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眯眼看着她指的方向,只看见一个长的人影,其他的什么都看不清,整个天地都是白的,他能看清楚什么,他摆了摆手,又放在口边搓了搓,“你快走吧,小心被冻死。”
绿衣女子不再多说,举着伞一步步走回那个人影旁边,低声道:“公子,他们是送粮的队伍。”她将伞举到人影前,又说道:“住在这边这么多年,绿衣倒是第一次看到齐云山有这么冷。”

那人影如天地一般安静,抬头望了一眼什么都看不到的天,“天地有变,必有妖孽。”

他的声线宛如流水纯净无垢,似有人在耳边唱着梵声,空旷无境界,目光遥望着前方。

清歌和沐长风又拉又劝,那些兵士都不再动了,并不是他们不想动,也确实是疲累了,自从上了齐云山,连着四天赶路,一直都是超低温,特别是晚上零下二十度都有,若是有羊皮大毛袄,加上高筒皮毛靴,就算是零下四十度也是可以的,可是他们没有料想到会有低到这样的气温,只准备了一般冬天的棉衣,这些士兵又不是常年生活在北方的人,怎么敌得过零下几十度的寒冷。

不说他们,就是清歌自己也觉得温度低得脚趾都是麻木的,可她的毅力绝不是这些士兵可以相比的。

今天已经是第七天了,前面的路程至少还要走散天,若是不往前走的话,粮食送不到不说,这些士兵待在这里也会受不了的。

沐长风跳下马站在了领队的爬犁上,大声道:“将士们,我们前面还有三天的路,就能出了齐云山,到了暖和的地方,这些粮食我们必须要送到,否则在镇南关的将士们就会没有饭吃!没有饭吃,那就意味着没有力气!那是我们的兄弟……”

他一番话语落下去,却被卷在了风里,没有太大的效果,就算是将士们想动,此时也觉得身上使不上力,越来越冷。

远处的那个公子看着这边,绿衣举着伞道:“我看这将军喊也不行了,这天气太冷了……”

她转头看着身边的公子一语不发,平日里公子平静的如同解冻的水面,没有半点涟漪的眸中却一直看着那处没有收回,她又顺着看回去。

听着沐长风的话,士兵们也心中动了动,无奈觉得全身都冷得要死,开口道:“将军,真的……真的太冷了……”

“是……得得……走不动……得得得……”

看着士兵们都一动不动,仿若就要在这里等着风雪过去,清歌想起御天乾肯定是在前线等着的,她在临走之前给他发了书信,将在十天内将粮食送到,这是她给他下的保证,也是他给她的信任!

她一把将沐长风拉了下来,跃上了赤焰的马背。

北风呼啸,卷起风雪不时的从身边刮过,少女穿着红衣软甲,稳稳站立在已经落得一背白雪的血红烈马上。

“大雍的子民们,知道我们这粮食要送去哪里吗?我们要送去的地方是镇南关,那里前线正有我们的乾王带领二十五万士兵对阵别国的四十万大军,二十五万对上四十万,为什么,因为乾王有这个信心打倒他们!可是!如果没有粮食!那就没有了力气,没有力气就举不起兵器……”

“举不起兵器,那别国的大兵就会踏破镇南关,进了我们大雍的国土,他们进来以后,战马强兵破开了我们的城墙,长驱直入,烧了你的房子,睡了你的老婆,还要打你的孩子,让你们世世代代都做他们的奴隶!”

风声席卷着少女高扬的声音随着吹去的风落在每一个士兵耳里,她的目光长而深咧,仿若能看到队伍的最尽头。

苍冽的北风中仿若只有她一道红银的身影如同标枪一般高高站立在烈马之上,任凭风吹雪飘,都不能动摇她些许。

渐渐的,兵士们动摇了起来,是啊,大雍的国门一破,他们就是亡国的奴隶……

见下面的人有了动摇的神色,清歌将戴在头上的帽子取下,一扯束发的墨骨竹簪,对着他们大声道:“我叫沐清歌,是乾王的妻子,这所有的粮食,我是为了我的丈夫,大雍的战神乾王送去的,要让我们大雍的国门,免于被别国的铁蹄踏破!”

她的声音清澈寒冽,仿若能在这沉沉的天幕中独存于其中,长长的睫毛上盛了飘絮,浓密羽睫仿若染白一般,结霜的面容上的神色却是坚定如沉积不化的冰雪,强韧不倒。

当那及腰的长发一解,立即如同一匹闪亮的墨色军旗在风中猎猎飞舞,灰茫茫的天空里,只有那墨色的旗帜映在众人的眼中,化为一团熊熊的烈火燃烧在每个人的心头。

士兵们轰动了,这些天来一直随着他们吃苦耐劳,任劳任怨,没有半点抱怨的,原来就是名满大雍,抓了叛国贼的乾王妃!

她一个纤弱得和杆子似的女人都能站在这里,不怕风雪,宛如强石一般,他们男人怎么就缩得和个乌龟一样在车底了!

大雍男人的骨子里的血性上来了!

他们一抖身上沉积的落雪,在雪地上蹦跳了两下,将缩起的脖子拉出来,弯曲的背挺直了起来,手中长鞭一扬,口中喷出极冻的白霜,带着男儿的血热,“为了我们的老婆,孩子,走了!”

长长的雪龙又开始移动了起来,速度依旧是缓慢,可沐长风知道这不一样了,缓慢是因为大雪的原因,不一样的是所有的士兵眼中的神色都变了,这一次,无论是什么,都难以阻止大雍男人们的脚步。

因为,他们绝不想被一个女人就这样比下去,即使是他们最崇拜的男人的妻子!

他看着依旧在风中树立的清歌,一种油然而生的骄傲从心中发出来,眸中有光芒闪动,谁说女子不如男,他的妹妹便能胜千万男儿。

鹅毛大雪依旧不管不顾的飘下,长风从树梢卷过,带起落雪簌簌,似乎为那激昂的一幕加上一点不同的伴奏。

远处两道静立的人影微微动了动。

“公子,那个人是个女的。”绿衣眼里有着惊奇,原来女子也可以有这种的风姿,有一种从骨子中散发出来号召众人,令人折服的气息。

“嗯,我们走吧。”那公子收回目光,北风卷起他的衣袂,如同雪中仙人,飘飘欲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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