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这东海王带队回归王府,王府上下好生热闹,丫鬟小厮们进进出出,东海王命令下去,晚餐要备些牛羊肉,天冷是食温鼎的好时候。
东海王唤了吴亮和韩单去书房议事,连万卷带着飞鸿和落英温书去了,晚餐之事就由公良夫人操心去筹备,这食温鼎可不是简单得烧上几鼎热汤,再切些肉菜来下锅煮熟而食,而是先要以大骨香料熬制锅底,又因锅底汤料之不同,分为酸、甜、辣、鲜、咸五味,备菜之前必先记录下每人对汤底的选择。

这下里,公良夫人分派了丫鬟小厮前往各处问询每人的口味,并一一记录下来。

浮生娘轻抚了儿子午睡,她口中浅唱着家乡的曲儿,眸中银光灿灿,素衣丫鬟轻声进来,往火盆里又添了些碳,起身低声对浮生娘说道。

“夫人,大夫人差小厮义德来问话,说是晚上和爷一起食温鼎,问下夫人和少爷选什么汤底,他们好早些备上!”

这大冬天的,这个丫鬟穿的很是单薄,似平日里也随着浮生娘一同清汤寡水清冷度日了,脸上没有什么神采,看起来蜡黄蜡黄的,浮生娘转眸过去,看了一眼素衣小丫鬟,扶着床栏子起身来,见浮生睡得轻鼾阵阵,那一对手才收回了身,从柜子里掏出一件镶着金边的绯红棉絮袄来。

“梧桐,这件袄子是早些年郡王差人给我置办的,因这颜色甚是艳丽了些,就一直压在箱底,这些天渐渐冷了,你拿去看看是不是和你尺寸得当,要是哪里长了宽了,你就修裁一下,披在身上,也好抵御这漫天的寒气!”

梧桐是这素衣丫鬟的名字,浮生娘应是记不得那是哪一年了,她在王府后门深巷中捡回来一个蓬头垢面的小丫头,这小丫头随着爹娘逃荒到了尤城,父亲染病身亡,母亲说出门寻个活计,竟也一去不回,小丫头只能上街乞讨,吃些别人扔弃的残羹过活。

浮生娘正是在那棵梧桐树捡回了这个女娃,回府后,找人沐浴打理了一番,见小姑娘生的还算端正,就收在了一旁,问之姓名,女娃说叫做“丫头”,浮生娘想来这也不是一个正式的名字,就唤名为梧桐。

梧桐知恩图报,平日里少言寡语,但是心比明镜还要明,她只是朝夕陪伴在浮生娘左右,外人看来也算个尽职尽责的贴身丫鬟。

“夫人抬爱,梧桐受之心暖!”梧桐收下了棉衣,转眼看了下床榻上熟睡的浮生,口中低语了句,“看少爷生的这个模样,与夫人真是九分相像,十分好看!”

这少有的一句带有恭维色彩的话,让浮生娘又笑开了颜,她对梧桐说道。

“你且回复义德,我平日里吃的清淡,只要清汤便可,我儿尚不知口味脾性,要是备个五味底是最好了!”

梧桐领了话,怀抱着棉袄,退出门去,按照夫人的吩咐,一一说给了小厮义德,又叮嘱了下,少爷刚进府,怕是还不习惯温鼎之食,最好再备些开胃的粥羹和鲜果,义德尽是记在心中,回后又着实禀告了公良夫人。

浮生自在丹修幻境中遇到了子桑赤梏,这时的浮生比之前澄明了许多,倚靠在黑袍子桑身旁,驾鹤御风,心神自在。

“子桑太上皇,原来我也姓子桑,过些日子,还要上祭坛祭祖呢!兴许就是祭拜您老人家吧!”话从浮生口中吐露出来,浮生又觉得这样说有些奇怪,现在这个老祖宗不是就在他的身边么,还要那样劳师动众设坛祭祀一番作甚么!

不料那黑袍子桑听后,鬼魅邪笑,振臂使舵,黑鹤凌云而起,直让浮生抓紧了黑袍的腰身,待到黑鹤放缓了飞行速度,黑袍说道。

“早就知道你是那个双面东海王的儿子,你那个双面爹爹不提也罢,终究也只是我黑心圃中的泥巴,还有你那个爷爷子桑怀,自认是人间聪慧至顶,也不知这糊涂乱戏如何收场!”

不大一会儿,黑鹤就落至了魔窟岛上,浮生见前方又是那些黑手黑心一片一片,虽不害怕,但是心里还是有些不好受,总觉得有些悲凉,貌似芸芸众生。

浮生采撷了一些黑心圃中的泥巴,抟而成丸放于口袋之中,黑袍子桑嗤笑道,“小魁星,你这样是无法从丹修幻境中带走这些泥土的,这些黑手臂黑心脏死后画而为土,早就成了幻境中的虚无,倘使你要这些泥土,还需采撷黑心数颗,我再传你个练心的诀来,你带出去后加以真气烹练,三日后可化而为黑土!”

“太上皇,太上皇老祖宗,您是说,我要带这些黑心回去?”浮生一下子愣住了,一种莫名的厌恶之情笼罩在心中,这些扑通跳跃的黑心可比之前的箭毒蛙还要难堪上千万倍,一个个千疮百孔有些还流着脓血,直教人作呕。

“怎么,小魁星是怕了不成?”

说实话,浮生还真是有些怕了,应该说是畏惧,见浮生没有回话,黑袍子桑又是一笑,复言道。

“那长着这些黑心的人,你怕不怕?”

“人,人有皮囊,自是没有这般可恶,浮生不怕!”

“哈哈,黑心难堪,这样赤裸裸在你面前,你觉得可怕,倒是躲在人的皮囊之下,你却是不害怕了,这是什么道理?”

经得黑袍这样一说,浮生也觉得自己有些可笑,遂请教了采心的方法,走进这黑心圃内,摘了三颗黑心出来,黑袍取了一个布袋,把黑心放于袋中,告之浮生这袋乃是乾坤袋,有隐形的功力,说罢,那袋子真的就看不见了,只剩下一条黑丝带,黑袍把那一条丝带递于浮生,又把练心的口诀传了,浮生字字牢记。

又觉眼前缥缈,彩光流连,浮生睁开眼,已是傍晚时分,手中却是多了一条黑丝带,他努了努身子,伸了下腰肢,转身才见母亲倚靠在床前方的椅子上,睡着了,手中握着一串佛珠,定是刚才在为儿子祈福,阵阵大喜消磨了许多精力,才这样安睡了过去。

浮生扯了一旁的一条锦被,轻声下了床,将被子盖在母亲身上,母亲鬓角垂着一缕银丝,一根根看得甚是清晰,浮生心中如针扎一般,强忍着酸痛,不愿发出声响来,惊了母亲的香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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