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石走进云峥的大帐瞅瞅面无表情的云峥道:“铁连环的甲胄全部为辽人所获。”
云峥点点头。

王安石见云峥的心情不好,准备离开大帐,走到门口喟叹一声道:“既然大帅已经在西京城经营这么多年,就不能像滇西草原一般兵不血刃的把他拿下来,一定要用人命去填吗?”

云峥把视线从地图上收回来,瞅了一眼王安石道:“你还有事情吗?”

王安石长叹一声甩一下袖子离开了大帐。他如今只是一个挂名的后勤官,没有权利对云峥的指挥说三道四,不过这些话也只能由他来说,如果让陈琳来说,军中的两位最高指挥者说不定就会起争执,对正在征战的大军非常的不利。

王安石刚刚走,苏洵挑开门帘走了进来对云峥道:“我刚才统计了一下战损,从昨晚到刚才战事落幕,阵亡了四千六百八十三人,重伤一千四百三十一人,轻伤老夫没有统计。”

“为什么重伤的人数这么少?”

“大部分受重伤的将士没有活下来。不过辽人的伤亡……”

“辽人的伤亡对我来说没有多少意义,拿自己部下的性命去换敌人的性命,这样的行为没有意义。

战争的最终目的就是少死自己人,多死敌人,如果连这个目的都达不到,我还北征干什么。”

苏洵小心的问道:“不知大帅有何良策破此困局?”

云峥轻笑道:“你们的要求太高了,或许是我这些年弄兵行险让你们以为只要出战,一定能够死少少的自己人就能获得大胜。

这是一个不好的习惯,云峥不是神。想要胜利也只有一步一个脚印的往前走,萧打虎并非无能之辈,我们能有目前的局面你们应该感到欣喜而不是要求我再出什么良策。

孙子兵法有云——善攻者,敌不知其所守:善守昔,敌不知其所攻。老祖宗已经把计谋快要用尽了,那些著名的战例我知道,同样的人家萧打虎也知道,都是一个老师教出来的学生,能有多大的差别?”

苏洵道:“老夫自然知晓如今我军占尽了天时地利,然辽军已经陷入困局。背水一战之势已成,暴虎冯河之下,我军即便是全歼了萧打虎恐怕也无力北征了。”

云峥摊摊手笑道:“这没有办法,我们全部的军力都不到二十万,如今要吃掉人家三十余万大军不付出代价怎么成?

我原来打算在西京城吃掉萧打虎军一部分。从未想过要把萧打虎全军都留在这里,现在的局面就像是包包子馅料放的太多,不管我们的胃口好不好,都只能一口吞了。”

苏洵惆怅的点头道:“现在也只好如此了。”

云峥对苏洵道:“给全军下令吧,务必在最短的时间里修筑好工事,想要自己的部下少死人,那就把力气多用在工事上吧。”

“崔达那里去了?”

“他去做他必须要做的事情去了,老苏。以后离崔达远点!”

苏洵心中一凛,云峥从未和自己说过这样话,这句话里面警告的意味非常的浓重。他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云峥,只是瞅着云峥别有意味的眼神退出了帅帐。

一队队整装的军卒守卫在第一道冰墙的原址上,他们时而抱着长枪坐在地上,时而站起来沿着鹿角丫杈快速的走动,这样做一来可以节省体力,二来也能活动一下自己的身体不至于被冻僵。

孙节此时大汗淋漓。刚刚带着人将火炮安置在高点上,这几乎榨干了他最后的一点力气。直到火炮被安全的放置在已经挖好的炮坑里,他才有机会擦一把额头上的汗水。

放眼望去。左右两面的小土包上的炮兵阵地也已经构筑好了,黑黝黝的炮口已经直对着辽军的方向。

上一次三炮齐发没有干掉萧打虎,这才让辽军有了一丝反抗的余地,如今,大帅的军帐外面摆满了将要下葬的同袍,大帅的压力一定非常的大,于是,看到那些被白布蒙着的同袍,孙节的压力也大的出奇。

冬日的太阳苍白而渺小,在这样的寒冷日子里,几乎让人感受不到它的存在,如今,它也要落下去了。

孙节仔细的清理了一下炮膛,和助手一起将火药包塞进了炮膛捣实,精挑细选了一颗比较漂亮的炮弹塞进了炮膛,火炬就在边上,只要点着药绳,炮弹就会飞出炮膛。

火炬在熊熊燃烧,被北风吹得咧咧作响,一阵低沉的号角声传了过来,似乎包含着无限的哀痛,两长一短,这是归营号,也是战死的同袍下葬的信号。

不等号角声停下来,孙节就点燃了药绳,药绳嗤嗤的燃烧着钻进了炮眼,孙节捂住耳朵大声吼道:“三连发,齐射!”

“轰轰轰”

三声巨响之后,三颗黑色的弹丸出现在半空,这一次它的目标就是辽军的投石机。

黑色的硝烟夹杂着暗红色的火光从辽人的投石机阵地上腾起,所有的宋军齐声欢呼,声音久久的徘徊在西京城的上空,而惊恐的辽军,在第一时间就想把那些笨重的投石机向后转移。

只可惜,火炮的射程很远,在第二道冰墙的后面足矣攻击到西京的城墙,因此,不论辽军如何转移投石机,他们都处在火炮的威胁之下。

眼看着辽人的投石机变成了碎木连带着辽人的身体在空中飞舞,宋军的欢呼声变得更大了,他们对辽人的投石机极为愤恨,就是这些投石机,让自己一方在昨晚和今天白日里损伤惨重。

火炮不断地轰鸣,云峥在安静的吃饭,王安石和陈琳只要大炮一响,他们的身体就会不自觉地抖动一下,苏洵也是如此,唯有云峥将一口雪白的米饭放进嘴里之后笑道:“萧打虎又该进攻了。”

王安石和陈琳将手里还没有吃完的米饭往桌子上一丢,就准备出去看看,他们不想错过这一场大战的任何一幕。

“吃饭的功夫还是有的,从整军到出兵,最少需要半个时辰的时间,足够我们吃饭了。”

王安石担忧的道:“老夫是担心其余方向出岔子。”

云峥笑道:“如果萧打虎愿意从西面突围,姜哲他们如果顶不住,放他们离开也就是了,南北都是丘陵,不适合战马狂奔,走西面的话,姜哲他们铺设的三角刺会把辽人的战马都留下来。

在茫茫的荒原上,没了粮食和战马,他们走不远的。”

陈琳看着云峥道:“如果大帅是萧打虎,你准备从哪个方向突围?”

云峥认真的回答道:“如果我是萧打虎,只会从东面突围,我还不敢抛下自己的部下独自逃亡,只有攻破东面的防线才能和天成长青两县的辽军汇合在一起,依靠那两座城池里不多的军粮看看能不能逃回中京。”

“要是萧打虎真的从西面突围呢?”

陈琳问完这句话之后就有些后悔,大宋在意的是他麾下的三十余万大军,而不是萧打虎这个人,如果萧打虎肯独自逃跑,云峥说不定会礼送他离开,馈赠粮食战马说不定都是应有之义。

云峥吃完了饭,将饭碗撂在桌子上,戴上手套从架子上取过自己的头盔和宝剑朝陈琳和王安石笑笑就出了帅帐。

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天空呈古怪的深蓝色,几乎在太阳落下去的时间里月亮就已经挂在天上了。

往年这个时候正是云峥和家人坐在暖房里饮酒赏月的好时候,但是今天,云峥不得不上了楼车,继续观看自己并不想看的战斗。

这一次辽人冲上来的时候多了一份悲壮的意味,无数辽军在没有巨盾的掩护下,举着长枪,长刀,连枷,狼牙棒在自己军中的弓箭手的掩护下开始向宋军据守的防御工事进攻。

为了不让自己人被宋军弩箭射死,辽人的弓箭手几乎是随着大队的步兵向前冲锋,只是他们需要一面走一面射箭。

纷飞的长箭波浪一样的从宋军一箭之地的外面开始射击,长箭落在工事的外面,就像是在顷刻间长了一地的庄稼。

宋军的八牛弩和弩炮,从辽人进入射程之后就没有停止过,粗大的弩枪带走了多少辽人,立刻就有新的辽人补充上来,一些头上插着羽毛的辽人不断地敲响自己腰间的长鼓,一面前进一面舞蹈还不忘记敲鼓。

辽人的歌声从对面传过来,趁着弩弓营还没有发威的时候,他们开始奔跑,冲在最前面的是一个少了一条臂膀的大汉。

“我是牧牛儿,

生在天地间

白日擒虎豹,

夜晚捉白狼。

双臂搏熊罴,

双腿追骏马。

弯弓能射鹰,

长刀逐汉贼……

我是牧牛儿……”

王安石有过目不忘之能,契丹人的土话对他没有半点的阻碍,那些粗糙的契丹话,他甚至能够翻译出一丝汉韵来。

这是勇士的自夸,也是辽人在为自己鼓劲,到了这个时候,这些腹内空空的辽人,依旧还有这样的勇气,即便是云峥都有些佩服萧打虎的御下之能。

今天陈琳破开一些死去的辽人肚子,结果在他们的胃里面没有发现什么正经粮食,这才确定辽人的粮食确实被崔达给弄跑了。

不过佩服归佩服,当辽人大队越过测距箭的时候云峥依旧下令怒弓营开始覆盖性的射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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