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躺在榻上听李妈妈说话,旁边矮桌上的羊角宫灯透出柔和的光来,老夫人顺着灯光看灯罩上的凤仙石榴各sèhuā。
李妈妈低声道:“少夫人是为了追侯爷才崴了脚。…”

老大人道:“凭白怎么追起来了?。,李妈妈道:“是侯爷听说少夫人要搬去南院,这才生了脾气。”

老夫人转眼看李妈妈,顿了顿,“好久没见明睿发脾气了,就算在我跟前儿,我也看不出他心里在想什么,难得这次突然就急起来。…。

李妈妈笑道:“侯爷毕竟是才要当爹的,心里自然是特别在意……”

老夫人点点头,“容华去南院我也是不放心的,有明睿过去也好。”。说着又想起容华的院子,“容华那边也应该收拾收拾”将来要请nǎi子。里面再做个暖阁出来,日后好让哥儿、姐儿住进去,方便两边照应……

李妈妈道:“说的是……

老夫人又想道:“我记得我屋子里有几幅好的山水画,挑几张颜sè鲜yàn的拿过去,也好有个样子……

李妈妈喜道:“那些画老夫人好久没看了,不如我就拿出来让老夫人挑选……

老大人叹口气”用手去摸腕子上的麻姑献寿。“还是你来挑吧,现在我也没这个心思。手心手背都是ròu,我是一个都放不下……,那麻姑献寿的手串是二老爷这次从陪都买回来的,老夫人是又为二老爷的事发愁了。

“那红英是容华屋里的。老二怎么就看上了那个丫头?等明雳成了亲。便叫老二过来,我自和他说。我房里的除了雪yù、海月随着他去挑,或是给了他银钱。哪怕是百千两的只要身家清白随着他去买。不要为了一个丫头在府里丢人。…”

李妈妈忙劝道:“老夫人先不要急,红英虽然是少夫人的陪嫁丫头,也算是知根知底,少夫人跟前又不一定缺了她,我让人问过。那红英从来没进过内室值夜,更没见过几次侯爷,再说少夫人也无心在屋子里提通房丫头,红英就和府里的二等、三等丫鬟没什么两样,应当是无碍的,今天少夫人还遣人来跟我提起,想必是知晓老夫人的意思。…”

老夫人指了搏茶,李妈妈端来伺候老夫人喝了。

老夫人道:“容华还让人说了什么?”

李妈妈眼睛闪烁”“少夫人让我将那个叫红英的丫头带来给老夫人瞧瞧………”

带给她瞧瞧?难不成还有别的内情?容华处理府内的事向来利落,从来不会这样遮遮掩掩的,又想及这几天容华来她这里也勤了些,像是才什么话要说。可这几日二媳妇经常在她房里,容华来了当着她的面也不好开口。老夫人皱起了眉头,总觉得不妥,“就算容华答应了,这种事传出去了。我们家的名声何在?红英是容华的陪嫁的丫鬟,就算明睿不要,也是由得容华处置,哪有他要的道理?…”

“这些年我只看他官职长了,以为就精进了”谁知道他还养了一身的坏习性,在外面包养什么小芙蓉,让朝廷知晓了。他这个官也该到头了。先皇在位时。眠huā藉柳之人一概不准进贡院,更别提入仕做官,这些年朝廷为了取士总是开恩科,朝廷里可用的人是多了,有些历律却因此放宽了,他们才敢随意纳妾养外室。我看这样下去,早晚要将老祖宗留下来的………”

李妈妈的脸sè顿时变得煞白,生怕老夫人怒气之下说出什么来。当今圣上如何,老夫人是半点批评不得的。

老夫人也意识到自己的失言。声音猛然一收,不由地咳嗽起来。

李妈妈急忙上前拍抚,“二老爷不是说了吗?以后再也不去看什么小芙蓉了。”

老夫人摆摆手,让李妈妈拿来引枕靠在后面。

老夫人道:“二太太也是想不开”整日里在府里拈酸吃醋有什么用?管束他严了,他不敢明看来,就敢在外面胡luàn作为,只怕是闹出来的事更难收拾。男人就是谗嘴的猫儿,你能管住猫不去偷腥?顺理成章地纳几个妾室进来放在眼皮底下起码心里有数……,…”

李妈妈连连道:“要不然将二太太叫来说说,外面有几分颜sè的丫头才的是,找几个品行好的不是难事………”

老夫人冷哼一声,“她若是能受得了这气,就不会将身边的大丫鬟都配了人。这一点谁也不及大nǎinǎi。…”老夫人说着话。抬眼正好瞧见雪yù撩起帘子向屋子里张望,不禁皱紧眉头,“有什么事?站在外面做什么?…”

雪yù急忙走进来,“我是怕老夫人休息了。…”说着看向旁边的李妈妈。

老夫人看雪yù神情闪烁,“到底有什么事?。,雪yù这才道:“也没什么大事,只是听说一时找不到了三爷。…。

老夫人眼睛一跳。坐起来,“什么?找不到明雳了?…”说完话顿时觉得头晕眼huā,垂新跌回软榻上。

李妈妈和雪yù顿时惊慌急忙上前查看。

老夫人摇了摇头,支撑着问道:“常宁伯家来人了吗?…”

雪yù道:“时辰还不到”,老夫人喘口气“……让府里的人赶紧去找。”

雪yù道:“二太太怕nòng的满府皆知,正让人瞧瞧的找呢……,老夫人听得这话,胸口一闷,几乎透不过气来,半晌才道:“糊呢……这时候她只顾得眼下的脸面………”殊不知等到常宁伯家里来了人,不见姑爷来开门,那才是真正没法交代。

府里这么大,找个人也不容易。

容华问道:“有没有来跟我们借人?”

chūn尧摇摇头,“没有。只说二房那边偷偷的在找。将三爷房里的丫鬟和身边的小厮都抓起来问……

二太太也是luàn了方寸。现在天已经黑了。应该问门房上的人才对。只要薛明雳没有出府,便让人封了门在园子里找,府里这么多下人很快就能将府里查一遍。

chūn尧道:“二太太是怕别人知道不好吧!…”

只要最后结果顺利,就不算丢了脸面。薛二太太毕竟掌家这么多年。就算一时犯了糊涂也会马上想清楚。

“让人去旁边的院子里看看,三爷别是在我们这边……,chūn尧交代了下面的婆子去找“一会儿来回话道:“门上的婆子说下午的时候看到三爷在附近转悠,后来也没有进南院来。奴婢也让人去找了。确实没在我们这边。”,那就好。

外面的事就不是她能管的了。

薛二太太让人搀扶着去盘问薛明雳的贴身小厮,那小厮还没回话,薛二太太便冷笑道:“若是有一字虚言,我便将你抽了筋扒了皮,看你还有没有胆子挑唆主子。…”

那小厮素来知道二太太的手段,只跪地求饶,“二太太饶命。小的真的没和三爷说过什么,更没有挑唆半句啊”只是三爷要喝酒”小的去拿了些来,那也是经过屋里姐姐们的手。二门之内小的怎么敢随便闯……

二太太听了这些又去了旁边的屋子,蝶飞、蝶兰也面无血sè地跪在地上。

蝶飞、蝶兰两个丫头不见了薛明雳早已经唬软了,蝶兰更是不等二太太问,磕了几个头道:“三爷要喝酒,我们劝了又劝,三爷只是不听。就让外面的小厮去拿平日里爱喝的来。大喜的日子谁敢逆了三爷的意思,我们也没法子只得将酒取进来。三爷自己在房里喝酒我们姐妹去帮忙布置新房,屋子里留了两个三等的丫鬟。谁知道三爷嫌几个丫头手拙,将她们撵出去了。等我们回来,进屋便找不到了三爷”急忙让人四处寻……再后来就来禀告二太太了。奴婢说的话不敢有半句欺瞒……

二太太冷笑道:“好端端一个人能凭空消失了不成?你们平日里都是留下一个伺候,怎么就一下子都走了干净?那些小丫鬟不进屋伺候总该在外面才是,怎么连三爷人影都没见到?可见这些话里漏洞百出……。”说着眼睛狠厉起来,“别以为这样说就能一下子推了干净,若是找不到三爷,就是活活把你们打死了也不屈。…”

说着看向蝶飞、蝶兰身上的衣衫,两个人皆是上好的绫罗缎。“这府里的丫头哪个比你们穿的好了?稍稍给些脸sè,就这样轻狂起来。”。

蝶兰也忙磕头”“奴婢都是从太太房里出来的。哪敢才半点轻狂的模样。这一次真的是冤枉了……

二太太只冷着脸,“你们是看我病了。才一个个无法无天,光是今日的事,谁也逃不出去……说着吩咐两边的婆子。“拉出去打了,我看还有什么话说。…”

粗使婆子听了消息进屋,只去拉蝶飞、蝶兰两个,两个丫头心里冤枉哪里肯走。都悲悲戚戚地哭起来,这样挣扎着,钗驯也落了一地。

二太太院子里这边打了丫鬟,那边管事婆子来道:“找到三爷了,三爷是醉在了院子里,之前躺在太湖石yīn处我们也没瞧见,这次细细搜了才算找到……

二太太松了口气只往那婆子后面看,“人呢?人现在在哪里?”

管事婆子道:“三爷身上脏了,怕不能入眼,已经抬去屋里换衣服……”

折腾了一圈下来,二太太嘴唇苍白,一脸的倦容,勉强支撑着吩咐几个得力的,“和我一起过去看看。”

二太太走了,蝶飞、蝶兰这边也打完了板子,让人抬着下去养伤,两个人受了这样无妄之灾,都咬着袖子呜咽起来。

旁边的粗使婆子急忙劝,“两位姑娘快别哭了,让二太太听了可不得了……

蝶飞、蝶兰两个哪顾的上这个,胸口的冤屈半点得不到纾解,侧头互相看看目光流转yù言又止。

等到敷了药,屋子里再没别人。蝶兰才道:“这种事就算遮掩也遮掩不过去,将来等到事发。我们俩说不定真的要被打死了,还不如早些向二太太说清楚,免得在人前受辱。”

蝶飞道:“你以为话说出去就能好了。说不得最后又是什么下场……

蝶兰冷笑道:“那也好过受这份气,三爷平日里虽然对人好。我们也没少受了他的牵连,整日里被盯的死死的,若是真有什么干系到也不屈,我们却是一身的清白,替别人受了罪二太太只顾拿人撤气,却不好好查个明白,到底是因为什么。蝶飞看看外面忙劝住蝶兰,“小心隔墙有耳。说出去了,你还想不想活了。”蝶兰一时没了话,只是将头闷在被褥中。

薛二太太这边忙着去薛明雳屋里,刚侧头问杜鹃,“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杜鹃还没回话二门上的婆子道:“三nǎinǎi娘家来人踩huā堂,就要放炮仗了。”正说着话,只听一声清脆的爆竹声响,紧接着又是两声在后面。

这是催促薛明雳去迎门了。

二太太脸sè变得更加难看,让人搀扶着还摇晃了一下,“快……快……去看看……三爷穿好衣服没有。”

任凭丫鬟、婆子如何叫,薛明雳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

二太太进了内室,顿时觉得酒气扑面而来一个三等的小丫鬟端了一盆污秽下去,剩下下人的都在床边唤薛明雳。

薛明雳的衣服还未换上,众人是忙的忙,luàn的luàn。二太太见到这种情景,再想到常宁伯家已经在府门外等着了顿时怒火上扬,起了一身的冷汗,“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将三爷扶起来穿衣服就算是抬也要给我抬去门口。”

通常都是亲家一叫门,姑爷就要立即将门打开,晚了就是怠慢了亲家。哪才放了炮仗还迟迟不开门的道理。

丫鬟、婆子这边七手八脚地给薛明雾穿着衣服,那边薛崇义已经听到消息,气冲冲地进了门,见到薛明*醉生梦死的模样,拿起桌上的茶就向薛明雳脸上泼去“逆子,这时候给我丢脸还不如打死了干净。”

“还有什么事你做不出来?这时候便是作死了,我也能向人交代却nòng出这副鬼样子给谁看?”

薛崇义发了火”众人都不敢再出声,生怕引火上身。

薛明雳也mímí糊糊醒过来,见到父亲盛怒的模样,顿时酒醒了大半。

薛崇义道:“我怎么教出你这样的混账东西,府里的脸面前让你丢光了。”

二太太忙上前劝说,“老爷暂时饶他一命,好让他换了衣服去迎亲家嫂子们进府。等这件事过去,随老爷怎么处置。”说着给旁边的管事婆子使眼sè。

那婆子顿时明白,急忙让人又去拿干净的衣服来。

薛崇义心头怒火究竟不消,“我坦坦dàngdàng这些年最重礼节,无论去哪里也是挑不出半点错漏,却偏生下这么个东西来。”

二太太又要上前劝慰。

薛崇义心焦自己筹划已久之事出了纰漏,哪管其他也是劈头盖脸地骂将起来,“现在给他讲情有什么用,怎不知道一早安置妥当?平日里对他多有宽纵,否则怎么好端端的这样起来?”

二太太被骂的一怔,见薛崇义目瞪口歪,平日里的泼辣也不敢使出来。

薛明雳换了衣服。却仍旧头昏脑胀,让人拉扯着一路小跑到了府门口。

钱氏一早到了门口安排诸事“见到薛明霄来了这才松口气,让车人将门打开,迎了常宁伯府的人进门。

薛明雳不停地赔礼,伸手去接红箱,总算将礼节走完。

常宁伯家里的嫂子出了府,众人不由拖都松了口气,谁知道立即才人禀告,“三nǎinǎi娘家没有取踩huā堂钱。”

薛二太太听了手脚冰凉跌坐在椅子上。

踩了huā堂明日就要过嫁妆成亲,可是没取踩huā堂钱,是不是意思这门亲事要作罢?毕竟是他们失礼在先,常宁伯就算是反悔,他们也没办法。

薛二太太咬咬牙,支撑着站起身,“快让人预备车马,趁着还没宵禁去趟常宁伯府。”

下人去预备车马。二太太忙去见了老夫人,“踩huā堂的钱终究是今日要取的,我送上门也是个礼数。”

老夫人转头去看沙漏,“已经这么晚了,就算走过去也来不及回来。”

二太太抿抿干涩的嘴唇,“所以要借娘的牌子用用,万一遇见巡逻的也好说话。我想来想去,眼下也没有别的法子。恐去晚了常宁伯夫人就不肯见了。”

老夫人想了想,正sè道:“别说你一个女眷不方便出府,就算是别人这时候匆忙赶过去也是没用。还是等到明日一早让老二过去说明白。肯收踩huā堂的钱这门亲事自然成了,不肯收也勉强不得,既然事已经到这种地步,就按照礼数赔礼道歉,luàn来也没有用。”

二太太听得这话顿时泄了气。

老夫人道:“到底是因为什么?要问问明雳,只是贪杯误事那自没什么好说的,别是还才其他的在里面……”

二太太委屈的掉了眼泪,“也怪我没有看住他,眼见都准备妥当了,却出了这样的差错。早知道我就算不干别的事”也要……”

提出让容华挪去南院的人是她,因为这个忙成一团也怨不得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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