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人民医院住院部楼顶,罗霄静静坐在水泥石阶上,眺望着远方的天地。一夜未眠,他的双眼已经布满血丝,脸上更是带着浓浓的倦意。
弟弟罗林的手术结束,腿骨遭到重击断裂,导致萎缩肌肉内的血管爆裂大出血。腿算是保住了,但是手术费,住院费,巨额医药费,还有姐弟三人的生活费,却如同大山一样压的罗霄喘不过气来。

心疼,愤怒,不甘……

“为什么?为什么要让这灾难降临到我们头上,老天爷你睁开眼睛,丧尽天良的事情我们从来没做过,坑蒙拐骗坏心思我们也没有,为何你要这么作践我们?为何要让我们背负这么多痛苦?”罗霄的心中在咆哮,在嘶吼,他不相信命运,但是此时他却不得不在命运面前低下头颅。

不知何时,天空淅淅沥沥飘起了小雨,眼泪顺着他带着伤痕的面孔与咬破嘴唇流出的血迹混杂在一起,无声的滴落在脚下。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他瘦弱的身躯如同磬石雕像般瘫坐在冰冷的水泥石阶上。

许久。

那丝撕心裂肺的痛苦从双眸最深处一闪而过,随即他的眼神露出了坚定的神色。苍白着面孔,颤抖着双手慢慢从脖子处拉出那条金丝绳,一块羊脂般洁白的玉佩被他小心翼翼的抓在手心中。

玉佩是四方形,一面盘龙戏凤花纹雕刻的栩栩如生,另一面却只有龙飞凤舞两个字:罗霄。在玉佩之中,如果仔细看,会发现里面散发着淡淡的红光,对着灯光看去,那犹如果冻般的玉佩内,隐隐似有潺潺溪水在流动,向外散发出一种动人心魄的荧光异彩。

自从懂事以来,这块玉佩一直戴在他的脖子上,曾经听养父说在收养他的时候,这块玉佩就在他身上,还记得当初养父犹豫着告诉自己:“或许,它是能够找到你亲人的重要线索。”

眼中带着不舍,但是罗霄还是默默计算起来:

“3700块钱手术费,住院费保守估计要3000块,陈姨开的药单,一个疗程8200块,最少要用六个疗程,两个月内自己必须守着弟弟,给他补充营养要花销不少,加上每个月影姐的500块生活费,最少要3000块,这还不算医院里收取的其他各种杂费,最后差不多要60000块钱。而自己所有的钱财加起来,现在才9790快。”

“当初养父告诉自己,这块玉佩如果卖出去,最少要值20000万块,虽然钱数跟自己需要的钱财还相差很大,但是人命比物品值钱。”

罗霄猛地站起身子,没有再做任何停顿,奔下楼,急匆匆上了公交车,朝着古阳市信德区古玩一条街赶去。

如果说古阳市人不知道市政府大楼,别人或许会相信,但是如果说不知道信德区的古玩一条街,那么绝对是睁开眼说瞎话。

前些年还好,对于古玩,玉石,翡翠等一系列只有有钱人才能玩得起的东西,普通百姓,甚至是蓝领白领,接触都的都不多。但是自从三年前中央一套鉴宝活动开始后,甚至古阳市市鉴宝专家在信德区古玩一条街建立了鉴宝活动中心,大批普通百姓,蓝领白领金领,一个个蜂拥而至,对于“捡漏”一词走在了潮流的前线。

世界各地大批的真假古玩,从四面八方源源不断的进入古阳市古玩市场,甚至数百户全国各地的玉石,翡翠商在古玩一条街建立了商铺,因此短短三年里,信德区古玩一条街比三年前扩大了足足十倍。每天,每月,每年,大批的古董被捡漏,当然,假的东西却比真的要多的多,但是人类一项是看喜不看忧,所以现在古玩一条街可谓是办的红红火火。

虽然天空飘着淅淅沥沥的小雨,但是依旧挡不住热情高涨的人们的步伐,一个个临时搭建起来的帐篷内,摆满了琳琅满目的各种“古董”,玉石,翡翠,甚至还有大批的工艺品。

罗霄赶到这里的时候正值中午时分,穿过川流不息的人群,他直接朝着市鉴宝中心赶去,以前他和最好的兄弟来过这里,而且还不是一次两次,所以对古玩一条街非常了解。

如果说古玩一条街上是热闹非凡,那么此时的鉴宝中心可谓是门庭若市。

薛子阳最近的心情非常低落,他原本是古阳市玉石协会专家,但是三个月前却被派遣到这古玩一条街,当起了鉴宝专家。看着一个个手持着撞大运而购买的“古董”笑脸而来,哭丧着脸离去的鉴宝者,他心中还是非常鄙视的。这年头撞大运买古董,甚至有些人把自己那份微薄的收入全部砸进去,这简直就是在赌博。

忙碌了大半个上午的时间,此时所有玉石全部鉴定完毕,这不禁令他暗暗松了口气,每一件玉石的鉴定费定标在两百块,但是前来鉴宝的人仍然络绎不绝。整个上午没有一件好玉,这令他打心中感觉到失望,同时也暗暗唏嘘如今一块品质不错的玉石是多么的稀少。

“您好,我要鉴定玉佩。”

一声语气带着忐忑语气的声音响起,打断了薛子阳的胡思乱想。随着声音的来源,他抬头朝着柜台前看去,顿时,他的眉头微皱。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位看似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一米八的身高,浑身衣衫褴褛,清秀的面部鼻青脸肿,甚至额头上凝固着没有来得及擦去的血迹。

“现在的人啊!唉……”薛子阳轻轻一叹,随即露出职业性淡笑,轻声说道:“这位小兄弟要鉴别玉石么?鉴定费交了吧?东西拿出来我看看。”

罗霄以前来过这里,对于鉴定费也了解,此时他已经忍着肉痛交了两百块鉴定费,所以点了点头,小心翼翼的把手中的玉佩递了过去。

“玉佩?”薛子阳暗暗摇了摇头,要知道玉佩这东西劣等货太多,尤其是做成这种长方形的玉佩,用的玉料都是次等货,真正的好玉料都会被雕刻成各种各样的配饰。抓在手中,突然他淡然的模样为之一变,惊愕的表情快速浮现在他的脸上。他的眼睛不大,但是此时却瞪得滚圆,眼神流露出难以置信的光彩。

“这雕刻?”

薛子阳曾经法国留学,曾经有幸欣赏过法国当代著名雕刻大师飞诺沙的数件作品,而这玉佩的雕琢纹路,整个玉面设定勾勒,细腻而不失大气,线条圆润流畅,雕刻工笔浑然天成,把图案中的盘龙戏凤雕琢的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仅仅一眼,薛子阳就敢肯定是法国雕刻大师飞诺沙的作品。

“嘶……”

他的双手突然一颤,面部表情转眼间变的呆滞,还好他反应快,把玉佩牢牢抓在手中,随即,不理会罗霄怪异的神色,他从桌子下面的抽屉里拽出一条丝滑软布,小心翼翼把玉佩放在上面,然后七手八脚从下面抽屉里找出放大镜,手电筒,紫银丝,甚至还快速戴上一双洁白的手套。

重新拿起玉佩,薛子阳在放大镜,下足足鉴定了十几分钟,才满头大汗的喃喃自语道:“白玉髓,而且还是极品白玉髓,千年难得一见,千年难得一见啊!”

他猛然抬起头,仔仔细细打量了罗霄一遍,才郑重其事的问道:“这位小哥,您这块玉佩要出售么?”

问完之后,他才哑然失笑,自己这真是太冒失了,别说是这白玉髓料子,就算是飞诺沙大师的雕刻物品,哪怕是一件普通石头,也能够卖出天价啊!

罗霄被薛子阳的话弄的一怔,他知道自己这件玉佩不错,但是这个鉴宝中心的专家也不至于会有如此的反应啊?他不傻,甚至心中闪过一丝狂喜,看来这块玉佩应该不止养父说的两万块钱,或许,连自己需要的六万快都能够卖到。

“卖!”罗霄的话斩钉截铁。

薛子阳身子一颤,本来苦笑后他便不抱希望,但是罗霄这简简单单一个字,让他心中翻起了滔天巨浪。也顾不得专家的身份,他急忙一手抓住罗霄,急声问道:“小兄弟,你说个价格!”

罗霄一呆,随即尴尬的摇了摇头说道:“您是专家,您给个价钱,如果我觉得能够承受,就卖,如果不行我再找别人。”

“嗯?”薛子阳看到门外又有人走进来,他也不再理会,脸上露出了热情的笑意,轻声说道:“小兄弟,咱们到里面去说吧。”

罗霄轻轻点头,接过薛子阳递回的玉佩,跟着他走进鉴宝中心内部一间房间内。

薛子阳为古萧倒了一杯茶,才认真的说道:“能告诉我这玉佩的来历么?当然,你不说也没关系。”

罗霄迟疑片刻,才冷声说道:“从小在身上戴着。”

薛子阳眼中露出喜色,他本来还以为这玉佩来路不正,但是罗霄的话却让他瞬间明白,这块玉佩应该是他的家人给的,虽然不明白罗霄为何要卖,但是他还是说道:“小兄弟,我叫薛子阳,这块玉佩是一个好物件,价值嘛……八十万RMB你看怎么样?”

罗霄身子一颤,难以置信的看着薛子阳,他感觉自己听错了,一时间竟然没有反应过来,就这样呆呆看着薛子阳。

“呃……”薛子阳还以为罗霄感觉价钱低,这是不满意的表现,由于求宝心切,他立即改口道:“一百万,我只有一百万,如果小兄弟你要卖我就买,如果不行的话那也没有办法了!”

其实薛子阳心中跟明镜似的,如果这块玉佩在国外拍卖,绝对能够卖到千万以上。不过他只有一百万存款,如果罗霄狮子大张口,他也认了,三百万价格之内他都能够接受。

罗霄的嘴唇蠕动了一下,感觉到喉咙有些干涩,抓起桌子上的杯子喝了一口水,掩饰住内心的紧张,迟疑了一下,他才问道:“薛大叔,您叫我罗霄就好,这玉佩真的值一……一百万?”

薛子阳重重点了点头,开口说道:“如果拿到国外拍卖会上,甚至价值更高。”

他心中有些羞愧,仿佛自己隐瞒这个小青年让他感觉尴尬,但是如果真的能够一百万买回来,也算的上是一次不小的捡漏。

罗霄此时心中不是震撼,是深深的自责和懊恼,一百万啊,早知道这块玉佩能够价值一百万,那么早在四年前他就拿出来卖了,有了钱,或许养父就不用在重疾中死去,弟弟的双腿也能够及早的治疗……哪怕,这块玉佩可能关系到自己的身世。

“我卖,但是我必须尽快拿到钱。”罗霄眼中露出坚定的神色。

他不后悔,真的不后悔,如果说心中有些不是滋味,那也仅仅是可能失去寻找到亲生父母消息的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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