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兮指的是皇帝御笔写于今日的《漫题三首》。
既是三首的组诗,那么会在诗篇中间有因果、递进的层意。皇帝在第一首诗里提到的怏怏不快,既然点明并非因为戴佳氏的仙逝,那么皇帝究竟是因何而不快,那答案自然盖在第二首中有寓意的递进,再在第三首中总结揭开。

却还没等婉兮将话儿说明白,皇帝忽然从皇太后席边走过来,朗声道,“令贵妃,你过来,朕有话儿要与你说。”

婉兮便没机会将这事儿与那拉氏详细解释了,只得向那拉氏含笑半蹲,这便随着皇帝去了偏殿。

因是过节,宗亲和大臣们都进宫来一起热闹。这“万方安和”也都聚满了公主、宗亲福晋和三品以上大臣的福晋,故此便是偏殿也都有人影笑声,随水波琳琅而过,倒找不见个背人的地方儿。

皇帝便在水边站定,隔着竹帘,望一眼帘外的波光水影。伸手过来,捏住了婉兮的手。

“……你自己个儿心下明白就好,不必与她讲说去。”

婉兮有些意外,不过却也柔顺而笑,“嗻……皇上说不准,那奴才这便封实了嘴去,半个字儿都不说了。”

皇帝点头,“小七在静安庄,爷已经叫毛团儿送了她爱吃的粽子,还有香饼和香锭子过去了。你无须担心。”

婉兮便也含笑颔首,“奴才且不担心呢。别说陈姐姐将身边儿最得力的白果都放到小七那去,更何况,拉旺那孩子每日早晚都过去看望。这会子啊我倒是多余的,便是我亲自去了,小七都没空见我。”

皇帝便也笑,“嗯,嫁出门的女儿,泼出门的水儿。留不得喽~~”

婉兮却也嘱咐,“今年这个端午,恰好是戴佳氏亡故。宫里过节越是热闹,怕是舜英那孩子心下反倒越是难受。爷千万别忘了舜英去,且便是赐下节项,也只简单即可,也省得那孩子心下便是滋味儿了。”

皇帝点头,“爷心里有数儿,你放心就是。”

一班宗亲大臣的男人们,都在湖水另一边儿候着呢,皇帝不便久留,这便抬手抚了抚婉兮的脸,“爷得赶紧过那边儿去了。等爷走了,万方安和的这帮子女眷,必定绕老绕去还得绕到戴佳氏之事上来。你且小心着,别跟着掺和。”

婉兮一笑莞尔,用脑门儿轻轻在皇帝肩上磕了磕,“奴才省得。爷放心地过去吧,奴才今儿只当个闷嘴的葫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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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得了皇上的授意,婉兮便也不急着回去,且在这水边儿绿堤上散散,也免得回去还得面对那拉氏的询问。

那边厢,玉蕤见婉兮久而未归,未免有些着急,这便小心地寻来。

因见是皇上将婉兮叫走的,玉蕤摸不准皇上的用意,也担心是皇上忽然情动,相与婉兮亲昵一番,故此玉蕤也不敢急冲快走,这便也是在堤岸之上故意兜着圈子走。

这便恰与婉兮碰了头。

玉蕤自己先红了脸,婉兮也垂眸咳嗽了几声儿。

还是婉兮先说话,“那边的戏已经开锣了?”

玉蕤点头,“是。皇太后看得正高兴,倒忘了忻妃新丧。”

婉兮点点头,“那我便放心了额。皇太后看戏,皇后必定捧着戏本子在旁边儿陪着,倒没空再问我的话了。”

玉蕤一时不解,小心问,“姐方才便是要与皇后解皇上的诗来着?怎地这会子却又不想说了。”

因是玉蕤,不同外人,婉兮便将皇上之前的话相告。

玉蕤也没想明白,“皇上他,为何不叫姐给皇后讲说?”

婉兮握了握玉蕤的手,“其实我这会子也一时猜不透皇上的心思。不过总归皇上办任何事都有道理,咱们便顺着皇上的心意行事便是。”

既然不能与那拉氏讲说了,玉蕤倒是一边走一边忍不住吟起皇帝那《漫题三首》来。

(之二)

作队龙舟银浦边,

欣来揽景转忶然。

八人妒莭临期罢,(去岁五月初四日园中有回禄事,未得奉皇太后赏莭)

回忆堂堂阅一年。

(之三)

成败忧欣底是真,

藉无缘者有谁因。

了当诸虑都捐弃,

一意祈年福万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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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兮赞道,“果然是旗人翰林之家出来的闺秀,瞧,简直是过目成诵。”

玉蕤脸红,“虽说三首,可皇上只是直抒胸臆,倒未曾用典,故此倒不深奥,我这才能顺着就背下来了。”

婉兮点头而笑,“真可惜皇后不肯在汉人文化上多用些心,这便才连这般平白的诗都没读明白。实则皇上的心意都是明摆在字面儿上呢,亏她还只当皇上是为戴佳氏而伤心。”

玉蕤点头,“最要紧的是,她不明白《漫题三首》的体例所在。三首连做,层意递进。第一首提出‘恹恹不乐’,第二首则是将这不乐深化,第三首才正式解开不乐的真实缘由。”

“若不明白这内里的体例,只是割裂开了单独去看每一首,那自然只是断章取义罢了。”

婉兮点头轻笑,“玉蕤你瞧啊,皇上第一首里已经明白说了,这怏怏不乐不是因为戴佳氏之死,皇上对戴佳氏之死已是‘只宜忘’;第二首里则是回笔一转,又提到了去年的那一场大火去呢。”

玉蕤便也哼了一声儿,“是啊,去年的那场大火,便是有人想忘了,可是皇上却不肯忘呢。在皇上的心里啊,戴佳氏之死,还比不得去年那一场火的要紧。故此皇上才将去年的火作为第二首的递进来安排,倒是将戴佳氏的死,只当一个起兴的引子罢了。”

婉兮驻足堤上,回望九洲清晏的方向。

“去岁那一场大火……便是已然过去了一年,可是此时临风嗅来,即便是这水波涟漪,都依旧能闻见那烟火味儿去。”

玉蕤冷笑,“那一场大火,废了一位亲王,又叫那么多御前的章京、侍卫受了惩处去;可是这还不是全部,去年端午的一场龙舟竞渡,还曾导致一尸两命去!也难怪皇上诗里说,去年的那场不快,一直留到今年,倒比戴佳氏的死,更加叫皇上心绪烦乱去。”

就是去年端午,和敬公主的大格格、绵德阿哥的福晋阿日善,怀着身子,拼命帮衬自己夫君,结果……却母子双亡。

婉兮深吸一口气,“所以皇上第二首诗的头一句便已是说‘作队龙舟银浦边’。看样子今年,皇上的意思是,龙舟依旧泛舟水上,却不准再竞渡了。”

玉蕤自己倒是漏掉了这一层意思,在婉兮的提醒之下,便也是一拍手,“我说今年我阿玛他们预备的锣鼓都少了呢。原来龙舟还是要泛舟,却用不着竞渡,那自然就用不上那些加油助威的锣鼓去了。”

婉兮轻叹一声儿,“赛龙舟是节俗,人都爱看。可惜争胜之心若过于盛,那好好儿的节俗便反倒可能坏了性命去……其实皇上在十几年前,便曾作过《竞渡》诗,表达‘非竞’的心思。”

“皇上那诗歌中云:‘其间人更甚,率被名利羁’,因为被追名逐利之心所驱驰,那么好好儿的赛龙船便也叫人不欢喜了去。故此皇上说‘故无竞唯人,四方其训之’。”

“倘若当年那个人就曾好好儿去读了他皇阿玛的这首诗,说不定后来便也不会将局面闹到如此地步。那阿日善,好歹是皇上的长房长孙媳妇,也是皇上的亲外孙女儿啊。”

自从阿日善死后,皇上便一直并未给绵德再指婚继室福晋。这何尝不是皇上心下也要给阿日善一个交待去?

玉蕤听了也是心寒,“哼,所以皇上才不肯忘了去年的旧事去!皇上圣明,就该写这首诗出来,叫那人看了自己心下哆嗦去,叫他也明白明白,皇上便是年过半百,可却没糊涂呢!”

婉兮偏开头去,“皇上在第三首诗中才剖白了心迹:他今年的怏怏不乐,为的是‘一意祈年福万民’。皇上是在忧国忧民,不敢有片刻松懈疏怠,故此便是过节,也不敢沉湎于享乐之中啊。”

玉蕤听得眼圈儿有些红了,“……皇上年岁大了,他此时的忧国忧民,何尝不是在期望这大清江山能够稳稳妥妥地传给子孙后代去?可惜有些皇子,真是叫皇上太失望了,也难怪叫皇上如此怏怏不乐、心绪烦乱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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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兮携着玉蕤,绕着绿堤回到万方安和,皇太后正好儿就要起驾赴福海看龙船了。

那拉氏亲自搀扶着皇太后移驾,倒顾不上与婉兮再说话儿。

婉兮自也泰然自得,随着皇太后和那拉氏一并赴福海之上的“蓬岛瑶台”去。

“蓬岛瑶台”在水中央,从岛上仙楼环望海子上,视野最是好。

婉兮果然见龙舟齐整排列在码头边儿上,早已并无往年那般生龙活虎,都亟待飞驰向前,争夺锦标的劲头去了。

玉蕤也轻声道,“姐真是说对了。看来今年已是不再竞渡了。皇上终于下了这个决心,改了这个节俗,便说明皇上对去年的那件事儿,怕已然是心知肚明了,就看皇上什么时候儿狠下心来料理了。”

“这会子戴佳氏的事儿已经尘埃落定,皇上便也已经能腾出手来了。我看啊,这件事儿了结的日子也不远了。”

婉兮没说话,只静静抬眸,望向妃位之中的愉妃去。

年过五十的愉妃,此时已然现出了老态来。

福海之上的波光倒映到婉兮颊边来,粼粼闪闪,倒将婉兮的眸光都给掩过去了。

婉兮收回目光,缓缓道,“颖妃说过,每年的端午,对于蒙古人来说,是‘打大围’,是一年当中最大的一场围猎,期待的是一年之中最大的猎物。”

玉蕤会意,轻哼一声儿,“愉妃也是蒙古人。”

婉兮幽幽垂首,“只是,天下逐鹿之时,谁人能知自己究竟是狩猎者,还是别人眼中的猎物呢?只怕一直只当自己是猎手,以为一切都该手到擒来;却殊不知,自己被射落马下的那一天,已经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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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额娘,额娘……”

婉兮的心思被孩童的嗓音给唤回。

婉兮忙垂首,却见是小十五拉着小十六的手一块儿走过来。

小十六还小,在人群中闪转腾挪的,还有些不稳当,小十五小心翼翼地拉着,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珠儿里满是身为兄长的包容和怜惜。

婉兮便笑了,忙伸手一左一右抱住两个儿子去。

“你们两个小捣蛋跑到哪儿玩儿去啦?粽子吃了几口?记着,不许多吃,仔细回头肚子里不消化了。”

小十五自己嘿嘿地笑。婉兮就知道,他一定没少吃。

小十五却不说自己,只说小十六,“我没给石榴吃粽子,就带着他磕鸡蛋玩儿来着。”

婉兮笑,“那谁磕赢了?”

小十五宽厚地一拍弟弟的肩膀,“石榴赢了!”

婉兮心下大为欣慰,不由得搂住小十五,在他白白胖胖的脸蛋儿上亲了一个响的。掌心却自然贴到他小肚皮上,不动声色地帮他揉着肠胃。

小十五将小十六的小手放回婉兮的手里,“额娘,皇阿玛说要带儿子坐龙船去,儿子不能再陪弟弟玩儿了。”

婉兮倒是有些意外,“哦?你皇阿玛还要带你去坐船么?”

今年的龙舟明摆着是不竞渡了,对于一个男孩子来说,只慢悠悠在水上泛舟,便也没太多的乐趣儿去。婉兮还以为今年皇上不必带小十五上龙船了呢。

小十五点头,“皇阿玛等儿子呢。儿子暂且告退,额娘,等坐完了船,儿子再来陪弟弟玩儿。”

是毛团儿来亲自接走的小十五,能有毛团儿在皇上身边儿,婉兮真的是能放心太多。

便是当初的高云从,甚或胡世杰,终究是都比不上毛团儿来得叫婉兮更为放心。

小十五被接走了,语琴便也过来与婉兮一处凭栏而观。

果然,龙船虽划开,却没有了半点竞渡的意味,倒像平素在后湖、福海上只用于摆渡的小如意舟似的了。

这般慢吞吞列队缓缓划动的龙船,倒是头一回见。有些女眷便也看得有些意兴阑珊,纷纷回座去了。

倒是语琴却反倒更加兴味盎然,歪头望住婉兮,“依着你瞧,今年这样的蜗牛船,皇上为何还带圆子上了?皇上竟不怕圆子闷得慌。”

婉兮垂首莞尔一笑,故意道,“我也看不懂了。还要跟姐姐讨教,可是姐姐想到什么去了?”

语琴啐了一声儿,“呸,我可不敢受你这顶高帽子。”

婉兮含笑垂眸,“按说,这样儿列队徐徐划动的龙船,我当真是从未见过。可是转念一想却又不对,眼前的情形其实反倒有些熟悉飞,仿佛咱们都是见过,且都已是见过好几回的了。”

语琴便笑了,知道婉兮已是心有灵犀。

倒是玉蕤听得着急,忙道,“二位姐姐这是打什么哑谜呢?我都迷糊了!”

婉兮轻轻捏了捏玉蕤的手,“这般的龙头船,排成队列,在水面上徐徐划行……你且别急,慢慢儿想想,可在什么场合下见过?”

玉蕤便是一时懵住,可终究是心思剔透的姑娘,尤其是听出婉兮将“龙船”换成了“龙头船”,这便心下豁然开朗。

玉蕤一拍手,“……南巡!”

历次南巡,都是龙头御舟在运河水面上按着位次排开,徐徐而行。虽说眼前这龙船跟那御舟没法儿比,可却都是龙头船啊。

婉兮与语琴相视一笑,“就是不知道小十五那个小淘气晕不晕船。今儿且叫他在船上都坐一会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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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龙舟不竞渡了,故此龙船在福海上的速度慢了太多,绕了好一会子才结束今儿的行程。

小十五回到岛上,欢喜回到婉兮和语琴跟前儿,听两位额娘问,只是开心地点头,“好玩儿!儿子没坐厌烦。”

婉兮叫过屈戌来,问了问时辰。屈戌戴着怀表呢,便回说龙船前后大约走了半个时辰去。

婉兮便委婉道,“圆子过来,额涅问你,便是这半个时辰你不厌烦;可若是十倍的时辰去,总共要五个时辰,要从早坐到晚上去呢?你可会不耐烦了?”

小十五想了想,抬眸向语琴笑,“庆额娘帮儿子多带几本书可好?那儿子便不会憋闷了。”

婉兮和语琴都是欣慰,相视而笑。

语琴自然欣然允诺,“好好好,庆额娘带一个大大的书箱子去。不光带你素日的功课,庆额娘还要从你额涅的宫里啊,替你偷几本好玩儿的话本子去!”

婉兮便也笑了,甚为同意。

——圆子明年就要正式进学了。赵翼的那些话本子,有些也是时候叫圆子粗浅地看一看了。

那是宫墙之外的天地,那是带着传奇的世界,是圆子在这宫墙之内,跟着翰林师傅们,所不易学到的。

婉兮想到这儿,却是一转念,已然莞尔。

她有这样的心思,皇上如何没有?她不希望自己的儿子所学都只局限在宫墙之内,那皇上呢,必定比她想得更多,看得更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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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兮回到寝宫,已然日暮。

回想今日这一场不竞渡的龙船之事,婉兮不由得摇摇头,“今儿愉妃的神色不佳,倒也不奇怪。不过皇后今儿从始至终一直面沉似水,又是什么缘故?”

玉蕤想了想,“难不成,是她还是卡在皇上的诗文那,依旧觉着皇上是怀念戴佳氏呢?”

婉兮想了想,却又摇头,“虽说可能,不过似乎却又有些不对劲儿。终究那戴佳氏已经不在人世了,那皇后的不快也不至于维持这么久去。一个中宫皇后,跟一个死人较个什么劲儿去呢?“

玉蕤摇头,“那指不定她今儿又遇见了旁的什么不顺心的事儿去吧?总归她爱生气,随便瞧见什么不顺眼的,也能气囊囊好几天去。”

倒是次日玉蕤在园子里遇见林贵人,方解开了这个疑惑去。

玉蕤回来与婉兮禀明:“原来昨儿本是内廷主位们都给皇上进献香包去。这么多香包,皇上选谁的挂在腰上,这个都是大家伙儿心下计较的。”

婉兮释然而笑,“反正我针线不好,每年便是也给皇上进献,可从来就没敢指望过这个……要不皇上在王公大臣们眼前儿丢人了去,那可怎么好。”

玉蕤也笑,“姐不在意这个,可是却有人在意。皇上今年在第一首诗里可是写了‘懒看椒涂进艾囊’。”

婉兮便也道,“嗯,‘椒涂’用的是当年陈阿娇‘椒房独宠’的典故去。故此啊,虽说‘椒涂’可以泛指后宫,可是若从根源上来说,倒是原本应该特指皇后呢。”

“所以皇上这‘懒看椒涂进艾囊’一句,倒也可以解为,皇上懒得看皇后娘娘亲手绣的香包去。”

玉蕤便也耸了耸肩,“皇后极为在意此事,自然是因为当年孝贤皇后的旧例。不是说孝贤皇后给皇上用鹿毛绣过火镰荷包么,皇上因此还曾夸赞孝贤皇后不忘满洲旧俗来着;故此咱们此时这位皇后娘娘啊,便想方设法都得叫皇上每年的端阳宫宴上,都得戴她绣的香包去。”

婉兮点头,“皇上也给足了中宫颜面,的确是连着数年都戴她绣的荷包去……可是今年皇上腰上那个,我瞧着倒不是皇后绣的老满洲式样,倒像是蒙古人的纹样儿。”

玉蕤挑起大拇指,“姐虽总说自己不善女红,可是这眼力却当真是准的。姐说对了,今年皇上挂出来的荷包啊,是出自蒙古主位之手。”

“是谁的?”婉兮歪头想想,“宫里出自蒙古的主位,位分最高的是愉妃、高娃和豫妃。是出自她们三人谁的手中?”

玉蕤却摇头,“我也有些意外——皇上今儿用的这个火镰荷包啊,是慎嫔绣的。”

婉兮虽说奇怪,却也随即便也理解了。

“那倒不奇怪,慎嫔出自厄鲁特,她绣出来的火镰荷包的纹样是融和了蒙古和西域两种味道,十分特别,皇上颇为赞赏。我记着乾隆二十六年那会子,她就曾因为进献了一件火镰袄子(也就是火镰荷包的外头这层刺绣的套子),叫皇上十分喜欢,便自那起皇上已经口头赐封为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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