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安点头, 很谦虚地道:“弟子往后会更加努力修炼,定不辜负师尊的教导!”
“你能有这份感恩之心,自是很好。”卫枫略一思忖, 又笑道,“你大师兄刚从蓬莱回来了, 还带了好些礼物, 其余弟子都去分了,你也去罢。”

“可是……”

“去吧, 我寻你师尊,有正事商议。”

林安也不傻, 估摸着是绝对不能让自己知道的事儿, 师伯这是防他呢。

可到底是什么事,居然要如此防他?难道事关魔界?

他等师伯入殿, 假装离开, 实则悄悄躲到窗户底下, 准备偷听。

却被笼罩在殿周围的结界, 狠狠弹飞出去。

拉倒!

谁稀罕知道!

但他也知道, 自己在山上并不讨人喜欢, 所以,明知大师兄在给其他师弟们分礼物, 也没有往跟前凑。

而是拿了个竹篓子, 往腰间一挂, 打算在流雪峰后面那座小山上的小瀑布里瞧瞧。之前他给师尊洗衣服,还看见里头有指长的小白鱼。

这回去抓些来, 晚上烤来和师尊一起吃。

瀑布不算湍急, 水质清澈。

林安脱掉鞋袜, 撸起裤腿, 衣袖,腰挂竹篓,手里攥着一根削尖了头的竹竿,站在深处,定睛在水里寻找。

忽然,他瞧见了一条手掌长的小鱼,顺流而下,立马抬起竹叉,无比精准地扎中了鱼。

“好小一条啊。”比上回抓的小太多了。

师尊胃口小,吃一条就够了。

林安人小胃口大,像这种巴掌大的小鱼,怕是得吃十几条。看来得努努力了。

他还在水里发现了一种很小,但通体绯红的鲤鱼,很漂亮。想起师尊的寝殿里,好像差点生气,就打算回头寻个漂亮坛子,养几条小鱼,再摘点荷花,荷叶,放进去一起养。

就放在师尊的床头。

师尊每天一醒来,就能看见。

林安双手捧着小鱼,正美滋滋地想着,师尊一定会喜欢的,到时候肯定还会摸摸他的头,说他有心了。

光是这么一想,龙角和尾巴都齐齐冒了出来,尾巴还兴奋地一甩一甩的,像狐狸一样。

他把死鱼倒了出来,洗干净竹篓子,怕漏水,就把弟子服脱了下来,围着塞了一圈,才将几条小鱼装了进去。

看见小鱼在竹篓子里游来游去,还会吐泡泡,林安满心欢喜。

又拿过竹叉,赤脚往更深处行去,哪知才行到瀑布中间,就忽听远处传来一道陌生的男音:“你们瞧,那有个野人。”

“李公子不知,他可不是什么野人。”一名剑宗的弟子道,“他是晏陵仙君座下新收的小徒弟。”

“什么?他就是魔尊之子?”先前说话的人惊道,语气里竟平白无故多了几分愤懑,“可恶,待我去会一会他!”

林安听见此话,顺声望去,就见一大群人行了过来,一部分剑宗弟子,还有一部分身穿墨色宗袍的少男少女。其中最显眼的,则是一个穿鹅黄色锦衣的少年。

看起来十三、四岁,生得俊秀,但盛气凌人。束发用的冠子是金的,如盛放的牡丹花。两边还垂着流苏玉带。

脖子上戴着一副金项圈,中间一块月牙形玉佩,还镶着金边,看起来十分名贵。

并不太像修真弟子,反而更像一个不学无术的富家子弟。可能就是个修真界贾宝玉。

此刻正如众星捧月一般,站在众人最前面,双臂环胸,右手还攥着把剑。也是金的,非常土豪。

旁边的一名剑宗弟子道:“李公子,李夫人此刻正在仙姑那里用茶,不如……”

“你不要管!”李公子道,“我又不是第一回来剑宗做客,还能迷路不成?”而后,又转过脸来,望着瀑布底下,手持竹叉,裤脚都叠到了大腿的少年。

林安看了看他,觉得有点眼熟,但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所以,又看了看,还是想不起来。

那就说明是十八线配角,在原文里都没资格上桌吃饭。

既然是边缘配角,那么就不重要了。

继续抓鱼好了。林安低头,又在水里寻找个头稍微大点的鱼。

“你就是魔尊之子,夜弦?”李公子昂着下巴,神情倨傲,高声道,“你可认得我是谁?”

林安不想惹事,尤其不想在剑宗给师尊惹事。

寄人篱下就该有寄人篱下的觉悟,主打一个,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所以,并不想理会对方的挑衅。

哪知那李公子见状,登时更气了:“你是哑巴吗?我问你话,为何不答?”

林安顺势就指了指自己的嘴,然后对着他摆了摆手。

李公子一愣,偏头问旁边的人,道:“他真是哑巴啊?”言辞间有些惊讶,隐隐还有一丝懊悔。

被问的剑宗弟子也很懵:“不,不哑啊,他会说话。”

李公子听罢,误以为自己被戏耍了,当即更怒:“你竟敢瞧不起我?你可知我表哥是谁?”

林安心说,我连你都不认识,能知道你表哥是谁吗?

但他还是回话了:“不知道。”

“你竟敢说你不知道?”李公子瞪着眼睛看他,似乎很气。

林安:“可我确实不知道。”

见天色不早了,该回去生火烤鱼了,清理鱼鳞,也是需要时间的。上回师尊吃的少,定是因为他火候没掌握好,烤焦了,这回一定烤得两面金黄,外酥里嫩。让师尊瞧瞧他的手艺。

俗话说得好,要想征服一个男人的心,就得先征服他的胃。

师尊已经通到过他的胃了,林安也不想落后。

他撑着竹竿,慢慢往回走,却突见那位李公子,居然一脚把竹篓子踢翻了。

“我的小鱼!”林安大惊失色,忙喊了一声。眼睁睁地看着几条小鱼,在地上艰难蹦跶。

那李公子见状,更蛮横了,几脚就把地上的小鱼,活活踩死了。还冷声道:“你还真是个卑劣无耻,贪生怕死之徒!莫觉得晏陵仙君收你为徒,你从此往后,就能高枕无忧了。我告诉你,我乃祁山李氏一族的嫡系子弟,我父亲是修真界鼎鼎有名的修士,还是一品铸剑大师,母亲乃蓬莱……”

“我管你是谁!你无缘无故踩死了我的小鱼,你就是得道歉!”林安攥紧拳头,怒声道。

他本来不想惹是生非的!

可那不是普通的小鱼!

而是他特意给师尊抓的小鱼!

每一条都是他精挑细选了好久,才选出来的!

就这么无缘无故被人活活踩死了,不管换作谁,都会很生气的!

“你必须向我道歉!”林安攥紧手里的竹叉,冷冷道,“还得赔我的小鱼!”

此话一出,李公子哈哈大笑,像是听了什么特别好笑的笑话一样。他昂着下巴道:“你以为你还是昔日魔界的小殿下吗?你现在不过就是晏仙君养在身边的一条狗!你该不会以为,晏仙君是真的想收你为徒罢?不过是看在你亡母的情分上!”

林安愣了愣,心说,这关凤凰什么事?难道,晏陵和凤凰之间,还有什么交情?

但没听说有啊,书里好像貌似大概似乎没写罢。

无论如何,林安不卑不亢,毫不畏惧地道:“我师尊说了,剑宗没有什么魔尊之子!我只是晏仙君座下的小徒弟!”他又扫了一眼,地上惨死的几条小鱼,顿时更怒,攥紧手里的竹叉,沉着脸道,“向我道歉,赔我小鱼!”

否则,他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把这位李公子,一竹叉叉在地上。

此话一出,一名剑宗的弟子便道:“林师弟,你入门晚,或许不知,李公子是剑宗的贵客,他的母亲李夫人与仙姑一向交好,而且,李公子还是……”

“我说了,不管他是谁,踩死我的小鱼,就是他的不对。”林安攥得竹竿吧嗒吧嗒响,寒声道,“纵然是剑宗贵客,也应该有当客人的样子,你小小年纪就这般蛮横无理,真是少教!”

“你才少教!区区阶下之囚,竟敢跟我这般说话?”李公子抱剑冷嘲热讽起来,“人都说,龙生龙,凤生凤!魔尊是金龙,魔后是凤凰,竟生了条黑不溜秋的小蛟出来。我可是听说了,魔尊这些年之所以厌恶于你,当年还屠戮了凤凰一族,甚至将原配生生折磨而死,就是因为你不是魔尊亲生的!”

他提剑遥遥指着林安的脸,羞辱道:“你就是个野|种!你母亲不仅是个男的,他背地里还偷|人!这才生下你这个野|种来!如此不知廉耻!还连累了全族,真是死有余辜!”

竟一口一声偷|人,一声一音野|种!

骂魔尊可以,魔尊该骂,千错万错都是魔尊的错,哪怕是骂了几句林安,也可以。

林安见他年纪尚小,不会真的和他计较,既然对方是剑宗的贵客,其母又和小师叔交好,怕是来头也不小。

可千不该,万不该,这位李公子居然敢当着他的面,这般羞辱凤凰!

林安只觉得胸口有团火簌簌燃烧起来,浑身的血,瞬间逆流而上,直窜上了大脑皮层,神经都剧烈弹跳起来。

他又听见了魔尊之子的声音。

听见魔尊之子,在他内心深处疯狂咆哮嘶吼,一声声,杀了他!

杀了他!

任何侮|辱我母亲的人,都该死,该死!

吼到最后,都有哭音了。

林安的五脏六腑,都似被投入了烈焰之中,烧得他疼痛难忍。忽然一扭身,便化作了黑蛟,身影如箭般,弹飞而去。一口就狠狠咬了上去。正中李公子的肩膀!

李公子惨叫出声,抽剑狠狠挥了过去。素来削铁如泥的一品灵器,锵的一声,横劈过去。奈何那龙鳞无比坚硬,如今又已至入魔期,比从前更加坚不可摧。

宛如一整套刀枪不入的铠甲,完全贴合地套在身上。

任凭李公子横劈侧砍,连挑带刺,完全奈何不了这条身形近五米多长的黑蛟,反而被黑蛟咬着肩膀,直接拖拽至了水底!

很快,从水底里就涌出了大量血水来。

岸上那些弟子们这才如梦初醒,纷纷大喊着救人,有些年纪小的,都吓软了腿,女弟子当场都哭了。稍微镇定些的,都赶紧冲进去救人。

要是救不回李公子,只怕在场所有人都要受罚!

“去请示师长!快去!”一名剑宗弟子,忙推搡另一个弟子,又对左右大喊,“谁带了缚灵绳?快结阵,生擒恶蛟,救李公子!”

一大群人纷纷入水,可还没挨到黑蛟分毫,就被一尾巴狠狠扫了出去,各个狼狈到跌飞倒地。

眼看着从水底翻涌上来的血水越来越多,那些李氏的门客各个面色惨白,挣扎起身,又要往水里冲。

就在此时,两道剑影自远处行来,几乎是同时落地。

温琼问:“你们这是……发生何事了?”

“大师兄,是那条黑蛟,他突然发疯,把李公子卷到水下了!”一名剑宗弟子道。

“表少爷,一定要救我们家公子啊!”又一个李氏的门生,煞白着脸大喊。

温琼先是一愣,顺着众人手指的方向望去,顿时神情骤变,忙喊了声:“三师弟!”

“在!”白苏亦是神情凝重,对着温琼点头,然后抬手一翻,一条缚灵绳瞬间幻化而成。

远远甩了出去。

欲将小黑蛟捆住,然后再拽出水面来。

毕竟蛟性属水,在场众人皆是凡人之躯,在水下如何能与精通水性,又原身强悍的黑蛟相提并论?

温琼更是召出了长剑,凌空飞起,一剑劈开水面。

轰隆一声巨响,激起了数十丈水浪。

白苏面色一喜,忙道:“大师兄!捆住了!”

“拽!”温琼一声令下,白苏双手捏诀,收回缚灵绳。

嘭的一声,一团被捆成了粽子的东西,破水而出,摔到地上。众人定睛一瞧,纷纷大惊失色。

“糟了!”白苏面露抱歉,“竟捆错了李公子!”

就见此前还桀骜不驯,盛气凌人的李公子,此刻完全被捆得结实,浑身湿漉漉的,像极了落汤鸡。

才一上岸,就哇啦哇啦吐了一大滩水。在看见温琼向自己奔来时,哇的一声就哭了。

“表哥!我还以为,还以为自己要死了!哇!”他哭得好大声,挣脱门生们的搀扶,向温琼伸出双臂。

温琼几个箭步冲了过去,忙道:“不哭不哭,表哥在此,莫怕!”

白苏赶紧收回缚灵绳,作势要再甩出去,好将闯祸的黑蛟擒住。却又听身后传来一道破水声。

那闯了祸的黑蛟竟主动破水而出,周身散发着漆黑的蛟火,居然轰的一声,在整个水面燃烧起来。不过一瞬,就烧到了众人面前。

“退开!”温琼起身,一把挡开三师弟,原地一剑划去,将蛟火挡住,既惊且怒地冲着在水里翻腾的黑蛟,厉声道,“住手!你想纵火烧了整座仙山不成?”

哪知小黑蛟非但不听,反而一尾巴拍在水面,蛟火诡异地浮在水面,迎面泼了过去。温琼见状,眉头一蹙,忙设下结界。

白苏也趁机抛出了缚灵绳,却不曾想,现如今的小黑蛟,根本不怕劳什子的缚灵绳了。

不仅不怕,还两下子就将缚灵绳撕成了一段一段的,宛如雨点般,砸落水面。发出扑通扑通的声音。

“大师兄,不对劲儿啊!”白苏震惊地望着口吐蛟火烧山的黑蛟,神情凝重地道,“不是魔婴期,他现在已是入魔期的高手了!”

“什么?!”温琼镇定。

入魔期?

他只是归省了月余而已,这小黑蛟竟就突破至入魔期了?

身为晏陵仙君座下的首座大弟子,温琼也仅仅是刚触及元婴期而已!!!明年这时候,能突破至元婴期,就已经很了不得了!

想不到这小黑蛟竟这般天资过人!

那自己往后在师弟们面前,何来的威信可言?

身为首座弟子,竟还比不过小师弟!

可恶!

温琼面色沉了下来,又听身后的表弟哭叫:“表哥!打死他,打死他!他差点把我咬死!”

尚未来得及开口,温琼又听白苏道:“莫说打死他了。我与大师兄只是金丹修士,纵是联手,也不是黑蛟的对手!”

这无疑是狠狠往温琼的心口插上了一刀,他连呼吸都开始不顺畅了。

林安只觉得五脏六腑烧得厉害,非得狠狠将火气发泄出来才成。

魔尊之子在他的内心深处,依旧疯狂咆哮,数次想要抢回身体的掌控权,但都被林安压了回去。

他冲着林安怒吼:“你既占了我的身体,就要为我做事!任何辱我母亲者,都该千刀万剐,不得好死!”

林安忙在心里安抚道:“我知道你气,我也很生气!那乳臭未干的小子,嘴巴太贱!但罪不至死!”他这么一说,更气了。

小小年纪的,又是初次见面,嘴巴怎么这样贱?

反正祸事已经闯了,人也已经咬伤了,大不了就是被师尊狠狠教训一顿,再逐出师门。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至多就是和晏陵有缘无分!

“不好!”白苏瞳孔剧颤,见小黑蛟居然窜了过来,下意识侧身躲闪。

还被蛟尾扫到了脊背,顿时火辣辣的疼了起来。

“表哥…”李公子惊恐大喊,忙推搡左右的门生上前,替自己阻拦。

饶是有十几个门生冲在前面,还有温琼和白苏一左一右地阻拦,愣是没护住人。

被蛟尾啪啪几下,打飞出去。

眼睁睁地看着小黑蛟化回人形,一腿曲起,一腿伸直,将李公子骑在身下,狠狠一拳头砸到了嘴上。

“让你嘴贱!”

“小小年纪嘴这么臭!”

“我母亲凤凰,高贵典雅,姿容冠绝,仪态万千!魔尊娶了他,是魔尊高攀了!”

林安一边挥拳,一边大声道:“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了,我也要打你!”

【作者有话说】

在外人面前,安安:重拳出击,不服就干

在师尊面前,安安:哭成荷包蛋眼,呜呜呜,嘤嘤嘤,攥拳头抹眼泪,师尊,他们欺负我,还踩死了我的小鱼,哇,我的小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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