建也从来不会主动联系他。

那辰把短信删了,从沙发上跳起来跑到了窗边,掀开了窗帘往下看了看。

楼下只有住户在小区的建身器材上锻炼,没有看到别的人。

“想出去转转么?”安赫洗完了碗从厨房出来,走到他身后拍了拍他的肩。

“什么?”那辰像是被吓了一跳似的猛地转过身。

安赫没说话,那辰脸色有些苍白,他凑到窗边往下看了一眼,没看到什么特别的东西:“你怎么了?”

“我先回去。”那辰说。

“啊?”安赫愣了,“哦。”

安赫错愕的表情让那辰很着急,但这种情况下他根本不知道也没有时间思考该怎么表达,只说出了这么生硬得让人接不下去的一句话来。

这一瞬间他心里的沮丧到达了顶点。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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