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OCharlotte:
呐,你知道吗,夏洛特。

世界已经改变了,不再是我们曾经那样无忧无虑玩耍的时光了。曾经的北境之冬雪原万里无垠,夏日暖风习习,我们坐在暖人的庭院中,听着树梢上喧嚣的蝉鸣、玩着热闹的游戏,便觉得那是最美妙不过的光景。

坐在萨瓦堡黑色的城墙上眺望远方,入眼处阡陌遍野、夏风压弯了稻穗,孩子们光着脚在泥田中欢笑,那是何等幸福的时光。

然而,现在一切都已不同。

不仅我们各自成长、天各一方,北境也不再如孩提时代般充满温情。

曾经和善的领主们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彩,万里无垠的雪原遍布马蹄的脚印,阡陌遍野的稻穗田中孩子不再奔跑,他们舞刀弄枪……

我有时候忍不住会想,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一切都已经变得不同的呢?

也许正如父亲所说,世界本就如此;也许就像艾文所言,是我们逐渐变得冷漠。

战争的阴云笼罩在帝国苍穹,黑压压的、令人喘不过气。

十五个月前,埃尔伯特陛下全取帝国克莱格霍恩直辖领,三皇子沃尔特在断龙台上被斩首。

兄弟相残、何其可悲,这对我而言简直是一场海啸般的压迫冲击。

十五个月前,灯塔在帝国中南部举起叛旗,战火遍布帝国四野。泽纳斯前辈作为灯塔将军驰骋战场、挥洒热血,试图反抗的贵族们耻辱地在绞首架上失去了性命。注1

血与火的艳红成了帝国的主色调,我忍不住会想,手中染满鲜血的泽纳斯是否还在坚持自己那狂饽又璀璨的理想呢?

一年前,灯塔以埃尔伯特陛下弑叔杀弟为由,推举出拥有克莱格霍恩血脉的伪帝攻打帝国直辖领。

正如父亲那日所断言,未能在庄重仪式上戴上宝冠的埃尔伯特陛下吞下了苦果。贵族们或互相征伐、或虚情假意、或隔岸观火,陛下孤立无援,不得不以残破的领地迎战来势汹汹的灯塔。

帝国战火四起,而南方的海尔姆帝国则诡异沉默。据说布鲁诺太子重伤未愈,而老皇帝则垂垂老矣。我本该为此庆幸,但母亲与辛西娅则认为,那盘旋在南方的恶龙不过在静等战机。

这个可能让我心惊胆战、夜不能寐。

近些时日,我在训练场上挥洒汗水,想以此摆脱心中阴云,但显然效果不佳。

我苦苦思索,不知何为正义。

父亲认为内仁外霸即是正义,母亲认为保护家庭即为正义,艾文认为守护重要之物方为正义。每个人的正义似乎都有不同,它们各有道理,但似乎皆有错漏……

那么,对夏洛特而言,正义又是什么呢?

那么,我的正义究竟又是何物呢?

在思索与担忧的焦虑中,我所恐惧的事物终于发生。

实话说,当那一刻真正来临时,我却莫名地松了口气。好比等待宣判的囚徒,即便最终的刑法残酷可怕,却也好过等待宣判的忐忑不安。

埃罗萨终于打算加入这场血与火的盛宴之中了!

三日前,父亲对各大领主下达了战争召集令,以勤王为由兵分两路向卡维尔大峡谷进军。很显然,我们的老朋友塞西尔伯爵并不会欢迎我们的到来。

你一定以为其中一路大军是由我统帅吧?毕竟好歹,曾经的怀着天真梦想的小公主如今也已经成长为了合格的领军者。

但容我朝你吐吐舌头、扮个鬼脸!

让你失望了,我并不在这次出征的序列内。因为在战争会议上顶撞父亲,我已经被发配到北境长城防备北方蛮族。

哇啊,真是无情的父亲,居然让自家如此可爱的女儿去长城吹着刺骨的北风戎边!

抱歉!让你担心了。所谓的无情当然是开玩笑的,事实是,父亲担心我会在内战中作出什么傻事,才以此为由保护我罢了。

不过,我仍然觉得难过。因为作为替代,那个总是温柔微笑的哥哥不得不率领另一只偏军从海上奇袭了。

尽管艾文哥哥一直安慰我,说这是他作为继承人的责任,但我想,温柔善良的哥哥一定也不想参与这场血与火的饕餮盛宴之中吧!

啊!抱歉、抱歉!

一不小心就写了那么一大段话呢!我发现,对你我总有说不完的话题,究竟是从何时起,我居然变得如此依赖你了呢?

明明不过是一个自顾自己、不负责任、心血来潮就热血上头的大笨蛋罢了!

那么,说说你吧!大笨蛋夏洛特!

两年未见,你是否找到了阿尔薇拉之眼了呢?

尽管从冰风堡那探知的消息,我大概了解你尚算安好。可我还是忍不住想问,在幽暗的地底世界中你是否过得习惯呢?

啊,似乎又问了个蠢问题!

如果是你的话,一定过得非常开心吧!

见识了不同的世界,认识了全新的朋友……唔!或许还有那些被形容为阴险、残忍、骄傲的卓尔精灵!

告诉你,你这个花心大萝卜可千万别带一只卓尔回家,到时候如果父亲要拔剑杀人,可别怪我隔岸观火哦!

鹅毛笔在羊皮纸上写到这里略有停顿,良久,鹅毛笔狠狠按下纸张,清晨微曦中披着长袍的少女咬牙写下单词……

说笑的!我当然相信你不会找一只卓尔精灵。

但是,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是否已经完成你理想中的法术了呢?还是说已经沉迷在奇妙的地底世界流连忘返了?

请!尽快回来吧!

我有很多心事想向你倾述!

我很想念你!

你知道吗?我……很爱很爱你!

不是妹妹对哥哥的,而是女孩对自己憧憬的男生的爱恋!

但我既庆幸又可惜,因为你大概永永远远都无法收到这封信件吧……

FromVivienleigh

微曦的晨光中,披着锦袍的公主红染双颊,美艳得不可方物。

她仔细地将那封羊皮纸从头至尾检阅一遍,确认没有任何错漏后,才小心翼翼地将羊皮纸上的墨痕烘干,卷成一团塞入绘着克莱德曼族徽的信筒中。

她轻轻抚摸在窗前梳理羽毛的纯白信鸽,蔚蓝如水的双瞳中透着难言的寂寞。

斐雯丽其实明白,哪怕是再怎么训练有素的信鸽也不可能将她的思念传递到幽暗地底。更何况,她根本就不知道此刻夏洛特究竟身在何处。

所以,这样的思念大概只是一个少女的寂寞倾述,永远也别想传递到心上人的手中。

她轻轻叹息,带着那一份惶恐又期待的心情,将信筒栓在了信鸽的爪子上。然后她推开窗户,轻轻捧着信鸽将它送到窗外。

“虽然明知不可能,但还是希望你能将这份思念传达给它!”斐雯丽双手轻托信鸽往前一松,“抱歉了,信鸽先生!请原谅我的任性,在天际自由翱翔吧!”

信鸽似乎听懂了少女的情思,它在空中盘旋数圈,然后展翅翱翔而去。

这对它而言将会是一场难以想象的漫长旅途,或许它永远也到不了旅途的终点,只能带着少女那难以启齿的思念在苍穹中永远寻觅,直至终末的那天,或许会有某个人拾起它的尸体,看到那段来自银龙公主的隐秘情思……

萨瓦堡的训练场中,艾文抬眼看着翱翔远去的信鸽久久不语。良久,黑色瞳孔中带着忧伤转向了那敞开的窗户。

那是属于他的妹妹、也是他所钟爱少女的房间……

而她,却在思念着另一个人……

注1:绞首是对平民用的死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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