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天青转身看着她:“六妹妹……近来可好?”
析秋半侧着身子,垂着眼帘:“劳烦表哥记挂,一切都好……”

她疏离的语气,淡漠的态度,让徐天青笑容僵了僵,可一想到他们两年没见了,彼此又都长大了,有些拘谨也不意外。

“那簪子……六妹妹不必多想,是我用一本《占天经》与人换的,母亲她……并不知晓。”

《占天经》?析秋在一本《诸家杂谈》里看到过,一本讲星宿天象的书,在世已少有流传更不易得,没想到他不但有,还拿来与人换成了簪子。

析秋不知道说什么好。

“六妹妹是不是不喜欢?”她并未戴自己送的簪子,徐天青自以为礼物并不合她心意。

析秋愣了一愣,想了片刻才明白,他是在问她簪子喜不喜欢。

她要怎么说,喜欢呢还是不喜欢?

“簪子很好看。”析秋明显感觉到徐天青松了口气:“只不过我平常不出门,也用不上那样贵重的东西,还是放在表哥这里比较妥当。”

放在他这里又怎么会妥当?他知道这是析秋的托辞,脸色一黯,摆手道:“别……既然东西已经送了就是六妹妹的了,还是你收着比较好。”他好像怕她再说什么,立刻换了话题:“昨天大哥带我认识了蒋探花,喝了半夜的酒,和他畅谈一番,才算真正明白秋闱和府试院试的不同。”

语气颇有些唏嘘感慨。

析秋也不想继续那个话题,蒋探花原名蒋士林,臀试点了探花进了翰林院,年前不知何事和三皇子发生了争执,一气之下弃官在郊外开了间私塾,满朝哗然,如今俨然成了朝中清流的领军人物,颇受文人推崇。

他与佟慎之同科,认识并不稀奇,只是听他口气两人关系匪浅,这和析秋对佟慎之的印象有些不同。

“虽说有些不同,但表哥准备了许久,又常得徐大人指点,以表哥才学秋闱必是表哥囊中物,务虚过多自扰。”

科举不好考这是自然,不然哪有那么多考生考了几十年还在拼了命读书,也不会有范进中举后的反应了。

古代科举是现代应试教育的前身,死记硬背之后加上一些灵性,当然,这灵性因人而已,但与是否名师指点也有一定关系,不但如此还得有相当好的心理素质临场发挥,以及底子好的身体素质,不要三天没考完,人先倒了!

这些条件,徐天青都有,如果一切正常,析秋认为乡试于他并不难。

徐天青脸上难掩喜色:“六妹妹觉得我能过?”

析秋很诚恳的点点头:“明年春闱表哥可有打算。”

直接跳过举人展望进士。

徐天青一瞬有些颓然,但一想到析秋在面前,语气中颇有对他很有信心的模样,士气倍增:“表哥必当努力,不让六妹妹失望。”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你考了进士入了官道,我还不是只能在后宅一亩三分地转悠,最多只是这片地到另外一片,换换床罢了。

徐天青仿佛知道她所想:“临淄很美,六妹妹有空可去看看。”说完又觉得这话不妥当,补充道:“我会邀请姨母去临淄。”

析秋抿唇笑笑。

一侧,司杏穿过了角门,上了桥。

徐天青并无所觉,目光看了眼佟敏之的院子:“七弟为人机敏,昨晚我出题考他,他不到半盏茶的功夫,便答了出来,十分出色。”

析秋挑眉,佟敏之刚刚一句没提。

知道说对了话题,徐天青有些高兴:“他早上出门前,还拿了本《礼记》过来问我,我见并非全然不懂,完全不像刚刚启蒙,为何他的先生不知,还给他说千字文?”

这个佟敏之又开始得瑟,不过析秋也有些意外,他竟然偷偷开始看《礼记》了。

她早两年前就偷偷给他启了蒙,千字文三字经也都讲过,现在先生再讲一遍他可能觉得无趣,便偷偷开始学四书。

一口吃不了胖子,看来得提醒提醒他才行。

“怕是好奇拿来看看,也不见得能看的懂。”析秋不愿多说,虽相信徐天青并没有其它的意思,但他不了解佟府情况,还是不解释为妙。

徐天青摇摇头,一副欲言又止:“若是六妹妹相信我,我闲暇得空时,便教教七弟,也当提醒他做学问不可过于激进了才是。”

“有劳表哥了。”这样也好,佟敏之和她虽亲近,但她终归是女子,如果她说免不了要费一番口舌,可作为前辈的徐天青说就不一样了:“不要误了表哥的正事才好。”

徐天青笑了起来,温润俊美的笑容干净透亮,黑亮的眼中只有眼前浅笑的女子。

“小姐,大太太说大姑奶奶要走了,让您去送送。”司杏远远的站着,暗暗朝析秋眨眨眼。

这是她们之间的暗号,表示交代的事已经办妥了。

析秋点点头,转而看向徐天青,却不料他倒先开了口:“妹妹慢走,我还有些事。”

析秋点头,领着一干丫头仆妇回了智荟苑。

路上,司杏在她耳边小声道:“钱妈妈直接去了书房,一直候在外面,直到大少爷回来了才离开……”司杏面露犹豫。

析秋问道:“可是发生了什么?”

司杏想了想,像是下定了决心般开口道:“奴婢回来时,在路上碰到八小姐,只带了身边的秋蝉,看到我愣了愣,待奴婢行了礼穿过角门时,又看到她折了回去。”

佟析玉一向乖顺,内院她也不大走动,外院更是少之又少,她们主仆两个,怕是得了大太太吩咐了什么事吧。

“嗯,知道了。”两人说着话,已经到了智荟苑,远远的便看到钱妈妈站在廊下对着她笑,析秋走了过去:“辛苦妈妈了。”将手上一直带着的一只翡翠镯子褪了下来,顺手戴在钱妈妈的手腕上。

钱妈妈推辞不要:“这可使不得,奴婢怎敢要小姐的东西。”

析秋笑的柔和,按住钱妈妈的手,语气亲昵:“我腕子细压不住这颜色,到是妈妈戴着恰好,便是母亲问,我也会如实说。”

钱妈妈一怔,她以为六小姐给她镯子,是让她闭嘴不要多说,没想到是让她照实说。

没了犹豫顾忌,钱妈妈大大方方的收了,见那手镯成色翡翠碧绿莹润,她笑容就多了份真诚:“六小姐折煞了奴婢,这样好的东西,若不是主子赏赐奴婢哪有福气戴,更不敢和主子比。”

析秋笑笑:“妈妈去歇会儿吧,待会儿你少不得要忙了。”

钱妈妈应声,亲自为析秋打了帘子:“奴婢哪敢休息,就在这里候着。”

析秋点点头,进了正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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