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诚吃了一惊,刚接到手的盘子差点掉到桌上。他惶恐地问:“怎……怎么啦?”
“您……刚才说什么了?”王老板认真地问。

粗略回想了一下,汪诚觉得自进店后好像没做错事,也没说错话,就回答:“我……没说什么呀?”

“不,你说了,而且,说得很好。”王老板语气里透着兴奋,“你说的是,白面裹馅非贵但果腹。妙呀。”说完,竟抚掌叫好。

那个老者也禁不住连连点头:“嗯,白面裹馅,指的是饺子的结构;非贵但果腹,形容饺子价廉却管饱。对得好,对得妙!”

两人在那边夸赞,汪诚却感到云山雾罩的。

王老板说:“小兄弟,人才。这副对子挂在这里有几天了,没人对得上来。今天,被您给对上了。足见小兄弟文采了得。”说着,朝服务员说,“小刘,去切盘卤牛肉给客人。”

服务员应了声,快步走去了厨房。

汪诚听见了下意识摸了摸兜里那几张票子,担心这顿饭将导致他倾家荡产。

王老板见他把手伸进了兜里,以为他是想结账,忙说:“哎,小兄弟,不用给钱。”

“不用……给钱?”汪诚觉得意外,“可是……”他想说,在这里吃饺子外加卤牛肉,怎能不给钱呢?

话还没说全,就被王老板打断了。

王老板解释:“小兄弟有所不知,本店有个规矩,那就是,店堂里的对子一旦有人对上,可以免费享用一次本店的食物。所以,您尽管放开肚子吃,不够的话,我给您添。”

汪诚总算听明白了,脑子里那根紧绷的弦也松弛下来。他朝柜台的方向一看,果真瞧见那里挂着一幅只有上联的对子。

汪诚想,既然人家有这么好的规矩,自己只能遵从。再说了,不用给钱,倒是缓解了囊中羞涩的压力。得,那就吃吧。

饥肠辘辘的他不再去想别的,一盘饺子外加一盘卤牛肉直把他喂个足饱。

刚吃完,店外走进来一人。汪诚看去,见来人二十来岁,个子高挑面容姣好,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

汪诚暗叹:此女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有几位。

王老板见到女子,与对方低声交谈了一下,最后,用手一指汪诚,说:“就是他。”

被王老板这么一指,汪诚心里咯噔了一下,一个可怕的念想冷不丁地出现在他脑海中。他想起某些影视里的场景,如,某某被人下了药,不省人事后器官让人给摘了。

难不成,这是一家黑店?

他两眼发直心中懊恼,心说:汪诚呀汪诚,俗话说,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你怎么就忘了呢。万一这个看似和善的王老板在卤牛肉里下了药,你这条小命就难保啦。

想到对爷爷的承诺还没能兑现,现在,可能要落得个客死异乡的悲惨结局,汪诚心生绝望。

就在他快要悔断肠子之际,那个漂亮的女子向他走了过来。

女子越来越近,汪诚心中的担忧呈几何级增长,他想,决定命运的关键时刻就要到了。

跑!忽然,他脑子里闪现过一个念头。对,就是跑!不能坐以待毙,在迷药还没产生作用前,乘着头脑尚且清醒,跑出门外。只有出了店,才能争取更多的生存机会。

想到这里,他屏住呼吸,全身的力气迅速向腰间和两腿聚集,只等大脑发出一个指令,他就会飞快地站起身,用力掀开挡住去路的桌子椅子夺路狂奔。

就在他计划好要逃跑之际,那个女子已经来到近前并开了口:“您好,很高兴认识您。”又自我介绍起来,“我姓范,这幅上联是我出的。”说罢,指了指挂在柜台里的那幅上联。

女子说话的语气柔和,看上去很有礼貌,这和汪诚心中“坏人”的形象相去甚远。他不由怀疑此处乃黑店的猜测是错误的。

接下来,女子说的话让汪诚彻底放弃了逃跑的念想,因为直觉告诉他,这个女子不像是坏人。

其实,让他决定留下来的原因不只如此。女子姓范,汪诚想到爷爷要找的那个范林翔,心想,都是姓范,说不定女子跟范林翔是同族人相互认识,甚至,有可能是亲戚。

汪诚在寻人这件事情上已经没了方向,他不想与任何一个能找到范林翔的机会擦肩而过。

“还没请教您……”女子对汪诚说。

汪诚回答:“汪,三点水一个王。河南固始县人,到镇上才几天,来找人的。”

他的回答如实得有点过头,是以女子忍不住笑出声来:“呵呵,汪先生,您很有趣。”说着,想到了什么,“哦对了,按照规矩,您这顿饭钱由我支付。我呢,还有事情要忙,这就告辞。祝您在宜兴玩得愉快。”说罢,转身和王老板打招呼,意思要走。

“您不能走。”汪诚忽然站起身,他的声音有点大,这让范姓女子觉得意外。

也许是意识到了失态,汪诚有点不好意思,忙解释:“是这样的,我想跟您打听个人。我找这人都好几天了,一直没找到。刚才,听您说姓范,而我要找的那个人也姓范,我想跟您打听一下。”

“行。您想打听谁。”女子爽快答应。

“范林翔。”汪诚报出了这个压在他心头好多天的名字来。

“谁?”女子的反应有点大,脸上还露出诧异的表情。

“是这样的。我爷爷临终前要我来宜兴找一位叫范林翔的故友,但人海茫茫……”

没等汪诚说完,范姓女子便打断他的话头,问他:“您爷爷叫什么?”

“汪立之。”

“汪立之……”女子做出若有所思状,说,“早年好像听爷爷说起过这个名字……”

“您爷爷是?”从女子这句话里,汪诚似乎觉察到了什么。

果然,女子接下来的一句话,就似点亮了一盏明灯,让身处黑暗中的汪诚看到了希望。

女子说:“您要找的范林翔如果不是同名,就是我爷爷了。”

听闻此言的汪诚激动得身子都微微发起颤来,积压在心头多日的愁云惨雾荡然无存。他用力握住女子的手,眼泪都快流下来了。他说:“终于找到您了,终于找到您了。”

范姓女子尽管能理解汪诚激动的情绪,但被一个初次见面的异性用力握住手还是感到不自在,一抹嫣红悄然爬上了她的脸颊。

很快,汪诚又意识到失态了,忙松开手,继而,好一通“我爷爷让我找你爷爷找了几天没找着你爷爷”的解释。

等他说完,范姓女子问他住在哪家饭店?汪诚尴尬地回答,出门没带多少钱,今天刚退的房,没住的地了。

女子想了想,邀请汪诚上她家做客。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汪诚苦寻多日找不着的范林翔,却在小小的饺子铺里遇上了范家后人。更让他始料未及的是,与范林翔后人范帼颖的这次见面,还牵出了一段姻缘佳话。

为了揭开“虎王秘籍”谜团,汪诚在宜兴居住了下来,并在范帼颖的帮助下,从事起紫砂壶雕刻工作。此后,一来二去两人慢慢产生了好感,最终,成为了恋人,又携手步入了婚姻殿堂,成了一对恩爱夫妻。

听汪诚说完这段往事,筱雯在感叹汪诚夫妇颇有传奇色彩的姻缘的同时,问汪诚,“后来呢?”

汪诚叹了口气,说,那天,他夫人告诉他,范林翔已经过世,但留下了一把汪立之镌刻了字画的紫砂壶。壶上刻有上山猛虎图和一首像是刻虎技法的铭文。汪诚研究至今,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筱雯问汪诚能不能将紫砂壶取来看一看。

汪诚说没问题,从木柜中拿出一只锦盒,又从锦盒里取出一把壶来。

这是一把做工考究用料讲究的紫砂壶,几人看了半天,也没看出名堂来。

此时,时间已是下午六点,到了晚餐时间了。周文说,既然这次专门为虎王秘籍而来,也不急在一时,他建议,放下手头的事情,先去祭奠五脏庙。

五人去了艺术馆附近的一家饭店用餐,吃完晚饭从饭店出来,已经是晚上八点多。

汪诚说,明天他要参加一个陶刻交流会,今天得早点歇着。

周文说没事,歇着就歇着吧,筱雯他们的住宿就由他去安排好了。说完,跟汪诚道别,开车将筱雯三人送去了宾馆。

回到家中,周文冲完澡刚躺到床上,注意力就被电视里正在播的一则新闻给吸引住了。

新闻说,今天上午,有人在黄龙山上发现了很特别的紫砂矿土,挖出来的紫砂料不是常见的紫色、红色或青灰色,而是鲜血一样的颜色。

这条新闻让周文差点一夜没睡好,有个问题始终在他脑海里盘旋。

紫砂矿料的颜色与矿物质含量有直接关系,就拿红色来说,取决于铁元素的多寡,但矿料中含铁量再怎么高,也不可能呈现血一样的红。

这种现象让他感到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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