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外侍卫徐徐将门关上,御凌天往后一靠,明黄的袖摆垂下,眼底闪烁不定,“李陆,朕要知道真正的全部。”
“是,陛下”李陆应道,看来,陛下也不相信右相之言,刚才不过顺道卖个面子而已,君,臣,君臣,相处之道便如此。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太阳渐渐的到了一天最高的位置,冉冉烈日照下,围观的人群却一点也没被烈日吓走热情,依然都围着,或者远远看着贺雪莹。

贺雪莹一身纯白色的衣裙已经在地上蹭得一块黑一块白,裙子中间因为在地上拖延而行,有些地方已经磨出了小口子,满脸的汗水泪水糊在了一起。

她的双手因为要高捧圣旨,一直举起不能放下,手臂酸的发胀,全身的重量都叠在娇生惯养的膝盖上,每一步都非常吃力的挪动,膝盖基本是抬不起来,完全是拖着脚在地上挪动,鲜血沁出膝盖,染上白色的衣裙,开出一朵朵的血花,样子狼狈至极,哪里还有半点平时人前清高傲气的大小姐模样!

便是如此,人群也没有生出多少同情可怜的心境来,冷眼看着这个散播谣言害得沐府小姐见不得人的女人,还有搬着凳子三五个坐在护城河河畔前的已婚女子,磕着瓜子,翘着脚,当作看戏一般。

清歌坐在路旁的茶楼里,慢条斯理的吃着东西,坐在一侧的星儿狼吞虎咽的塞了几个点心,噎得眼睛直翻白,喝了一大口水才缓了下来,拍着脏兮兮的胸脯道:“差点噎死我了。”吃饱了,她也有了闲心管其他事情,靠在栏上,伸长脖子看着前面的贺雪莹,喜滋滋的大声道:“贺大小姐,我觉得你看起来和我差不多哦……看来你也蛮有做乞丐的潜力嘛!”

正在叩首的贺雪莹回头狠狠的对着星儿翻了个白眼,她已经跪行了将近一个时辰,哪里还有力气,此时翻个白眼看起来一点威力多没有,倒像是要断气闭眼一样。

贺雪莹双眼血红,一屁股墩坐在地上,望着前面的路,离皇城至少还有七百丈,看着地上的血迹,身上又疼又软,心里顿时一种烦躁如黑泉一般翻涌了出来,冲在已经昏昏然的大脑里。

还要跪!还要跪多久!她被官家公子小姐取笑也就罢了!现在还要被这些下等的百姓取笑!

还有刚才沐清歌身边那个乞丐一样的臭丫头!她算个什么东西!竟然讽刺她像个乞丐!

看着周围人群的嘴脸,她要丢了这卷东西,她要去找沐清歌拼命,大不了不活了!起码也要拉着沐清歌一起死!

她不跪了,再也不要受这样侮辱。

坐在茶楼的清歌冷冷的看着她的动作,冷哼一声,贺雪莹,你想干什么?把圣旨丢掉吗?真正是锦衣玉食的大小姐,吃喝玩乐,有人仗势的时候便能优雅高贵,一遇到什么事情就冲动抱怨!

蠢货,丢吧,只要你丢了,就算我沐清歌一句话都不说,你一而再的藐视凌帝,这死罪只怕你是逃不过了!

贺雪莹哪里知道清歌的想法,只是自己一个人越想越怒,眼中似有焰火在燃烧,心性也越来越大,看着手中明黄的卷轴,抿嘴发狠,举起手往地上狠狠掷去!

“雪莹!”只听一声怒吼,右相贺文满脸青色,眼底还有些后怕。他手中紧紧捏着刚才从贺雪莹手中抢出的圣旨,青筋毕露,可见忍受心内多大的怒气。

若不是刚才在轿中他看出雪莹的脸色有些不对劲,急急忙忙的下轿跑了下来,这圣旨再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含着恶意的再扔一次,他这张老脸再怎么厚也求不到赦免了!

贺雪莹睁大了眼睛,被右相那雷霆的怒吼吓的呆坐在原地,只直直的看着贺文。

贺文看着呆呆坐在原地的孙女,秀美的脸上交杂着灰色的痕迹,额头磕出一道黑青夹杂血迹的口子,眼皮缓缓的闭下,再睁开眼睛时,方才那雷霆般的怒色慢慢从脸色退了下去,“刚才我已经进宫求的陛下宽恕。”

这句话一出,贺雪莹方回过神来,刚才若不是爷爷及时拦下丢出的圣旨,后面会惹来怎样的祸事,心底不禁一个冷颤,她慢慢的抬起头对着贺文喊道:“爷爷……”

贺文没有看她,对着贺雪莹身后的两个侍卫道:“把小姐扶起来,带回府里。”

他吩咐完,侧身转头对着在一旁路摊上看去。侍卫回报说沐清歌在这边茶摊,形容容貌十分之美,而这路摊上只得一人能称得上“十分之美”四个字。

他对着一袭墨衣的少女道:“沐小姐。”

清歌缓缓的站了起来,走到贺文面前,目光直视他的目光,含笑道:“右相不愧是一朝重臣,果然处事公平严谨。”

她不卑不亢,不急不缓,姿态大方,一个外室所生的庶女站在他面前半点怯色都没有,甚至目光有这睥睨天下之态。

这样的女子,不说容貌,单这么一个姿态,就胜出雪莹许多。

贺文眉眼一暗,面色不变,将手中圣旨递出,沉声道:“陛下的圣旨还望沐小姐收好才是,莫要再如今日,不小心被人打掉,沐小姐虽然没有受罚,但是保管不当还是有责任。”

“右相说的极是,清歌自当好好保管,若不是我今日看到了,知道是贺小姐不小心打飞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仗着右相的势欺人,连圣旨都不放在眼里呢。”清歌慢条斯理的接过圣旨,笑的越发的优雅。

一句话气的贺文牙根咬得死紧,这句话明明就是说雪莹仗势欺人,借的就是他右相府滔天的权势!

好个得理不饶人的女子!

可他偏偏就没有话可说,将手一甩,贺文眉眼一聚,说道:“谢谢沐小姐提醒。”

清歌眉梢带着冷冷的张狂,将贺文眼底的神色都收入眼底,说她得理不饶人?哼,她沐清歌无理都不饶人,何况有理之时!

“不用谢。”

毫不客气的回答,直接将贺文气的差点甩袖而走,他忍住满脸怒气道:“本相还有事先走。”

“右相乃大雍重臣,日理万机必然是忙的,家事处理不好确实烦心,忙上加忙啊,您请慢走。”清歌表示非常理解的站到一旁,给贺文让出一条路,态度大方谦瑾的跳不出半点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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