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继善上疏议生丝出洋之事,这本是极为敏-感之事,稍不小心便会逆了龙鳞去。故此永琪听说消息,原本倒是暗暗称庆。
倘若尹继善惹皇帝动怒,永璇必定受到牵连;

且前朝大臣本就颇多保守拘泥之人,原本就反对与洋人通商,更何况是生丝呢,故此尹继善的上疏必定在前朝引来不少的反对去。若皇帝再对尹继善不满,那么那些与尹继善持相反意见的,便也不然再支持永璇去。

永琪便等着,此事过后,他可坐收一班大臣支持去。

成年皇子中,如今只剩下他和永璇的争夺。不支持永璇的大臣,便也没得选,至少目下而言,只能与他靠近。

可是永琪怎么也没想到,如意的算盘一共还没打几天,皇帝竟然准了尹继善所奏,颁下谕旨正式对生死出洋之事弛禁。尹继善非但没触怒皇帝,反倒透过此事,叫大臣们都看到了皇帝对尹继善的器重去。

永琪只能眼睁睁看着,次日起便是在上书房里,师傅和谙达们都对永璇格外客气些儿。

原本他们两个都曾经是无依无靠的皇子,永璇的生母淑嘉皇贵妃早逝,而永琪自己的生母不得宠,故此大臣们原本更看重他们两个自身的优劣对比。

他自是笃定,他自己是样样儿都比永璇强。至少,他的腿没毛病啊!

可如今倒好,他的腿一样儿得了毛病去。

而永璇呢,却得了尹继善这样个能依靠得上的岳父去。反观永琪自己,岳父一家本就江河日下,岳父多年终于升任总督,却还没来得及上任,就“嘎呗儿”——死了。

这样一来,永琪不得不面对这样一个现实:他与八阿哥永璇之间,地位已经重新洗牌。原本是他样样儿都比永璇强,到如今,因为尹继善这个得力的岳父可以依靠,永璇已是扭转了颓势,不但与他的地位渐渐持平,甚至在父皇心中,已经隐隐有超越他的趋势去了。

永琪忍不住郁卒,急于得到宗室王公和大臣们的支持。可是他此时苦无良策——万般无奈之下,便将目光放在了福园门外的那一班身份隐晦、却每日都蹲墙根守着的人身上去。

——那一班人,实则都是奉命而来。

长久以来,京城里的各王公贝勒都会派护卫或者笔帖式,去紫禁城、圆明园等处探听朝廷和皇上的动态,如本日哪些衙门上奏了什么,皇帝召见了哪些大臣,皇帝的行程等等,然后书写“启帖”回报。

永琪想到的那些人,正是出自京城中各家王公府中的护卫和笔帖式们。

皇帝驻跸圆明园时,圆明园其他宫门因管理严格,倒叫外人不易探听消息去。唯有福园门内,因主要是皇子们的住处,且挨着如意馆进,平日进出的管理倒相对松快些。

且如永琪一般,皇子长大了,虽说朝廷有严令禁止皇子私自与大臣结交,可是哪个皇子能当真就不结交大臣了呢?故此心照不宣地,也有皇子明知道外头是什么人,却也一不查问,二反倒偶尔故意泄露些消息出去。

永琪在别无他法的情形下,又不甘被永璇超越,这便不得不用了这个近乎孤注一掷的法子去。

他能给王公们他们所需要的内廷消息,而他也需要他们的支持。说到底,这也是各取所需吧?

他坐在书房里独自思量半天,终究叫了从小便在身边伺候的哈哈珠子太监:三德、四书、六艺他们都进来。将京城里的二十家王公分成几脉,分别交给他们,叫他们多长长眼色,先到福园门外去“认人”。

“你们尽可与他们多盘桓,待得将来相处得熟了,再寻机会,挑要紧的带进来,到我眼前来说话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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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容和乐仪按着忻妃的要求去了九洲清晏见皇上,从她们两人出了她这寝宫的门儿起,忻妃就在翘首巴望着皇上到来。

皇家不可出丑闻,尤其不能出在皇嗣身上。

四公主的手是那样儿,皇上便挑了傅恒的嫡长子为额驸,将四公主的秘密藏在最信任的臣子家中;那她的舜英呢,便是从小儿皇上就知道舜英不对劲儿,可是那会子终究孩子还小呢,皇上兴许这几年都给忘了。

忘了不要紧,她会提醒皇上。

皇上若怕这丑闻传开,那便只有赶紧过来。

忻妃想到此处又狠了狠心。

她知道身为母亲的,不该如此利用女儿的痛处。只是,她此时已经别无选择。

况且在这这后宫里啊,一向是母以子贵、子也以母贵,她们母女两个就该是相依为命,一荣俱荣的。如今眼前这一关对于她来说是生死的关头,若她闯不过去,这条命就这么交待了,那舜英将来又要靠谁来护着?

后宫里其他的人?呵呵,养母再用心,终究也是隔着肚皮的,如何比得上生母啊。

除了自己,在这后宫里,她谁都不相信;舜英是她的女儿,舜英便也应该谁都不可以依赖!

故此,她这回用女儿来救她自己一命,这便已经不仅仅是她的自私,她何况不也是为了女儿呢?她得活下来,她得,亲自护着女儿长大才行。

焦急的心,每一刻的等待都是一种煎熬。在这样的心境之下,她都不知道真实的光景是过了多久,她只知道今晚这等待的滋味,不仅仅是度日如年。

夜色深浓里,乐容和乐仪终于回来了。

两人的神色有些局促,到她面前儿来谁都不敢抬头看她。

忻妃深吸一口气,“见了皇上了么?皇上怎么说?”

皇上绝不可能对舜英的异常毫不在意的!

乐容和乐仪还是不敢抬头,两人只能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

忻妃信息便慌了,急得一拍炕几,“你们两个,倒是说话啊!”

乐容和乐仪赶紧都伏地请罪,“回主子,奴才两个自是奉命而去,也都见着皇上了。奴才两个将主子交待的话,尽数奏明给了皇上去……”

“那皇上究竟怎么说?他便是今晚还是没来,那他是不是明儿就会过来?!”忻妃的嗓音既尖利,又沙哑,她狠狠地又一拍炕几,“倒是说话啊!怎么今儿都成了闷嘴的葫芦去!”

乐容和乐仪都相顾失色,都忙道,“不是奴才不回明主子,实在是,实在是……”

忻妃恼得抓过茶碗来,照着两人的头顶便飞了过去,“谁给你们的胆子,竟这么吞吞吐吐去!”

茶碗贴着乐仪的面颊飞过去的,便是没结结实实砸着,可是那碗沿儿却也擦着了乐仪的颧骨处,生生刮出一道血痕来!

乐仪又惊又惧,又是恨意加倍陡生。

她便豁出去了喊出来,“是皇上他压根儿什么都没说!任凭奴才两个说破了嘴皮,皇上就只是静静听着,一个字儿都没说!”

颧骨处的疼痛越发漫延开,乐仪的恼意终于点点战胜了惧意。

她一垂首,使劲儿藏住笑意。

便是方才,她原本对忻妃还有些怜惜在,终究十年的主仆一场去;可是这一个茶碗飞过来,便将这十年的情分,全都给打没了!此时她瞧着忻妃那绝望的模样儿,便连半点怜惜都没了,剩下的反倒只是痛快!

回想方才她跟乐容将当年忻妃是怎么喝下转胎药去,才将八公主一降生就弄成这么阿哥不阿哥、公主不公主的模样儿去,皇上那一脸的震怒,跺脚大骂,“贱——人!”

听得皇上如此痛骂,乐容和她心照不宣,都赶紧奉上证据,争取邀功。

乐容碰上了当年忻妃所喝的转胎药的药渣作证;而乐仪自己,则不慌不忙捧出了忻妃漏红所染红的褥单去——谁叫忻妃自己非坚持不用月事带子,而只用草纸叠起来垫着呢?没有月事带子的固定,那草纸便难免在夜晚间有所串动,那褥单便每个月都有被染红的。

忻妃自是将这褥单只能交给她和乐容去,叫她们两个决不能送到浣衣局去,而只叫两个拿回她们所住的耳房,背着人,亲自手洗了去。

那玩意儿……谁稀罕用自己的手去碰呢?乐容便每次都找了理由推脱,自都扔给她去。

她先前认命,捏着鼻子强忍给手洗了。后来,她也再受不住,又因存了留下证据的心,这便再没洗过,反倒将那褥单都小心存了起来,藏进了火墙的活动砖里头去。

好在忻妃自己也是矫情,染脏了的褥单,忻妃自己也不愿意再用,因此便几乎再没问过那些褥单的去处。

乐仪垂眸之间,仿佛又看见了皇帝那一张怒容遍布的脸……乐仪便忍着笑,暗暗搓了搓自己的手。

曾经被迫手洗那些血污的肮脏,终究可以抹下去了。

乐仪将两只手放回去,静静地抬起了头,凝视着忻妃,不慌不忙道,“……皇上没跟奴才两个对主子和八公主的事儿置评。皇上却只对奴才两个说了件不相干的事儿——皇上说,赐封愉妃位下学规矩女子柏氏为常在。名号为‘那常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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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

忻妃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偏了头,将一边耳朵更朝向乐仪的方向,仿佛这样儿能听得更真亮儿,也能更有可能听见自己想听的话儿。

乐仪忍着解恨的笑,平静地抬眸望住忻妃。

“回主子,皇上只是对奴才两个说,赐封愉妃主子位下学规矩女子柏氏,为那常在。”

“奴才忖着,皇上便是传旨,也没必要当着奴才两个的面儿才是。可是皇上偏就是那么办了,奴才便不由得暗暗想,或许皇上就是故意说给奴才两个说的,皇上就是有意叫奴才两个回到主子眼前儿来,将这番话传给主子听呢……”

忻妃两臂用力,恼得干脆将整个炕几都划拉到地上去。

宫里的炕几可比不得满人民间所用的老榆木所做的炕几儿那般扛造,俗话说“老榆木疙瘩”,那可都硬着呢,民间的炕几便是摔到地上,两个渣儿都不带掉的;可是宫里的炕几儿却都是精雕细琢的,得精细对待。

便如忻妃所用的这个,是用了檀木,桌围子一圈儿都是镂空雕花儿的。这么一摔到地下,桌面儿桌腿儿暂且不说,那雕花的围子是已经先劈掉了好几瓣儿去。

瞧着这一地的破碎,忻妃没法儿解气,反倒越看越是难受。

“你说是皇上故意叫我知道的?”

乐仪悠然垂眸,“正是。皇上仿佛是想将这又赐封新人的喜信儿,第一个叫主子知道呢。”

忻妃忽地两手抱住头,一声惨叫!

“……皇上,皇上!去年从木兰刚回宫来,不见他对我呵护有加,却只眼睁睁看着他一个月里连着赐封了三个常在!好容易等到我正式遇喜,本以为他怎么都该来陪着我些儿,结果他赐封了第四个新人那个小富察氏!”

“如今三月了,且是三月底了,我十月胎满,就该临盆,他竟然又赶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再赐封第五个!”

“已是有多少年没这么一口气接连赐封新人去了?更何况皇上他今年都什么年岁了,他还反倒这样儿?他这究竟是自己不服老,想用这些新人来证明他自己宝刀未老;还是要故意做给我看,故意选在我怀胎期间一个一个的节骨眼儿上来堵我的嘴,啊?!”

乐仪更加悠闲,反倒转眸冲乐容眨了眨眼。

皇上是不是故意针对忻妃来赐封新人,谁也说不准;可是皇上却偏偏将这几个新人全都选在忻妃孕期的几个节骨眼儿上——那便不能不说,可真真儿是巧啊。

乐仪这般越发意态闲适,乐容倒是有些不忍,与乐仪歉意地对了个眼神儿,这便赶紧起身来去扶住忻妃,顺势弯腰去将碎裂了的炕几捡起来,放到一边儿去。

乐仪见乐容这样儿,便也忍不住冷笑,故意又道,“去年进宫的这一批新人里,到了今儿这位新赐封的常在这儿,已是第五个人了。奴才倒不由得猜想,这后头啊还有没有接下来的去了?皇上今年,可真是破了多少年的惯例去了。”

“说来也巧,除了傅答应之外,其余四位常在,还都是内务府的包衣出身呢……啧啧,皇上今年这般抬举内务那群梯子府包衣女子,真是罕见。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了令贵妃主子出身内务府的缘故,倒叫皇上今年如此重视内务府女子们去~~”

乐仪的话,成功地又在忻妃心上扎上一刀。

忻妃跺脚尖叫起来,“皇上抬举内务府包衣女子!他这是给谁看呢?我是镶黄旗满洲的格格,又岂是那群蹄子可以相提并论的?!”

看着忻妃的失态,乐仪悠闲地轻垂眼帘,“主子说得对,内务府包衣在主子这样儿的镶黄旗满洲、身份高贵的格格们面前儿,便只能是奴才。奴才心下也觉着不公呢,皇上今年赐封谁倒不要紧,可要紧的是,皇上怎么可以为了几个内务府的包衣女子,竟然几个月都不来陪主子,更在主子临盆之期已到的此时,都顾不上来看看主子呢?”

忻妃这晚大惊大悸,兼之大怒大悲,当晚睡下便梦魇着,夜半几次猛然坐起,口中悲呼怒吼,汗透重衣。

忻妃如此情形,自该去请太医来。只是这般夜半三更的,也不便去请太医。

况且忻妃自己的宫中就有现成儿的守月大夫,而这守月大夫还是皇后和皇帝亲自下旨定的,这便太医院里旁的太医即便接了忻妃的请求,却也不便前来伺候。

可是皇上却曾经下旨,不准陈世官再进内,只准在外头值房里候着。

故此乐容和乐仪最后也只能到守月大夫的值房里,将情形转述给陈世官听,由陈世官这般隔山打牛一般的,懵懵然给开了剂安神汤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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忻妃从这一晚过后,便是两日之后稍微平静下来些了,可是神情却已是有些恍惚。

时常捉着乐容和乐仪的手问,“我的十七阿哥呢?他还在睡呢,是不是?快点儿抱过来,给我瞧瞧。他必定想娘了,我啊,也想他了。”

要不就是捉着孙氏的胳膊,撒娇地喊,“额娘……我这回诞育十七阿哥,您怎么不进来陪我啊?您不是教过女儿,进宫来最要紧的是得诞下一个皇子去么?您说了,便是如今的皇后娘娘,都只是正黄旗,令贵妃就更不用说了,她们两个旗份都在我之下。若我诞下皇子,那便是正正经经的镶黄旗满洲的阿哥去呢!”

这么一闹,她宫里人人心下都明白,主子这是忧急攻心,被暂且蒙住心去了。

可是这会子谁也不敢说破,终究按着日子来算,这五六天内,就该是主子的临盆之日了。

最后几个人一商议,小心将八公主舜英带过来。

忻妃一见舜英,便哭着抱住,大喊着,“舜华……你没事儿了,你回来陪着额娘了,是不是?太好了,额娘有了舜英,就什么都不用再担心了。舜英啊,你别再离开额娘了,好不好?”

八公主虽说还是个孩子,可是终究也不小了,今年已是七岁。况且女孩儿家本就懂事更早些,故此这一刻被母亲这般抱着,哭喊着,她也忍不住跟着流泪,极力忍着不说破,可是脖子却向后梗着,没有投入母亲的怀抱,反而是——仿佛想后退,恨不能掉头就跑开去。

八公主的模样儿,看得乐容等人心下也是酸楚。

八公主与六公主是亲姐妹,相像自是有的。可是忻妃却如此这般直接将八公主错认成六公主,便是众人心下也都明白——终究六公主是好好儿的公主,身子上并无隐疾去;而八公主,唉……

主子心下怕也是有这样的遗憾,若是能叫她自己选,她说不定是宁肯六公主还活着,而情愿八公主去死吧?

忻妃的宫中都已经闹成这样了,可是皇帝却还是没来看一眼。

甚至,三月二十二日,仅隔一天,皇帝便又再度下旨,赐封了第六个人!——这回赐封颖妃位下学规矩女子,为武常在。

忻妃本来被那常在赐封之事所受的刺激还未平息,这武常在的赐封便不啻为雪上加霜。毛团儿来传旨,忻妃如见鬼魅,当场便再度发作,尖叫着冲开众人,朝寝殿就奔了回去。

不知她是被毛团儿的冷不丁出现给惊吓着了,还是被武常在的赐封再给刺激一回,抑或是那一场狂奔伤了胎气去……总之这日当晚,忻妃便抱着肚子大喊腹痛。

孙氏和武氏便以为是忻妃已然宫缩,便到了临盆之时。孙氏和武氏便忙一边顾着忻妃,一边按着主位临盆的规矩,将喜信儿通报给了宫门外宫殿监值房里当值的总管太监王成贵去。

王成贵立时派出三路人马,分别奔去报给皇帝、皇后、皇太后三宫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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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皇帝据说已经翻了新赐封的武常在的牌子,不宜出门儿。况且临盆都是血光之事,皇帝也不便亲自到场。

这便唯有那拉氏一人,连夜赶到了忻妃的寝宫。

那拉氏到的时候儿,忻妃已是捧着肚子,疼得满炕打滚儿。

孙氏和武氏两个人都摁不住。

房梁上已经垂下一根大绳来,可以给忻妃借力,叫她方便生产的。可是忻妃却连那根大绳都没力气握住,只顾着两手捂住肚子哀叫。

孙氏和武氏都急得一脑门子的汗,两人换着劝说,“忻妃主子不能这么连滚带叫的了,不然带回热就该没劲儿了!忻妃主子好歹咬牙忍忍,忍不住的话便攥着这根绳子去……”

那拉氏都没走进暖阁门槛去,只隔着栅子门瞧了瞧,不轻不重地冷笑了声儿,回头与塔娜道:“好歹也是生过孩子的人了,便是再疼,也不至于娇气成这个样儿了吧……这是做给谁看呢,是想叫皇上看见,对她越发怜爱了去吧?”

塔娜轻笑,低声道,“只可惜,皇上没来,便看不见。”

生产的一切都已经预备好,西暖阁也临时辟为供神的所在。祖先板儿上供的是祖先神,以及满人所信仰的主生育和子嗣的女神娘娘。

那拉氏以皇后的身份过去拈香,却在拈香之前,还是迟疑着问了塔娜一声儿,“你瞧她那个样儿,不是肚子里当真还有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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