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rg 在医院里闷了快一月个,赵依琳都快忘了在高高的医院楼后面,有蔓延到视野尽头的马路,一排排住宅小区,热闹的商业街,还有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
天空湛蓝如镜,白云像丝绸松散的漂浮在天空上,十分缓慢的向东游荡。

不知道是昨晚睡的不够好,还是车里的环境太安逸,上车不久,困意就慢慢席卷上来,车窗外的景物像罩着薄纱的抽象油画,不停的从眼前流过,直到她眼睛闭上。

起初,她没有做梦,无意识的漂浮在黑暗中,身体随着车子奔跑而轻轻晃动。

后来,莫名其妙的,她站在了齐孝岩的家里,手里拿着画笔在白色的画纸上涂鸦。

“不要动,动了我就画不好了。”

她两腿张开,大辣辣的坐在沙发上,像地主婆一样命令他站好。

齐孝岩站在客厅里当模特,五指微微张开搭在额头,另一只手自然的伸向身后,一条腿脚尖踮起,有舞蹈大卫的感觉。

他略微抬眼,看看墙上的猫头挂钟,无奈的扯下嘴角,“宝贝,都12点了。”

“马上就好,不要动。”赵依琳低着头,钢笔唰唰勾勒线条,“谁让你选了那么夸张的姿势,要不然早画完了。”

“......”

客厅里泛着橙色的灯光,墙角放着一株高高的芦荟,叶子张牙舞爪的四散开,淡蓝色的窗帘紧掩着,窗外不时能听到野狗的叫声。

“好啦!”赵依琳突然大叫一声,把画举起来给他看。

齐孝岩抚着腰,一瘸一拐的走过去,看看画里的自己,噗嗤一声笑出来。

“怎么了!我画的不好吗?”赵依琳生气了。

“没,没到不好的地步,不过你花了三个小时,是不是有些潦草,这个胳膊看起来像黄瓜。”

赵依琳火了,猛扑到他身上抢画要扔掉,齐孝岩慌忙躲开,把画藏在怀里,两人就这样乱七八糟的打闹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淌,挂钟上面有一双黑漆漆的猫眼睛,看着他们从打闹变成拥抱,从拥抱变成亲昵,他们相拥在沙发上,在狭小的客厅里享受爱情。

可此时,赵依琳的眼睛与挂钟上的猫眼睛重合,血红色的眼泪从无声的滴落下去。

还有十分钟,五分钟,一分钟......

别睡了,快醒醒!大火要烧起来了,快起来!

她拼命的尖叫,叫破了喉咙,可沙发上的两人相拥而眠,完全不知道大门的换气窗上已经透出火光。

求求你们了,快起来啊!

浓烟顺着门缝蔓延起来,无声的鬼鬼祟祟的爬上棚顶,沿着墙壁的脚线慢慢将他们包围起来。

赵依琳看不下去了,如果结局没办法改变,为什么她要一次次的重温过去,为什么总要见证他的死亡。

她闭上眼睛,捂住自己的耳朵。

我不看,我不听!求求你不要再折磨我了,求求你了!

嘭一声巨响,她得睁开眼睛,齐孝岩正劝她先跑,“琳琳,你先走,不要管我!我答应你,一定回去见你,一定!”

可下一秒,她呆住了。

不对,这和她记忆里的情景不一样,他们从客厅逃到卧室,卧室里浓烟弥漫,火光缭绕,但是还没到完全烧着的地步。

嘭!嘭!

卧室的门在被什么东西重重击打,齐孝岩用被单将她绑住,想把她先从楼上放下去,可下一秒,房门被砸开,一个高大的黑影冲了进来。

“不要——!”赵依琳惊叫,黑影一刀差点将齐孝岩劈成两半,血口从他的眼睛,一直延伸到腹部。

“快走!!”

齐孝岩忍着剧痛随手抄起凳子砸向黑影,然后拉着已经吓蒙的她冲回客厅,反手把卧室门关上。

“依琳,你踩着我爬出去,快!”

当赵依琳踩上他肩膀的那一刻,所有的记忆连同她的心一起粉碎了,变成凌乱的碎片,反射灵魂的五彩光芒,只剩下最后的片段,她踩着他从火场里逃了出去,一遍又一遍,最痛苦的那一刻不断的上演,没有尽头。

突然,耳边传来尖锐的声音,她身子猛地一晃,睁开眼睛。

明媚的阳光射进她心底。

小豆正回头担心的看着她,“少奶奶,你没事吧。”

赵依琳失神片刻才缓过气来,摇摇头,“怎么了?”

“现在的人开车都不要命了,怎么能不打方向灯就冲过来,真服了!”

他生气的埋怨,还不忘开玩笑,“还好我车技好,否则准得出事。”

赵依琳脸色苍白,神情麻木,慢慢的侧头看向外面,他们正行驶在高速公路上,蓝色的指示牌一闪而过,是通往霍家别墅的路。

“我们这是回别墅呢?”

小豆吐下舌头,尴尬的笑笑,“嗯,这么走近,您要是想去别的地方,也好拐头。”

说完,他透过后视镜看下赵依琳的脸色,好像不太好,“少奶奶,那个,是我擅作主张的,跟少爷没关系,他说的是你想回哪儿都行。”

“嗯,回家吧。不知道那株芦荟长的怎么样了。”

“好嘞!”小豆乐开了花,一踩油门,奔驰兴奋的扭下屁股冲了出去。

别墅的佣人们看到少奶奶回来了,一个个高兴的不行,又是做饭又是重新打扫房间的,文冲激动的眼睛都红了,不停的在赵依琳耳边说霍烨霖的好话。

她走了之后,他是如何伤心的,如何不吃饭,不睡觉的,如何抽烟喝酒的,如何生病爬不起床的,如何天天待在公司不回家的......

赵依琳耐心的听着,把他的情一一记在心里。

欢腾了一会儿之后,佣人们开始个忙个的,赵依琳回到房间,里面和她离开之前一模一样,连床罩枕套的花纹都没有变,虽然他住院一个月了,可是房间里到处都有他的味道,她快走进步,扑倒在床上,用力的拥抱被褥,就像在拥抱他一样。

一米多高的芦荟像门卫一样站在床边,叶子张开,好像想拥抱她,她犹豫了一会儿,起身走过去,轻轻抚摸它的每一根叶子,上面连灰尘都没有,家里的佣人们真的是很精心的在帮她和霍烨霖在守护着这个家,而他们年轻气盛,不懂珍惜,闹得天翻地覆,差点把最珍贵的都失去了。

她蹲下身,捏着叶子轻轻摇摇,“我回家啦,想我没。”

花枝轻颤,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从刚才齐孝岩死因真相大白的那一刻起,赵依琳就一直在考虑要不要再查下去。

很怀念在医院里的那几天,她和霍烨霖不约而同的选择沉默,不去谈论这件事,只享受恋爱的时光,真的很美好,让她恋恋不舍,甚至害怕出院。

只是该面对的,还是逃不掉,在路上,她就又想起了过去,而且是她最不愿意面对的部分。

赵依琳在床上躺着,删减着记忆里真正可取的部分,直到文冲来叫她吃午饭,她才慵懒的爬起来,下楼吃饭。

五菜一汤,每一道菜都做的很用心,把她的心肝脾胃肾都考虑到了。

之后,她沿着别墅花园散步,一手拎着喷水壶,一手拿着小耙子,像模像样的跟着园林师傅去护理菊花地。

成片的金黄色花海,在绿色草坪的衬托下,格外鲜艳明朗,师傅小心的修剪菊花叶子,笑着说:“往年少爷从来不管园子的,今天突然说要菊花,一定要摆成心形的,肯定是为了少奶奶啊,诶呀,年轻真好!”

师傅已经六十多岁了,说出来的话带着陈年窖酿的味道,听起来很舒心。

赵依琳抬头望天,秋风吹动发丝,撩得她脸颊痒痒的,好像他在耳边说着情话。

园里的活忙完之后,她回到房间给董芯打了个电话,约她一个小时之后在西芬咖啡厅见面。

......

“真是没想到,你刚出院就来找我。”董芯风尘仆仆的坐到她对面,把包放在旁边的椅子上。

赵依琳抬手叫服务员,“你随便点吧,我请。”

“多谢。”董芯很喜欢吃甜食,幸福的笑笑,“真不好意思,你出院,应该我请你才对。”

“没那么多讲究。”赵依琳搅动着手里的咖啡,淡淡的说:“你现在还给病人做催眠吗?”

“不怎么做的,国内对催眠这块还不太认可,也比较忌惮它的副作用。”

“还有副作用?”

“当然有啦,我记得好像跟你说过。”

“嗯,你说过催眠是心理医生对患者进行情绪修复的一个过程,在他的潜意识里种下一个一个解决问题的关键点,将这些点连起来,就能组成一个保护中心思想的壁垒。”

“对对。”董芯激动的拍拍手,“你这个比喻很好,我得记下来。”她说着,真拿出纸笔开始做笔记。

赵依琳无奈的笑笑,没有阻拦她。

“所以,如果这些关键点没有种好,轻则没有办法解决问题,重则会使患者的病情加重,对吗?”

“嗯。”董芯边写边说,“不过这是最粗陋的错误了,正常有资格的催眠师都不会犯这种错误。”她想了想措辞,继续解释,“只是人心非常非常的复杂,想要解决病患的心理问题,就必须先冲破他自身的堡垒。”

赵依琳抬头看她,“那就是摧毁和重塑的过程?”

“对对对,你这个比喻也很好,我得记上。”

“董芯,你能不能别开玩笑。”赵依琳无奈的叹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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