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望无垠的荒原上长长的一列队伍艰难的在雪中跋涉,乱飞的雪花飘在脸上因为寒冷,雪花挂在眉毛上,胡须上也不融化,时间长了之后就结成了冰凌子。
两队骑兵不断地来回奔驰,大声的呵斥着要队伍里的人加快步伐,跟上前面的队伍。

骑兵很少,队伍却非常的长,以至于骑兵胯下的战马都喘着粗气,艰难的在雪地里跋涉。

走在队伍最前面的军侯瞅见了一座被人遗弃的军营,长长的吼了一嗓子之后,整支队伍就停在了原地。

军侯带着部下冲进那座被遗弃的军营,里里外外全部都检查之后,这才喝令后面跟着的队伍依次走进这个庞大的军营。

刚才还冷冷清清的军营转瞬间就变得人满为患,干柴被第一时间找了出来,不大功夫熊熊的篝火就燃烧了起来。

十万流民中的三万青壮如今全部在这里了,为了供应流民的衣食,王安石算是操碎了心,为了这些人他不得不底下自己高傲的头颅向那些军汉要衣食,为此,受到了不少的诘难。

文臣的尊贵表现在京师中,来到边地之后,就不再那样清贵了,尤其是王安石以待罪之身来军前效命,自然就收获不了多少尊敬。

守卫河曲城的谭威出身书香门第,因此对王安石保持了相当的敬意,唐州知府李常知道来了大批流民之后特意送来了大批的粮食。

而接替李东楚守卫雁门关的种諤,除了朝廷规定的粮饷之外,没有多给一粒粮食。

王安石现在走的道路其实就是云峥的行军路线,自从云峥知晓王安石带着巨大的拖油瓶来到西京之后。他就不再命令军卒们拆毁自己搭建好的军寨了,流民和大军不同,他们没有学会这种技艺,只要有军寨,哪怕简陋一些。也能让这些流民少死几个。

大宋官方对流民非常的无情,在豆沙关的时候云峥就知道只要捉到一个流民,官府就会有几十文钱的赏赐,以至于有专门的赏金猎人在专门做这个勾当。

流民不交税,不听从官府管辖,是贼兵的兵员来由。也是导致大宋社会不稳定的根本原因所在,至于这些人为什么会成为流民,却很少有人顾及的道。

当初包拯在陈州放粮的时候,放粮的对象可不包括那些处境更加糟糕的流民,连包拯这种悲天悯人的官吏都对流民视若无睹。如今这些流民被送到前途未知的雁门关他们的社会地位可想而知。

官府最恶毒的心思云峥不愿意去想,当初李元昊在好水川一战大败韩琦之后,陕西路之所以能够撑到大宋援军到来的唯一原因就是无数的厢军顶了上去。

这些厢军根本就不能称之为军人,他们手中的武器只有木棍,竹竿叉子,锄头这些东西,在前一天的时候,他们还不过是一些失去了土地的农民。匆匆被编练成厢军,而后就被赶上了西夏战场。

西夏人退去之后,擒生军活捉了不下十万人。西夏人也就多了十万奴隶,而陕西路的厢军却神奇的消失了,只是延安这地方据说有鬼夜哭,磷火白日成团,与日月争辉。

士大夫们以为像云峥这种战场上的屠夫对人命会完全漠视,他们不明白。云峥对生命的看法和他们有着孑然的不同。

面对异族,云峥恨他们不死。但是在面对本族人群的时候,不管这些流民再如何的懦弱。卑劣,云峥也是有一个就救一个,这一个小小的坚持他从未放弃过。

王安石走进了云峥住过的帅帐,搓搓手,就打量起这间相对高大的房子,这座房子全部由粗大的原木构成,上面有巨大的骑马钉将原木连在一起,而后再横穿上原木就成了墙壁,圆木上的树皮都未曾褪去,缝隙里糊满了厚厚的泥土,所以,整间屋子显得格外的结实暖和。

一根去了皮的原木上写着一行字,仔细一看原来是一句诗,“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原木破开两瓣,平面拼凑成一张极为宽大的桌子,桌子上的尘土已经被亲兵给擦拭干净了,现在上面放着一壶热茶。

老仆解下王安石身上的裘皮大氅,倒了一杯茶水给王安石,王安石喝了一口茶,看着门外飘飞的大雪沉声道:“膳食可曾安排下去?”

王安石的亲兵回禀道:“已经吩咐埋锅造饭了。”

“稠粥还是稀粥?”

“军粮不足,只能勉强供应半粥!”

“重新加米,煮成稠粥,半粥清汤寡水的可抵不住这里的严寒,传令下去,我们在这里休整三日之后继续启程!”

“使君,如果煮稠粥我们熬不到西京就会断粮!”

“无妨,云帅给我们留了粮食,现在去左右两边山脚顶端处挖出来吧,应该够我们吃到西京的。”

亲兵左右看看疑惑的道:“云帅并无粮草留下来啊?”

王安石不耐烦的道:“让你去两边山脚顶端处挖你就去,哪来那么多的废话。”

亲兵疑惑的出了门,找了些流民带着锄头去远处山脚挖掘,这里地形极为奇特,两座不高的土丘像两只翅膀一样的包围着中间的这块平地,在风水学上叫做凤翅连山,如果祖宗的尸骨埋葬在这里绝对会保佑子孙衣食无忧,富贵延年的。

想要吃尽这里的风水,祖宗的坟墓应该葬在明堂,也就是两山环抱的最中间,还需要两位后面逝去的子孙尸骨挂在山脚,也就是埋在凤翅的最顶端,从而保证这里流逝的好风水一点不落的全部留给自家人。

再加上云峥留下的那两句诗,王安石这种绝顶聪慧的人如果再不知道云峥在山脚处埋了粮食那就活该被饿死。

粥熟了之后,亲兵果然在山脚处挖掘出来了好大一堆的粮食,虽然都是麦子,亲兵依旧高兴地大呼小叫,那些挖粮食的流民更是欣喜若狂,有了这些粮食,他们至少可以活着走到西京去了。

“这样的大事也该摆弄自己的小聪明,真不是人子!”

王安石吃光了一大碗稠州,满身暖和然后就愤愤的推开了饭碗,准备好好地睡一觉,他不担心这里会出现什么敌人,云峥走过的地方,别说敌人,野草好像都不多。

入夜之后大雪下的越发的急促,起了风,白毛雪呼啸着从门缝里往里钻,桌子上的油灯被风吹得胡摇乱晃起来,王安石用手拢住火苗,待火苗稳定之后才松开手,提笔继续书写。

“士固有离世异俗,独行其意,骂讥、笑侮、困辱而不悔,彼皆无众人之求而有所待于后世者也,其龃龉固宜。

若夫智谋功名之士,窥时俯仰以赴势物之会,而辄不遇者,乃亦不可胜数。

辩足以移万物,而穷于用说之时;谋足以夺三军,而辱于右武之国,此又何说哉!嗟乎!彼有所待而不遇者,其知之矣。

云氏兴兵不急,不骄,不燥,不慌,军未至,然三百里外胡虏惊,军过后,三十年不闻胡笳声,此谓大将军也!”

写完之后,小心的吹干了墨迹,老仆上前将纸张折叠好收起来,从被子里拿出一个汤婆子小声道:“官人,该就寝了。”

王安石搓搓手,又提起笔写到:“三界里,有取总灾危。普愿从生同我愿,能于空有善思惟。三宝共住持。”

写完之后,抛下手中笔,登榻就寝!

王安石睡觉了,云峥却不敢睡,用手支撑着下巴等候崔达等人平安归来,这样的大雪天,即便是当地的牧人都不敢轻易地离开自己的帐幕来到外面,就算是最**的恶狼,这时候也只能躲在深深地坑洞里舔舐自己的腿毛来抵御饥饿。

但是大宋军队既然已经展开了军事动作,就只能继续下去,否则让萧打虎带着那些牛羊回到西京,他就还有资本和自己继续战斗。

论起在战场上吃苦耐劳的本事还要数西夏人,远寨六部的生活环境要比草原上苛刻的太多了,如果派宋军骑兵去干这种事情,云峥相信,天亮的时候自己只会找到一些冰雕。

派远寨六部的骑兵去做这种事情,虽然会有一定的损伤,但是一定会有战果的。

至于死多少远寨六部的骑兵,云峥并不是很在乎。

赵旉掀开门帘子走了进来,也带进来了漫天的雪花,云峥激灵灵的打了一个寒颤,不等赵旉张嘴求情就道:“滚出去!”

赵旉单膝跪地道:“大帅,末将并非是来为骑兵求情的,只是想请大帅允许末将亲自领兵。”

苏洵走上前想要把赵旉拉起来,赵旉却稳稳地跪在桌案前,用仅剩的一只手撑在地上执拗的看着云峥。

他认为云峥这是在故意消耗自己手中的骑兵,是在故意削弱自己在军中的存在感,才会派一员胡人将领带着五千骑兵去偷袭辽人的辎重所在地,在这样的天气里,他有这样的想法毫不稀奇,这才不顾云峥军令一而再再而三的要求亲自领兵。(未完待续)

ps: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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