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晋延合上了手中的书籍,目光看向了跪在他面前的宫人,听罢宫人的禀告后,他点了点头,并没有再说其它,只是开口说了一句:“行了,此事朕已知晓,你下去吧!”
芙蕖能够有这份决心,自是一件好事。赵晋延自然也不会因着赵晋元的缘故,便去同情宁太妃母子,相反,倘若芙蕖做不下这个决定,或许他还会替芙蕖去做下。

想让宁太妃母子过得好,便是想要去逝去的赵晋元做一些事情,也有很多种方式,唯独……这让宁太妃母子插入到这一堆乌七八糟的事情来,才是真正对不起赵晋元。

赵晋延将手中的书扔在了桌面上,揉了揉额头。

宁太妃母子的事情,赵晋延从不觉得这事儿宁太妃会无辜,可能唯一无辜的也不过是赵思元这个稚子,但是,这件事情只单单一个宁太妃,显然是不成事的,这其中只怕少不得皇太后,更加少不得太皇太后的手笔。

想到了前段时日,皇太后主动请缨替太皇太后侍疾,赵晋延眼里的神色忍不住冷了几分。

但这些,赵晋延都能够猜测的到,他唯一感觉到有些奇怪的事情却是,为什么宁太妃的主意,会打在他与芙蕖的身上,打在皇太子的位置上。

毕竟,便是他与赵思元的父亲赵晋元再兄弟情深,但立赵思元为太子,且在他与芙蕖如今还算年富力壮的情况下,根本便是天方夜谭。

只怕是有人在背后说了什么,才让宁太妃起了心思,偏偏宁太妃这性子,赵晋延轻轻叹了一口气,的确是容易受到他人的煽动。

赵晋延回到芙蕖的寝宫之时,芙蕖刚好收拾打扮好,她看到赵晋延时,面上只勉强一笑,然后轻声道:“方才,我让底下宫人将宁太妃请回去了,待会儿只怕要在太皇太后那边遇上。”

“无事。”

赵晋延安抚的拍了拍芙蕖的手背,握住了芙蕖的手,轻声开口道:“朕与你一道儿去,不要怕。”

“不是怕,只是觉得有些无奈罢了。”

芙蕖心中也是忍不住叹气,当初赵晋元意外离世身亡,她其实也是打算好好照拂宁太妃一家的,可是如今却是迫不得已要走到这一步。

“只等着让她打消了这个念头,便会好的。”

赵晋延倒毕竟不是女人,也没有芙蕖这般伤感,当然无奈他也是有的,只是他更加能够理性的来看待一些问题,譬如,宁太妃母子日后到底还是要由着他们照拂过日子,便是如今一时意气,想不开,日后早早晚晚只怕也会想开。

毕竟如今他们的顶梁柱已经不在了,而新的顶梁柱,如今还只是个稚嫩的小婴孩,本就还需要其他人照拂。

但凡宁太妃有点脑子,都会知晓与他们闹翻,简直就是最愚蠢的一条道路。

不过这些,赵晋延并不想对芙蕖说出,也怕芙蕖动了善心,早早晚晚,反正芙蕖也会看到这一点。

去往太皇太后宫中请安之行,并不顺利,芙蕖与赵晋延二人如期而至,却并没有见到人。

冯女官只传出话说,太皇太后旧疾复发,便不想见人了。

这时间点掐的也的确是够巧,请太医的时间,恰好便是在宁太妃母子从凤栖宫里回来,而这旧疾复发,芙蕖与赵晋延二人作为孙儿孙媳妇,本也是应该陪在太皇太后身边,再不济也应该进去探望。

偏偏被太皇太后一句不想见人,便挡在了门外,显然话中之意,十分明了,里边的那才是太皇太后心目中的自家人,而站在外边的,在太皇太后心中是外人。

虽然太皇太后这番做法不啻于是有无理取闹之嫌疑,可太皇太后作为老一辈的人,身份又是尊贵,只怕也没人会去指出太皇太后这一点。

芙蕖心中也只是苦笑,若非她前些时日,已经将不少的宫人放出了宫,只怕今日这一出过后,明日里后宫,甚至是宫外都会传遍皇上皇后给太皇太后请安吃了闭门羹之事,偏偏……外人可能不会说太皇太后不好,而是想着皇上与皇后对太皇太后做了什么让她不悦的事情,不守孝道。

当然芙蕖与赵晋延也的确是做了。

赵晋延在听完冯女官的话,倒是没有芙蕖这般,他只是握住芙蕖的手,然后目光看向了冯女官,冷声开口道:“既然太皇太后身体不适,那朕与皇后便不打搅了,你们好好伺候,让太皇太后也好好养病吧!”

说罢这话,赵晋延便直接带着芙蕖走人。

而冯女官也敏感的察觉到了赵晋延话语之中的疏远,显然赵晋延连皇祖母都不愿意称呼太皇太后了。

冯女官心中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口气,她作为底下人,其实心中也是无奈,她毕竟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实在看不懂太皇太后如今的行事,可能是年纪大了,行事也任意了许多,非得为了那么一些事情与皇上皇后闹得这般僵,而且还是为了宁太妃母子,这值得吗?

连她这个站在太皇太后这边的人都觉得,皇上皇后又非傻子,便是如今瞧着子嗣艰难了一些,但也不至于到要立别人的孩子为太子。

可她到底只是个下人,这话自然也不好当着太皇太后的面说,也只能够在心中暗暗替太皇太后着急。

不过冯女官虽然考虑的这一点的确是对的,但太皇太后显然另有打算,这也是站在她如今的位置上看不到的东西。

太皇太后瞧着冯女官回来,目光看向了守在她身边一脸关切看着她的皇太后与宁太妃,只觉得头疼,干脆挥了挥手,示意二人退下去,然后唤来冯女官替她揉头。

她虽然与赵晋元的确是几个孙儿之中感情最为深厚的、血缘也是最近的,可她还不至于老糊涂,就像冯女官所说,赵晋延不会这么傻,傻到立赵思元为太子。

便是赵晋延真的考虑到与赵晋元的兄弟情谊,想着给赵思元好的,可外边的天下人不会这么看,先且不说赵晋延在如今还年轻的情形下,去立非亲子为太子合不合适,只单单赵思元是赵晋元唯一的子嗣,赵晋延便不能够选择赵思元为养子,不然便是绝了赵晋元这一门的根儿,是会让天下人戳着脊梁骨骂他的事情。

而太皇太后之所以在皇太后与宁太妃过来相劝,假意同意,其实……说到底不过还是为了如今赵晋延在她面前所做下的那份承诺,只守着芙蕖一个人过。

太皇太后一想起这个,真当也是冷笑,他们赵家倒是瞧着出了一个情种,若是以往,她也并不会这般激烈反对,可显然,如今芙蕖主意大着,跟她又根本不是一条心的,她怎么能够答应这样的事情。

她也是想不通,原本以为朝臣们会激烈反对,可谁知道,竟是让他们给平息了,但皇太后与宁太妃二人的提议,也是给了她一个新的想法,如今不反对,说到底不过是立下承诺,只说芙蕖会尽快孕育子嗣,偏偏芙蕖自己的肚子不争气,而倘若又让朝臣们得知二人打算收养嗣子,只怕朝臣们再也不能够像上一回这般轻易平息此事了。

一想到赵晋延与芙蕖会因为这件事情而头疼不已,太皇太后瞬间觉得,自己的脑袋仿佛一点都不疼了,她安心的将双手放在了腹上,舒舒服服的睡了。

临睡之时,太皇太后倒是一点都不忘叮嘱了冯女官一声:“你待会儿去和太妃说一声,毕竟如今居在宫里,便是皇上皇后再繁忙,她也不可因此而懈怠了礼数,明日一早,还是得好好的与皇上皇后去请安。”

不过,太皇太后这想让宁太妃母子再去膈应芙蕖与赵晋延的主意,显然是落了空。

翌日清晨,宁太妃抱着赵思元来到凤栖宫的时候,只得到了宫人的一个音讯,皇上皇后一大早,便离宫去行宫散心了。

宁太妃闻言,恨得只咬牙啮齿,二人这般做法,显然是完全不按照常理出牌,也不和规矩,可问题是,二人是皇上皇后,如今这宫中除了两个懦弱的才人之外,根本没有其他的嫔妃存在,又恰好刚在皇上封笔,过年节休息之时,便是别人听闻了,也顶多传出一句,皇上皇后真是恩爱好情趣。

但宁太妃越是这般,心中便越有一股压抑不住的怒气直冲上头顶。

她到了如今,便是先时一直对着芙蕖笑容以待,可她的心里却还是一直很恨芙蕖。她过得越好,越舒服,宁太妃心中便越是恼恨。

当初赵晋元在世的时候,一颗心全落在她的身上,反倒是对她这个明媒正娶的正妻十分冷落,而等到赵晋元走了,原以为与晋阳大长公主不和的赵晋延上台后,芙蕖会过得十分凄惨,可是谁知道,她倒是一手的狐媚好手段,竟是引得赵晋延也为她倾心,不仅给她奉上了皇后之位,甚至还愿意为她废除后宫,只守着她一个人过活。

她所梦想的,或者说全天下女人都羡慕的一切,都让她轻而易举的得到了,如今不让她不甘心,也不让她义愤至极。

芙蕖与赵晋延一早离宫,理由之一自是为了避开宁太妃母子,而另一个理由,却是他们此行的目的,他们并没有去行宫,出宫的几辆马车,大部分都去了行宫的方向,但有一辆不起眼的,却是拐了个道,在晋阳大长公主府门口停下了。

大年初二,按照民间习俗,自是应该由赵晋延陪着芙蕖回娘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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