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看着他的人,有文武百官,有别过使臣。有审视,有期待,有恳求,也有嘲笑。
仿佛所有人都在等着看他这个新帝究竟会怎么处置。

钟毅的身份过于尴尬,是他皇后的哥哥的部下,若袒护钟毅,就等同于容忍神英侯府的一切。

此等举动在眼下这个局面,对神英侯府绝对没有好处。

可若是处置钟毅,他知道这分明是一场诬陷,那样会伤了所有保家卫国的将士的心。

煜世紧紧攥着拳头,在他旁边的言君也是神色冰冷,恨不得将董瑞这个小人碎尸万段。

“皇上,不知可否让臣妾说几句。”

突然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一道纤细温婉的身影来到台上。

站在燕弃麟的身边,让他有几分惊讶。

“你要做什么?”

燕弃麟用低低的声音问道,秦如月笑着弯了弯唇,“侯爷以为我不懂,但此事分明简单的很。”

燕弃麟微微抬头,看到煜世眼中出现了一抹惊喜。

“侯夫人,你有何话说?”

秦如月整了整衣领,双手放在腰间跪在了燕弃麟的身边。

“臣妾秦如月,金兆国定国夫人,见过西秂国国主。”

贺利真喝着酒,朝她点了点头。

“臣妾以为,钟毅将军跟随侯爷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再怎么也不该随意就处置了他,未免叫其他将士寒心。而远宗国的使臣既然一口咬定钟毅将军曾出卖布防图给你们,那就拿出证据来。若证据确凿,我相信皇上也会明辨忠伪,英明决断的。”

石沥眼角突然一崩,死死的盯着秦如月那张脸。

这不是前几日在贵宾楼外看到的那个女人么??

当时就觉得她好像不是普通人,没想到竟然是燕弃麟的妻子?

石沥不由玩味的动了动下巴,这下可好玩了。

“这位夫人,在下石沥。”

秦如月回过身,对着石沥微微行了一礼,“石大人既为远宗国的使者,自然也知道你的言谈举止都代表着远宗国。如今你红口白牙的说我国的将军叛国,可是有辱远宗国的国威啊。”

石沥被呛了一下,脸色难看起来,“夫人莫要胡说,我既然敢说就不是凭空诬陷。这证据嘛,当然在我国主的手中。不过金兆与远宗早已熄战一年,夫人言下之意难道是想再挑起战端吗?”

秦如月还不等说话,台下已经是一片哗然。

“这可不得行,若再和远宗开战,边境的百姓怎么受得了?”

“就是,边关受损的人家才刚刚整顿完,怎能再起战事?”

“我看这个定国夫人,分明什么都不懂,我看还是别挑事了!”

听着台下的诸多言语,秦如月眼底的某些东西也渐渐的冷淡下来。

本来还以为这些大臣就算没有为钟毅说话,但到底人心都是肉长的,自己身为金兆国的人,无论何时都会维护本国的尊严。

可眼下看来是她想错了,一个真正爱国的人并非是唯本国利益是图,而是发自内心的将国家看过无上的荣耀。

“我以为,真正爱国的人可能在沙场抛头颅洒热血,也可能是京城里的无名小卒,但无论这两种那一种,都绝非是眼下看戏一般畏畏缩缩只会躲在人身后却还满身尖刺的你们!”

秦如月突然回头,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每个人都能够听清。

此时的她站在台上,仿佛孤立世间的傲骨,又仿佛被衰火燃烧的花圃中,唯一一朵没有被熔炼的焦骨牡丹。

燕弃麟眼底的热络绽放,他没想到秦如月一介乡间女子,其胸怀却能够比这些暖台看客们还要宽阔。

台上的煜世也被此言激励到,眼中星光点点,与言君对视,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一抹难以熄灭的战意。

“定国夫人说的不错,若远宗一力想要诬陷我国将军,那这战端也是避无可避。劳烦远宗使臣回去告诉远宗国主,若觉得和平享受够了,尽管发难。”

石沥面色难看,死死地咬着牙根,“你们,难道是在挑衅不成?我本无意与你们交恶,可金兆国的将军,夫人各个都很能说啊。不过不要紧,这位钟将军的脾气我可是早就知道了。今日提起,不过是给各位提个醒,至于你们怎么处置,就与我无关了。”

语罢他蓦然低下头,最后一抹目光投给了呆愣不动的董瑞。

董瑞像是接触到了电流一般,猛地回过神来,然此次他却学的聪明了,带着几分深沉的对皇上说道:“皇上,臣以为钟毅将军的事还需调查。但远宗使臣的话也并非空穴来风,我看还是将其暂时收押,慢慢调查吧。”

董瑞身居高位,其威望在朝中也不可忽略。此事闹得满城风雨,他的门下客们也终于抓住机会,纷纷出来帮着董瑞说话。

煜世陷入了纠结中,他要给钟毅调查清楚地机会,可现下却是逼着他要处置他呢。

“皇上,臣甘愿受罚。只求皇上能够明鉴此事,臣等您救臣出来的那一天。”

钟毅朝他远远磕了个头,竟是主动的请求下狱。

他知道眼下皇上最为难做,而皇上的所作所为都牵连到神英侯府。

他不想再让将军为自己受牵连了。

燕弃麟眼中闪过一抹痛心,也有着一分懊恼。

若非他今日把钟毅带来想要搬到董瑞,也不会落入远宗国的圈套当中。

袍下的拳头狠狠的攥紧,肩膀却搭上一双柔软的手掌。

“侯爷,事已成定局,还是尽快想弥补的办法吧。”

台上煜世终于是沉沉的吐了口气,“来人,将钟毅带回大牢,好生看管。”

他听说了钟毅在黄阳那里受尽了折磨,如今身子已经是不堪一击,特意加重了好生看管,等同于下令让人对钟毅网开一面。

钟毅被人带了下去,看着燕弃麟有几分失意的模样,董瑞的脸上诡异的笑了起来。

完成了贡会,石沥也不再做多停留,当日就出了宫准备离去了。

宴会结束之时,秦如月陪同燕弃麟在亭间小坐,想起今日钟毅遭受的屈辱,两个人皆是沉默不语。

“都怪我,若非我把钟毅带来,也不会让他蒙受冤屈,落入今日这般境地了。”

燕弃麟高傲的背影带着一份颓败,这是他第一次如此失败,而且是大败。

原以为勾结沈卿心一事足以让董瑞失势,没想到他竟然早就和远宗国有了联系,里应外合的将他打入不复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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