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来的还是来了,蔚蓝眸光一寒,瞬间将自己的后背交给了白贝,开始专心应敌。

按理说,蔚蓝的身手当可跻身时下二流水准,但她还有一项优势,那便是前世的近身搏斗,却奈何对方都是身怀内力之人,且实力不弱,是以蔚蓝完全就发挥不出所长;再加上是几人同时一拥而上,蔚蓝一时间不由得手忙脚乱。

但好歹是身经百战之人,蔚蓝也不发憷,巧妙的走位,手中动作丝毫不曾停顿,察觉到对方虽是前赴后继的咬紧不松,却并未下死手,蔚蓝的眸光闪了闪,手中得动作越发大开大合不留余地。

白贝心中大震,蔚蓝能听到的动静,她自然也能察觉到。但彼时只有她在蔚蓝身边,听涛与杜文佩并听雨隔着他们还有些距离,为了拖住四周的府兵,她不得不暂时让蔚蓝单打独斗,只手中的动作却是越发凶残,但凡有上前的府兵,皆是被割中脖颈一刀毙命。

这些府兵见有黑衣人飞驰而来,原以为是己方后援,早就被打得节节后退心气锐减的精神头顿时又高涨起来,但在白贝毫不留情的收割下,又顿时生出惧意,再不敢一股劲的直往前冲。

白贝也趁着这个机会开始回援,杜文佩和听涛三人察觉到蔚蓝这边的动静,也是心下沉了沉,迅速杀开一条血路,直接往蔚蓝这边而来。

从与这些府兵开战到黑衣人出现,总共也不过一刻钟的时间,这时间并不太长,但全身心的紧张杀戮,消耗的心神与内力皆是不少,蔚蓝被黑衣人缠斗得脱不开身,便是多了个白贝,还是觉得体力在快速流失,而黑衣人却配合默契,完全就是游刃有余。

就在此时,杜文佩与听涛三人也加入战圈,白贝这才密音与蔚蓝道:“主子和杜小姐先走。”白贝原先就有些不安,但当时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如今心中的不安成为现实,倒也没多少慌乱,只是觉得不能再耽误下去。

蔚蓝也知道这样下去自己讨不了好,对方很显然是有所顾忌,才会没对她下死手,等她气力消耗殆尽,到时候再想脱身就难了。

尤其对方目前虽只出现了几人,但却不知还有没有其他人手,而杜文佩的实力远不如自己和白贝等人,对方既然是针对自己,那便不可能不清楚自己的底细。

杜权如今是蔚家军副将,若是杜文佩也落到这些人手中,那就真的坏菜了。不说杜权会因为杜文佩而投鼠忌器,但影响计划,让蔚家军中上下心思浮动,却是完全可能的。

再有,这些人最根本的目的还是自己,朱定滔手下之人虽实力不弱,但与专业的暗卫还是悬殊巨大,她皱了皱,自己有个什么好歹也就罢了,拖累他人,却万万不是她的作风。

当即应了白贝一声,蔚蓝也不矫情,巧妙避过眼前的长剑,脚下步伐一拐,迅速靠近杜文佩,低声道:“跟我走。”

杜文佩没有与黑衣人交手的实力,只将长剑对准扑上来的府兵,堪堪能保证没人能伤到自己,听到蔚蓝的话,她手中动作一顿,“好。”话落,她快速扫向四周,与蔚蓝并肩往一侧杀去。

黑衣人虽是察觉到蔚蓝与杜文佩的意图,但碍着白贝与听雨听涛实力不弱,再加上有府兵在周围碍手碍脚,一时间倒也拿蔚蓝无法。

黑暗中,留在高地上的年轻男子见此眸光闪了闪,吩咐旁边的随从道:“你去。”

随从应了声,“主上小心,属下这就去。”

“废话少说。”那男子摆了摆手,对这随从的关切不以为意。

随从也知道自己的卖好又打了水漂,当下也不啰嗦,闪身就往蔚蓝几人所在的方向扑了过去。

其人来势汹汹,白贝几人眼中大骇,看了眼这随从出现的方向,眸中更加戒备。

蔚蓝嘴角微抽,一把拽住杜文佩,“走。”果然是还有后手么,再呆下去,她就成了瓮中之鳖了,啊呸呸呸,她只做漏网之鱼!脚下轻点,蔚蓝提气揽着杜文佩的腰,当即就往索桥方向飞去。

杜文佩来不及反应,但却没挣扎,“咱们去哪?”

“别问,只要信得过我就好。”蔚蓝说完,二人已经到达索桥边上。

那随从见蔚蓝与杜文佩开溜,当下把轻功运用到极致,但他本就更为擅长外加功夫,与蔚蓝修习的拂云诀压根就不能比,便是拼劲了全力,也与蔚蓝二人至少隔着十来丈的距离。

倒是高地上的男子,见此眸中划过一抹意外,当即一挥袖袍,身形如风的窜了出去。

蔚蓝五感敏锐,察觉到身后的猎猎风声,当下也不多言,只对杜文佩道:“抱紧我。”

杜文佩反手抱住蔚蓝的腰身,蔚蓝回头看了一眼,眼见黑影越来越近,唇边露出一抹心知肚明又好整以暇的笑意,紧接着足下轻点,径直带着杜文佩往悬崖一跃而下。

失重的感觉瞬间传来,杜文佩死死抱住蔚蓝的腰身,闭上眼吓得惊呼出声,但也只是瞬间就反应过来。岩壁上算不得是光秃秃的,稀稀拉拉长着些灌木,二人免不了被树枝刮得生疼,索性冬季穿得厚实,并没有大的妨碍。

蔚蓝在下坠了十来丈后,猛地从袖中挥出一物,只听叮的一声,两人下坠的速度瞬间减缓,几息之后晃晃悠悠停下来。

“抱紧了!”她稳住身形,一手用刹雪扎进岩壁,完了抬手用巧劲将禁锢在岩壁上的索钩收回,之后双脚微微触及岩壁,一手在岩壁上四处摸索,随后深深吐出一口气,借力踩在岩壁的一处凸起上。

杜文佩随着蔚蓝的力道站定,这才放开她轻声道:“吓死我了!”脚下只是方寸之地,她拍拍胸口往悬崖下看,黑暗中树影憧憧完全就看不到底,“咱们算不算临阵脱逃?”

“不算,”蔚蓝笑了笑,“识时务者为俊杰,打不过当然要跑,我这不是怕你被人抓去当压寨夫人吗?”说着,摸索着往前方探了探,回头道:“现在怕不怕?”

“我比你大好不好,别一副我随时需要你保护的样子。”杜文佩闻言翻了个白眼,“还压寨夫人,别说你不知道对方的身份,不知道你会带着我跑的这么快?”

杜文佩也不傻,会一心想要把这批粮草弄到手的,统共也就那么几个,如今睿王与镇国将军府并姜泽拓跋珏已经牵扯其中,方才出手的是谁也不言而喻。

今日这出,比她前面十几年都要过得精彩,是以,她站定后并不觉得害怕,反倒是些兴奋,“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我还以为你不会问呢,跟我来吧。”蔚蓝轻轻回了她一声,抓住她的手靠着岩壁小心翼翼挪动,大约前进了五丈左右,在一块共两人并排站立的石头上停下道:“咱们先在这呆会,等会再上山。”

“怎么说?”杜文佩挑了挑眉,“白贝她们会不会有危险?”

蔚蓝摇摇头,“不会,顶多是受些轻伤。”对方的目的在她,她突破重围之后,这些人压根就不会与白贝等人多作周旋,“白贝几个身手不弱,对方想要将人杀了并不容易,方才咱们下来时,朱定滔与张敬德罗易应该也要收工了。”

等几人汇合,对方碍于人多势众,也会快速撤退。

“那咱们等会上山干嘛?”杜文佩眨眨眼。

“上山逗他们玩。”蔚蓝眯了眯眼,有些话她不好与杜文佩明说。她虽还不知道方才出手的只尹尚,还是尹卓也在其中。但看对方人数,很明显不会太多。

如此,对方虽是打着为粮草而来的旗号,但实际上却不完全为了粮草,最根本的目的,应该还是为了刹雪。可刹雪的事关肃南王府九族生死,就连姜衍都不知晓,她又怎么会跟杜文佩说?

这两年尹尚陆续有派人到上京,无论是绿茵阁还是凌云寺,都不见得消停,这次应该是打着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主意,所以,尹尚的人既然来了,就断然不会轻易离开。

杜文佩垂眸想了想,“你我跳崖之后,对方最先做的,应该是到谷底寻找,半个时辰后上山,他们的人应该在谷底,而朱爷和白贝等人应该无法将这些府兵杀光,所以,山上会有府兵溃逃,你我稍后再加入其中,对方若是想要循着踪迹找到你我,便难上加难了。”

“不错,果然还是我看中的人,阿佩姐姐真聪明!”蔚蓝笑眯眯看了她一眼,“但想要爬上去可不容易。”

“别贫,耍宝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候。”杜文佩撇嘴,顿了顿,还是没忍住好奇道:“你是如何知道这断崖下还有地方可以落脚的?”说着又伸手往蔚蓝的腕间探去,“你方才用的索钩好像与我平日见过的并不一样?”

“我说是三刻钟前让白贝下来看的你信不信?”蔚蓝面上笑意不改,说来这也是职业习惯,以往要埋伏作战,每到一处总要摸清当地的地形,她初时对那晃晃悠悠的索桥并不放心,这才会让白贝下来查探一二,没曾想却是派上了用场。

至于她手上的索钩,蔚蓝也没阻止她的动作,大大方方拿给她看,“这是天蚕丝和玄铁做的,顶端的铁钩稍微改进了下,改成了半月形的弧形勾,爬墙的时候可能不大好用,但在野外,却比寻常索钩好用。”

这索钩前端的半月也不大,小小的一个,只有五寸左右,平时绑在身上并不显眼,也比较贴合。而天蚕丝虽是细细的一条,却足够坚韧火烧刀劈不断,承重力强,用起来正好——最重要的是,这索钩被改进后,无论在树木或者岩石上都能固定。

杜文佩闻言皱了皱眉,摸索着哀嚎道:“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玩意,方才还以为咱们会直接落到谷底摔成肉饼呢!”索钩一端的底部用宽约三寸的牛皮底子做里,锦缎做面,平时绑在手腕行并不显眼,如今也仍是固定在蔚蓝的手腕上。

“以后送你一个吧。”蔚蓝摸了摸下巴,没告诉杜文佩,她身上还有很多武器。比如两把刹雪,一把三棱刺,还有绸缪……蔚蓝思忖着觉得自己有些好笑,她好像比以前更怕死了,咳咳!

杜文佩满意了,当下也不敢乱动,侧耳倾听了一瞬,发现崖上还有打斗声不断传来,低语道:“你说他们下山了没?”

“应该下了。”天色太黑,周遭完全就看不见,蔚蓝只能听动静判断。倒是朱定滔那边,对面山腰还有火光传来,朱定滔显然已经快要收工,也知道自己已经坠崖的消息。

因着岩壁上的落脚点很小,二人也无法落坐,只能紧贴着岩壁生生站着,蔚蓝说完抬眸望了望悬崖上方道:“你身上有匕首吧?”

“有。”杜文佩点头,也顺着蔚蓝的动作往上看了看,忍不住嘴角微抽道:“我得休息会,不然等会没力气。”蔚蓝的意思,很明显是等会要顺着岩壁爬上去,她以往可没这个经验,加上方才消耗了大半力气,自然是要抓紧时间休息会的。

蔚蓝也有些累,点点头不再说话。

且不说蔚蓝与杜文佩如何,半山上又是另外一番光景。

山上的府兵已经溃散大半,白贝在最初见蔚蓝与杜文佩跳崖时心神剧颤,但随之就反应过来,紧跟着浑身气息暴涨高喝道:“何方小贼,竟敢背后下黑手,老娘跟你们拼了!”

白贝的声音灌注了内力,这无疑是中讯号,不独听涛与听雨将这话听得一清二楚,朱定滔手下的众人也听得明明白白。

听涛与听雨原本见蔚蓝和杜文佩跳崖是万分着急的,但二人与白贝搭档多年,见白贝吼出这一句后,面上虽愤怒惊惧担忧,但手中的动作却不曾停。

而蔚蓝之前让白贝下山查探动静的事情她们一清二楚,再加上蔚蓝行事向来稳妥,又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却是跳崖了……这并不正常,也不是蔚蓝的行事作风,是以,二人只稍微晃神,便遵从了白贝的号令,手中动作越发狠辣起来。

黑衣人除了追至悬崖边上的两人,其他人虽然身手不低,但想一时半会却无法将白贝三人全都撇开,再加上有部分朱定滔手下的人亲眼瞧见蔚蓝与杜文佩跳崖,众人又心知蔚蓝的身份,当下便心神大震,自然不会让白贝几人单独作战。这也导致了几名黑衣人在越来越多的人围上来之后,一时之间无法脱身。

树林中风声猎猎,夹杂着惨叫声与嘶杀声,站在悬崖边上的一黑一蓝两道身影皆是有些怔忪,二人先时虽用尽了全力追着蔚蓝与杜文佩到达悬崖边上,不过晚了两息时间,却连对方的人影都没看到,直到白贝暴喝出声,二人这才回神。

蓝衣男子也不理会白贝的叫骂,看了看黑漆漆的崖底,勾唇露出个好看的笑容,玩味道:“这么烈!倒是小瞧了她。”他话落勾了勾唇,身上的袍子被山风鼓动着翩然欲飞,浑身上下却透露着毁天灭地的森然杀气。

“给我追,她既是不想活了,那便生死不论!”他苦心忍了两年,又岂容蔚蓝轻易逃脱!此行原是想抓住蔚蓝与杜文佩好控制蔚池与杜权,如今看来却是不用了,蔚蓝不仅狡诈,似乎,还看穿了他的意图!

与蔚家军迟早会有一战,也迟早都是你死我活,他杀的人已经不少,又何需手下留情?

站在他身前的黑衣男子挥剑杀退涌上来的几人,闻言忍不住背脊一僵,踟蹰道:“主子,咱们是从小道下山,还是就从此处下去?”

他心中有些忐忑。别问他为什么忐忑,原本筹谋多日,想要捉住蔚蓝与杜文佩是十拿九稳的事,可谁能想到,蔚蓝会带着人跳崖?

到嘴的鸭子就这样飞了,换做他估计只会更加生气。可怪来怪去,只怪他们轻看了蔚蓝,若是他们从一开始就将蔚蓝围住,下手稍微狠一些,蔚蓝又哪来的机会逃脱?

而主上之所以现在没直言叱责他,估计是觉得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坳谷的地形,他几日前就已经摸清,这处断崖虽只有几十丈高,周围的山林却极是茂密,人一旦脱离视线,想要再找回来就难了,尤其山林里四通八达,逃脱的府兵不少,到处都是惨叫声与奔跑声,他们应该往哪方追?

蔚蓝轻功不俗,他可不信蔚蓝跳崖是玉石俱焚的手段,想来是为了逃生,如今人既是已经跳崖了,那就应当有所准备,可他们眼下根本就无法分身,总不能让主上一个人去追吧,他又怎么能不忐忑?

蓝衣男子瞧了瞧悬崖对面,游刃有余的挥动着长剑,令想要围拢上来的人压根就没法近身,顿了顿,半眯着眼斩断两米开外的索桥,冷冷道:“走小路!”他虽不打算放过蔚蓝,却没兴趣像猴子一样在山崖上爬来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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