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之前的消息分析,秦三小姐应该是姜泽的人,姜泽一心想置蔚大小姐与死地,属下相信,在秦三小姐并不知悉秦羡渊全部计划的前提下,她会很愿意在这事上添把火,因为她姓秦,是秦家二房的人,可以两头获利的事情,她为什么不做?

二则,彩娟在进入兰富强的别院之后,朱定滔暗中安排了人手盯着,只因兰富强戒备心重,并未让人进入庄子。可彩娟身边的小桃,是咱风雨楼的人。

当初玉树与蓝二等人进入庄子,不仅蔚大小姐知道,事后小桃也回禀了。小桃的身手不差,等闲有人想要在她眼皮子底下将人带走并不容易,更不用说连同小桃一起失踪了,除非这人是彩娟和小桃熟识的,小桃这才会失了防范。”

“可这人是谁?尹尚还在泊宜郡逃命,尹卓已经返回临县,隐魂卫专注王家与兰富强之间的事情没怎么插手,姜泽的人几乎被杀个精光,再排除朱定滔派人前去的可能,且这人又是二人熟识的,那就只剩下其他暗桩了。

但这人要与彩娟小桃熟识,需得还有个前提,那就是,彩娟与小桃只在春风楼活动,认识的,也只可能是春风楼的人。

朱定滔对菊山县监控严格,这其中自然也包括春风楼,陌生人想要出现在他眼皮子底下不动声色潜入,几乎完全没有可能,那唯一的可能,就是这人同样是朱定滔信重的,朱定滔这才并未引起警觉。”

姜衍垂眸喝了口茶,微微点头道:“你继续说。”粟米所说,他又何尝不知?

只秦羡渊所图非小,就算他冷心冷肺,想要将整个秦家连根拔起,也还要考虑外祖母的感受。更关键的,若事情当真是秦羡渊做下的,他能不能一下子将秦家连根拔起,委实还是未知数。

这背后似乎有一张巨大的网,在他与蔚池蔚蓝尚未察觉到的情况下,这张网已经悄悄张开,兴许就像他们对付姜泽一样,已经伺机而动准备多时,只等他们一出手,便顺着线索从中捡漏,直至将网越收越紧。

姜衍思忖着从座位上起身,踱步行至窗前,窗外仍是一片漆黑,顺着窗缝中透出的光亮,恰恰可见阶前纷纷扬扬落下的雪花,北风呜咽着刮过窗棂与树梢,院中的白杨树哗啦啦作响,黑暗将整个庄子都笼罩其中,也只能看到眼前的一隅光亮。

粟米见姜衍面上并无不虞,这才继续道:“另有一桩,便是蔚大小姐中毒之事。之前咱们推测尹卓会出现在坳谷,完全是冲着粮草去的,可有了彩娟失踪的事情,属下不得不怀疑,尹卓与秦家的联系,似乎比咱们想象的更加紧密。”

尹卓到底在箭头上抹的什么毒,在郁圃到达之前,整个庄子上无一人知晓,姜衍也只在古籍中看过类似的记载,但一时却寻不到头绪。

待郁圃给蔚蓝诊脉之后,说起这毒的药性,白贝与听涛听雨却是提供了不少线索,说这与生长在东南海外,一种名为乌羽玉的球状植物极为相似。不巧,乌羽玉恰恰能让人高热脱水,具有麻痹神经,让人浑身瘫软的特性。而秦家经商,时有商船前往海外。

郁圃也正是因为得到这些讯息,才能找到给蔚蓝解毒的方法。

“你说。”姜衍听完后闭了闭眼。粟米说的这些他都知道,却是碍于蔚蓝重伤身体虚弱,且话题一旦打开,牵涉到的问题太多,担心蔚蓝着急上火,这才会不曾第一时间提起。

粟米抿了抿唇,“假设彩娟与小桃之所以失踪,是春风楼的熟人做的这个说法成立,当时王家与兰富强已经闹开,两家的视线都集中在彩娟身上,对方很可能以此假传朱定滔的命令,先是诓骗二人离开庄子,再与秦羡渊派往菊山县的人汇合。

而小桃之所以没传回消息,很可能是在意识到事情不对之前,就已经被秦羡渊的人杀了。至于秦羡渊带走彩娟的原因,应该跟彩娟的身份有关,若彩娟真是凌家人,有了这层身份,当是可以掣肘蔚大小姐的。

蔚大小姐手下的白条白贝与彩娟是嫡亲兄妹,白条如今身受重伤算是半个废人,这是因蔚大小姐才导致的,若是有人以救了彩娟性命的姿态出现,再从中挑拨一二,这二人就算不会对蔚大小姐起了二心,也难免不在关键时候分心。

甚至被对方引诱,落入对方的陷阱当中。白条与白贝在蔚大小姐身边的时间不短,对蔚家军中的情形知道的不少,若是二人稍微透露些出去,很难说到底会造成什么后果。

除此之外,另有一层,便是可以利用彩娟挑起拓跋珏、姜泽与尹尚之间的矛盾。兰富强与王氏和离,是在隐魂卫的引导之下促成的,麻城如今已有兰富强与尹尚合作的消息流传。等这个消息传到姜泽与拓跋珏耳中,兰富强又计划失败,二人都以为兰富强是自己的人,疑心之下,定然质疑兰富强的能力与忠诚。

兰富强为了扭转局面,也必会尽力撇清与尹尚的关系。可秦羡渊与尹卓怎么会让对方如愿?到时候彩娟就是证人,而彩娟是春风楼的人,没准连主子也能牵扯其中。

如此,无论是主子,姜泽、又或尹尚和拓跋珏,均是会在如今的基础上,仇视之心再添一层。这算是个一石多鸟的计划,主子原就与姜泽并尹尚有仇,这立场咱们且先不论,只看拓跋珏与尹尚。

尹尚与拓跋珏隔着整个启泰,如今尚未照面,区区一个彩娟带来的影响,眼下看起来并无大的妨碍。但长久看,却是在大夏与北戎的关系上加了把火。

尹尚是洪武帝膝下唯一封王的儿子,也是唯一一个手中有兵权的,若拓跋珏将矛头对准他,又有蔚家军与主子在旁牵制,他想全身而退几乎是不可能的。

而尹卓同样出身宗室,手中兵马比尹尚更甚,只他身份低微,想要名正言顺的谋得那个位置,也是不可能的。他想在夹缝中求生存,暗地里不断壮大自己的实力,又想避开洪武帝的视线,自然会更愿意从外界给尹尚树敌。”

“再看秦家与尹卓能顺利合谋的原因,一来是因为他们早有合作,二来是因为尹卓与镇国将军府有仇,三来……”他说到这顿了顿,欲言又止的看向姜衍。

姜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淡声道:“三来,秦羡渊想要本王为他所用,只有杀了蔚将军唯一的女儿,才能让他秦家女儿上位。这件事情他做的隐秘,便是阿蓝真的死了,也是尹卓下的手,与他扯不上半点关系,你想说的可是这个?”

粟米抿着唇点了点头,姜衍继续道:“细算下来,这是一本万利的买卖。尹卓与镇国将军府有仇,可蔚将军如今还在上京,他找不到机会,所以,无论杀蔚将军还是阿蓝,本质上并无区别。

因为蔚将军将阿蓝当做接班人教导,杀了阿蓝,就等于剐了蔚将军的心头肉,必然能给蔚家军带来动荡,但这动荡又不至于过大,乃是尹卓和秦羡渊都愿意看到的结果。

尹卓的目的是慢慢掌控大夏,蔚家军到底由谁统领,他并不在意,只要镇国将军府的人全都死了,他为那木雄报仇的事情,就算是彻底了结了。

至于秦羡渊所求的,本王与阿蓝有婚约,封地在西海郡,等镇国将军府彻底败落,依照本王的手段,这兵权之事,又哪里轮得到姜泽插手?”

他说着转过身来,唇角浮起一抹讥诮的幅度,双眸黑沉沉的没有半点温度,“所以,只要蔚家败落,秦羡渊再稍微使些手段,他秦家外戚的身份就坐实了。如此,两人可说是一拍即合。”

“正是如此,有了这个线索,两年前,秦家与邓家并尹卓勾结在兵器上作假一事,也就能说得通了。”粟米点了点头,“属下原还对秦老太君与秦家三位姑娘上京之后,两年来毫无动静感到不解,如今却是明白了。”

可不就是明白了吗,他家主子重伤之下离京就藩,若蔚大小姐死了,秦家三个姑娘不正好以解语花的姿态出现?便是这事最后传扬出去,不仅对秦家三位姑娘的名声丝毫无损,甚至对他主子来说都是一段佳话!

若问缘由,那也简单,因为在蔚大小姐活着的时候,秦家三位姑娘可是从不逾矩,半点都没靠近他家主子的!人家这是表兄表妹的,又是在准表嫂一命呜呼的情况下好心出现,谁敢说人家目的不纯?他家主子固然行的端站得直,可耐不住后宅阴私手段无穷啊!

思及此,他看了眼姜衍,见他面上冷得能掉冰渣子,不由得缩了缩脖子,在心里把尹卓和秦家骂了个半死,踟蹰了下,又转而道:“那主子可是要与蔚大小姐说说,属下觉得蔚大小姐是明理之人,您与她说了,她必不会迁怒于您,也免得她日后吃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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