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中一下子多了两个庶子媳妇,三个孙子三个孙女,再加上三太太话多嗓门尖,把谢老太太烦的不行。“我这里不用你们服侍。”常常把他们全部轰走,身边只留下谢棠年。
“偏心!”三太太大是不服气,私下里拉着二太太咬耳朵,“不过是个庶出的孙子,凭什么呀。”拿着一个庶出的谢棠年这么宝贝,之年这嫡出的孩子却看都不看一眼。

二太太不动声色挣开她,根本不接她的话茬,只微笑告罪,“回去还有些事体。”施施然走了。真没法子跟三太太说话,她的话让人没法接下句。

一则,背后议论长辈,不合礼仪;二则,棠哥儿再怎么庶出,也是老太太的亲孙子,你家之年倒是嫡出,可跟老太太有何相干?三爷又不是老太太亲生子,隔层肚皮,天差地远。

三太太颇为扫兴。在二太太处碰了钉子,又到四太太嚼耳根,“弟妹,不是我说你,待人太宽了些!那棠哥儿如何能养在老太太膝下,该是延哥儿才对。”你该争上一争,养在老太太膝下,将来定能多得体已。

四太太很客气,“我却做不得主,公婆如何吩咐,我便如何做。”她才不想让老太太养延哥儿,独生子若让老太太养了,自己日夜思念悬心不说,怕只怕老太太又娇惯出一个小玉郎。

三太太摇头叹息,“四弟妹也太老实了些!便不说棠哥儿了,那七丫头,怎么能让个姨娘养着?很该抱到你这儿,由你这嫡母亲自教养。”小孩子再聪明伶俐,离开亲娘她也会老老实实。到时候搓圆揉扁,还不全在你。

“像我家四丫头那样,才是庶女该有的样子。你家那七丫头,太好命了些。”亲娘养着,锦衣玉食,老太太还指派一个老成嬷嬷,这庶女的日子也太好过了,真是没天理。

四太太微笑道:“我家锦儿如今还不满一周岁,照看锦儿我还匀不出功夫呢,哪里能再照看七丫头?没的倒耽误了孩子。何姨娘是个好的,三嫂放心。”若是放在寻常人家,把那小庶女抱过来养着,给锦儿伏低做小的,倒也使得。可谢家从公婆到丈夫都宠溺孩子,嫡出的疼爱,庶出的也疼爱,若是把七丫头抱过来,怕是不能给她受一丝半点的委屈。否则,定是公婆不悦,丈夫不喜。那又何必呢,多养个小姑奶奶很有意思么。

三太太撇撇嘴,“姨娘有什么好的。”全是狐媚子,全是居心不良要勾引爷们,全都该死。

四太太也告了罪,“要到报厦去。”该去处置家务事了,多少丫头婆子仆妇等着报账,拿对牌,支领钱物,且有得忙呢。

三太太更不高兴了,凭什么自己这做嫂嫂的不能管家,倒要最小的四房管家?老太太这心也忒偏了。“正好!”三太太拍手笑道:“我离家这两年,家中不少世仆许久未见了,这便随弟妹一起去罢。”挑挑她的毛病,看她还能安安生生管家不。

四太太微笑礼让,“三嫂请。”毫无异色,让着三太太去了报厦。三太太本为挑错儿来的,只是四太太办事井井有条,说话滴水不露,三太太看了半天,不得要领,只得悻悻而归。

三太太回房后只见奶妈子哄着之年玩耍,丰年在侧间埋头做针线,却不见绮年,因问道:“二小姐呢?”大丫头怀明陪笑回道:“二小姐要打攒心梅花络子,寻三小姐请教去了。”三小姐华年不只熟读诗书,女工也好,络子尤其打的极精致出色。

三太太跟随丈夫在任上时,每日跟妾室姨娘淘气,一天一天过的飞快。如今赌气回到谢府,没有那帮狐媚子在眼前晃悠了,却又觉寂寞无比,度日如年。

四小姐丰年是个庶女,三太太自然懒得理会;儿子之年还小,不是哭闹,就是玩耍;只有二小姐绮年最贴心,偏偏还出了门,三太太只觉十分无趣。

待到女儿绮年回来,少不了埋怨一番,“死丫头,去了这么久。”不知道你娘亲我正穷极无聊么。绮年笑着举起手中的攒心梅花络子,“您瞧瞧,我现学的,好不好看?”

三太太笑道“好看!明儿替我也打一个。”看着女儿兴兴头头的,心中欢喜,“看把你高兴的,一个络子罢了,也值得你这样。”从前在任上时,绮年可是常常板着个脸,整日没有一丝笑容。

都怪那帮狐媚子,挑拨离间,挑三窝四,搅的家宅不宁,搅的绮年这小姑娘家都不能安生,要站出来镇吓她们。

绮年抿嘴笑笑,“成,明儿替您也打一个,打您最爱的葱绿柳黄。”娘亲已是这个年纪了,却喜欢嫩色,艳色,真是人老心不老啊。

三太太跟绮年说笑几句,晚上胡乱洗漱后草草睡下。只觉孤衾冷枕,十分难耐,辗转反侧,不能成眠。次日清晨早早的起床梳洗了,带着绮年、丰年到谢老太太处请安。二太太带着华年也早到了,四太太是单身一人。

其年、养年自回到谢府,已和延年、棠年一起,每日到族学读书。之年、锦年、流年还小,晨睡还起,故此每日到谢老太太这儿来报到的,就是三个儿媳妇,和三个孙女。

其实谢老太太这老祖宗做的也很无趣,这每早必到的几个人,没有一个是她想见的。她真正想见的是亲生儿子,和亲孙子亲孙女。

“这牛乳,给六丫头,七丫头送过去。”谢老太太吩咐道。她面对着不喜欢的人,即便满桌子琳琅满目的吃食也没有食欲,连平日爱喝的牛乳也不想喝了。牛乳味甘,性平,益肺胃,生津润肠,六丫头七丫头都还小,正该多喝些。

三太太很愤慨,之年呢,怎么没有之年?不过一碗牛乳罢了,老太太真小气。也不想想,老太太若真的小气,哪会把房舍给她布置的美仑美奂,一片锦绣。又哪里会打赏绮年、丰年、之年名贵的珍珠玉石。

还没等她愤慨完,谢老太太已下了逐客令,“我这儿不用你们服侍,回罢。”甭在我这儿碍眼了,一个个杵在这儿做什么。

二太太带着华年恭恭敬敬行礼告退,三太太意犹不甘,绮年暗暗拉拉她的衣袖,三太太只好也带着两个女儿行了礼,告辞出来。

“也不知她们一家子较的什么劲。”三太太满肚子不得意,索性迁怒于人,怪起二太太和华年来,“南京做官何等清闲,何等享受,巴巴的回来做什么。”南京这种地方不是“养鸟尚书”便是“莳花御史”,多少自在。

绮年轻轻叹了口气,“娘,您千万莫这么想。我看华年好似心事重重的模样,时常一个人坐着发呆,二伯母神色也郁郁,说不准是遇到了难处……”

三太太冷冷打断她,“她们能有什么难处?你二伯老实巴交的,虽不会营运,可也不惹事!家中清清净净的连个妾侍都没有,她们能遇到什么难处!”二太太日子太舒心了,像自己这样,丈夫风流成性,妾侍成堆,才是有难处。

绮年张了张口,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华年性子一向爽朗,二伯母也一向沉稳,她们一定是遇到了什么棘手之事,才会躲回太康。

绮年依偎在三太太肩上,说着悄悄话,“娘想想,咱们随着爹在任上是什么情形?回来又是什么情形?”一个是乱糟糟闹哄哄,一个是锦衣玉食井井有条。

三太太想起丈夫身边那些莺莺燕燕,也是灰心,“绮儿说的是,还是在家中住着为好。”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万事不用操心。那些狐媚子,让三爷想法子养活去。

绮年抬头看看布置精美的房舍,眼神温柔,“女儿不求别的,只求能在家中长长久久住下去,便心满意足了。”家里富足又安静,多好。

三太太羞她,“你都十三了,还想在谢家长长久久住下去,想做老姑娘不成?”谢绮年红了脸,顿足道:“娘亲,我不依!”转身跑了。

三太太笑了一场,之后寻思起绮年的婚事,来了精神。什么闲着没事做,给绮年相婆家呀,十三,不小了,正是年龄。

三太太兴致勃勃来到谢老太太处。老太太见多识广,请她老人家给参详参详,哪家的少年儿郎是有出息有前程的,配得上我家绮儿?

才走到回廊下,已听得一阵阵的笑声传出来。等到走了进去,看见谢老太太含笑倚在罗汉床上,一旁谢棠年扮鬼脸逗谢流年玩耍,谢流年一阵阵的咯咯直笑。

三太太看着眼热,娇笑着走过来,伸出涂着红艳艳指甲的双手,想摸谢流年的小脸,“真招人喜欢。”谢流年看见她的双手吓了一跳,忙转过头埋到何离怀中。这人指甲真长!

作者有话要说:接下来该交待一些政治事件了,然后,解语一家出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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