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是这样的,昨天晚上,我在小楼打扫完卫生,无意中看见招生办的朱主任长偷摸进了龚校长卧室,不长时间后又鬼鬼祟祟的出来了,就觉得挺蹊跷,准备跟龚校长汇报。还没等上楼,就被武主任抓住了,他说要跟我谈点事情,就把我喊到了他的楼里,刚坐下武主任就问我刚才看见了什么,我觉得他也是领导,跟他说是一样的,就把看到的跟他说了。”
“他让我不要胡思乱想,朱主任是找龚校长汇报工作的,我说龚校长已经睡下了,朱主任进去后,龚校长的卧室里一直没亮灯。武主任就不耐烦了,威胁我说,不能把朱主任进过龚校长房间的事情说出去,否则就让我一家人吃不了兜着走。听他说得严重,我心想,许是领导们有什么不愿意让别人知道的私密事,就答应了他。他见我同意了,也没说什么,就让人把我送回了家。”

“今天上班后,听说龚校长因病去世,我吓坏了,慌慌张张的找到了武主任,武主任嘱咐我,千万不能把昨天晚上见过朱主任的事说出去。我跟他说,值班记录上能查出来每天谁在值班,就算我不说,警察也能查出来。结果他给了我两万块钱,让我带着家人出去躲一躲,等龚校长的后事处理完了,他再通知我回来上班。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只能同意,如果不是小齐找到我,丁主任给我做工作,我怕是……”郭大妈说得语无伦次,也基本上把事情解释清楚了。

“郭江翠,你不要血口喷人!”武安家见事情败露了,气急败坏的说道。

“住嘴!这里什么时候又轮到你说话了?!”连长江怒视着武安家,严肃地说道。

武安家瞠目结舌,难以置信的望着连长江,却也不敢反驳什么。他知道,面前的省纪委副书记,在临海省的体制内素有“活阎罗”之称,栽在他手里的干部不计其数,本来就心虚,被连长江毫不留情的打了脸,武安家也只能打断了牙齿和血吞。

他又不甘心,刀子似的目光狠狠瞪视着丁学锋,心说:如果没有这小子搅局,事情不会变得这样充满变数,现在可好,变数也没了,等待自己的……

武安家不敢往下想了。

连长江愈发感觉事情不简单了,教训完武安家,他换上一副和蔼的笑容,对郭大妈说:“大姐,你说的情况很重要,请你放心,我一定会严肃对待,把问题调查清楚的。”

郭大妈点点头,说道:“我相信领导,来之前我的老婆婆也跟我说过了,不能让龚校长这么个好官被人陷害了,更不能让龚校长的家人在他死后还要被人戳脊梁骨。领导,我也不懂啥大道理,更不懂法,可也知道收下这两万块钱犯了罪,领导们该咋处理就咋处理吧,我听候发落。”说完,郭大妈羞愧的低下了头。

叹了口气,连长江说道:“大姐,勇于承认错误是正确的,说明你为人坦荡,我看这样吧,你先和公安厅的同志去记个材料,把你看到听到的情况详细说一说,至于你的问题如何解决,我向你保证,一定会公正处理的。”

郭大妈点了点头。

连长江喊过来一名身穿警服的中年男子,跟他耳语了几句,男子带着郭大妈离开了。

“周书记,向前同志的事情,怕是不简单啊,你说呢?”连长江转过头,对周多万严肃地说道,而不是和郑宝栋这个校长说。

之前他还担心问题不好解决,丁学锋的出现和郭大妈刚才那番话,让他迅速理清了龚向前病亡的真实脉络:临海大学的个别领导,为了达成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在龚向前的死因上做文章,栽赃陷害龚向前。

一股羞耻感袭上心头,周多万被连长江一句话臊得面红耳赤,站在旁边不知该怎样回答,顺着连长江的话往下说吧,等于承认了他在龚向前死亡原因定性上有所隐瞒;跟连长江反着来,他显然认定了龚向前死亡背后有猫腻,都不用跟他商量,连长江就可以把了解到的情况向省委和教育部的领导汇报上去,到时候恐怕他周多万满脸是嘴,也解释不清了。

并且,丁学锋敢出现在大家面前,说明他做足了充分的准备,周多万敢肯定,把郭大妈推到前面,是丁学锋整个计划的第一环,他还有后招没使出来。

在周多万的印象里,丁学锋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若不是某些特殊原因,他是不想把丁学锋推向自己的对立面的。

抬头遭遇到连长江冷淡的目光,周多万顿觉他的处境变得既窘迫又凶险。毕竟,龚向前的死,都是他向教育部和省里做的汇报,是他在龚向前的死因上含糊其辞。

从省领导将连长江派到临海大学来就可以看出,省里下定决心要将这件事压下去。

周多万发现,他已经到了进退两难的地步,服软,教育部和省委领导必然会追究他在龚向前死因上含糊其辞,意欲使教育部和省里陷入被动的责任。如果这样的话,周多万知道,他的政治生命就此终结了。

若是死咬着不吐口,目前看来,丁学锋已经把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查了个底儿掉,可谓是证据确凿理据充分。况且,连长江显然不会就此罢休,那不是逼着上面去彻查这件事吗?

周多万此刻才意识到,在龚向前死亡原因上含糊其辞,是多么愚蠢的行为,他现在也明白了,自己冒得险有多大。

“连书记,向前同志的死亡原因,我的确不能确定,所以汇报的时候有所隐瞒,但我可以向你保证一点,在事实真相没有调查清楚之前,我不会任由某些人对向前同志栽赃陷害,并且一定会配合好你,将向前同志的真正死因调查清楚。”周多万想明白了,在连长江面前必须要表明态度,哪怕因此背个处分,也比过后被查出他是同谋,将他一撸到底要好得多。

连长江点点头,正容说道:“来之前,高书记专门要求我慎重处理向前同志的身后事,同时跟我说,要相信临海大学的同志,特别是你这个老资格党委书记的党性原则,周书记,向前同志的死因调查,从现在起,由省纪委里接手,临海大学的同志们配合,你没有意见吧?”居然直接没鸟郑宝栋这个校长。

听完连长江的话,周多万妥协也得妥协了,便说道:“我没意见。”

“丁学锋,你过来。”连长江喊了一嗓子。

听到连长江喊自己,丁学锋一愣,心想他怎么认识我?大步走上前,丁学锋问候道:“连书记好,我是丁学锋。”

连长江面无表情地说道:“你不用跟我自我介绍,我知道你是丁学锋,说说吧,关于向前的死因,你都知道些什么?”

丁学锋低下头,说道:“龚校长怀疑学校的自主招生出了问题,就展开调查,我听人说,龚校长对市自主招生的调查触动了某些人的既得利益,引起相关领导的不满。昨天晚上,招生办的朱凤明小楼,在没有得到允许的情况下进入龚校长的房间,企图对龚校长栽赃,目的是阻拦龚校长对自主招生问题的调查。”

“今天早上,我接到武主任的电话,说龚校长因病猝死了,让我马上赶到书院,来了之后听说,龚校长是因为突发性心肌梗塞导致猝死,也就没有多想什么。谁知道,临出门前,高斌经理拦住了我,跟我说,龚校长的死不那么简单,是有人刻意栽赃陷害,结合我在龚校长卧室里看到了一副手套,就联想到这大夏天的,谁会戴手套啊,所以才展开了秘密调查……”

听完丁学锋的叙述,连长江凌厉的目光转向武安家。

武安家气得吐血,他没想到丁学锋竟然睁着眼说瞎话,把一盆脏水兜头泼到了他身上,“丁学锋,你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通知过你?”

高斌也是气不打一处来,骂道:“丁主任,你不要含血喷人!龚校长死前,我根本就没跟你见过面!”

“住口!在连书记面前,你们俩这是什么态度?!互相之间推诿扯皮,难道是丁学锋信口开河冤枉你们吗?”周多万厉声喝道,恨不得把武安家、高斌抽筋扒皮才能解心头之恨。

周多万在党委书记的位子上坐了九年,资历最老,积威已久,而且目前临海大学真正的话事人不是校长郑宝栋,而是周多万这个党委书记。一声断喝,让两人心惊胆颤,站在边上半天不敢说话。

武安家再傻,也知道周多万被丁学锋的话迷惑了,认定他中了郑宝栋和自己的圈套,他再争辩下去,只会让周多万愈加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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