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有有心人,很快就意识到李之口中的《茶经》一说,瞬间意识到其中的紧要性。

大唐的茶香、茶艺,此时远未到真正兴旺时期,更不要谈远播海外,即使目前常有外商前来采购,也仅是诸多国家里的极少一部分。

茶叶的重要性,远不如东土的陶瓷、丝绸那般享有无上盛誉。

一旦有全面的《茶经》著作出现,本就引领世界潮流的大唐文化,势必会让各国掀起茶文化的浪潮。

作为外销茶叶的首要港口,泉州若能第一时间掌握《茶经》,就会迅速将茶文化极快普及开来

对他们这些茶商而言,其中的商机,还要大过《茶经》的本来意义。

于是乎,当即就有人向李之提起此事,能被皇上夸赞的著作,不需面见,注定货真价实。

雕版印刷术形成于隋朝,风行于唐代,五代十国时候才会进一步扩大,到宋朝时方接近完美。

李之下一步就是开发这等印刷技术,无非是选用纹质细密坚实的木材,如枣木、梨木等,把木材锯成一块块木板,把要印的字写在薄纸上,反贴在木板上。

再根据每个字的笔划,用刀一笔一笔雕刻成阳文,使每个字的笔划突出在板上,木板雕好以后,就可以印书了。

但雕版印刷术的欠缺,与不方便之处还是很多的,比如有一个错别字,整块雕版就报废了,需要重新来过,浪费财力,物力,人力。

他打算一步到位,激活活字印刷,将木板雕直接置换为,可以移动的金属或胶泥字块,来取代只能印固定内容的雕版印刷术。

活字制版正好避免了雕版的不足,只要事先准备好足够的单个活字,就可随时拼版,大大地加快了制版时间。

而且活字版印完后,可以拆版,活字可重复使用,占有的空间小,容易存储和保管。

不过他此时当然不能暴露出其中内情,只是推脱到高宗那边:“那可是一部大部头,皇上不归还,我总不能进宫讨要。估摸着此事还要等上数月!”

那名茶商依旧不死心,却又不敢针对于李之追问,只好将视线注向陈高明。

陈高明又哪里与李之有过交往,继而将期盼眼神看往甘修明。

二人对于生意如此精道,就是看中一部全面茶道专著对茶艺的巨大影响性,在无甚娱乐活动的年代,诗文与茶道是唯一文雅消遣。

它们的兴盛与否,直接关系到茶叶的普及销售。

但二人又怎知,即使甘修明对于李之只有敬畏,同样不敢有所攀交,那等张口讨要之词,断断不会吐露出来。

不过李之了然在场人等的一切心理波动,微笑着翻手取出薄薄几页纸张。

那只是《茶经》的目录与开篇概括文字,但仅仅密密麻麻条目上,诸如茶法、杂记、茶谱、茶录、茶经、煎茶品茶、水品、茶税、茶论、茶史等等百十条目录标识,就让那几位茶商目瞪口呆。

他们甚至没意识到,李之是从哪里取出来的纸张,瞬间就被完整而全面条条款款被惊住了。

漫说其他人等,就是他们这些久浸茶业几十年的源头商户,也从没想到一个茶字,居然可组成上百词汇,更何况针对每一条词汇会有详尽阐释。

于是,他们瞬间意识到,这部《茶经》,会是史上一部关于茶叶生产的历史、源流、现状、生产技术以及饮茶技艺,茶道原理的综合性论著,是一部划时代的茶学专著。

“全书分上、中、下三卷共十个部分。其主要内容和结构有:一之源;二之具;三之造;四之器;五之煮;六之饮;七之事;八之出;九之就;十之图。它包括了各大茶区茶叶的生长规律、加工、品质优劣分析,以及烹茶基础、茶具和茶器制作、茶史由来、相关杂考等等,只是有关茶叶的诗歌、散文、记事也有几百篇。”

李之侃侃而谈,心理上并没有剽窃来的负罪感,能让其提早百十年面市,同样功德无限。

陈高明嘴里嘶着凉气感叹道:“难怪李先生说是具大部头,仅是诗文记载以及阐释,就会有上千页了!”

李之点头笑道:“皇上那里已送去数月之久,他老人家目前才批注完上卷,我目前手中仅剩些零散底稿,堪堪将其再行整理装订成册,怕是就要一月有余。不过翰林院有上卷的完整抄录版本,你们若是有门路,可以找上门去讨来阅读!”

众茶商闻听此言,均是心下黯然、

他们再自诩自己交际能量巨大,也知道翰林院净是些古板守旧的老学究,想从他们手里讨这种具有开创之功的茶籍经典,几乎绝无可能。

某一刻,另一位上了年岁的茶商忽然问道:“李先生是否可曾撰著一部《增广贤文》?”

李之很是奇怪,他将整套《增广贤文》交给翰林院时,明确要求不要标注自己的姓名,而是当作整个翰林院的集体智慧结晶。

此后他就没再观注此事,此人仅是位商人,如何知道的其中缘由?

见李之表情,那人已是明白自己所猜测的正确性,紧接着说起:“圣贤讲堂我曾有幸听过几课,我是俞太尉的远侄,叫做俞平芳!”

李之一拍大腿,“我听说过你,某一日曾自俞太尉那里讨得两斤贡品茶,老爷子就说起过,是他平芳远侄送过去的!”

俞平芳惊喜道:“原来李先生,果然是我所不断听到的那人!不仅伯父,其他翰林院学士在圣贤讲堂授业时,也直言相告,《增广贤文》乃李先生亲笔所著!”

李之一时惊诧后,倒也不再纠结此事,既然翰林院乐意这般标注,自己更不会在意什么。

他却是对面前之人极感兴致,因为对俞太尉的了解,老爷子是官府内几任中赫赫有名的人性多敦厚,好尚儒学的人秉善忠良之人。

具体到性格上,均将之喻为性尤朴直,盖少轻诈之辈,不矜于功名,自交结些尚淳质,好俭约之人。

因此在他一手构架起来的翰林院,也多是此类忠义良交品行人等。

故而使得李之,对此位俞平芳也是爱屋及乌,好感不浅:“俞太尉也要我称呼他一声伯父,这里斗胆称一声平芳兄可好?”

俞平芳哪里会不愿,较之旁人,他平常时候没少来往于长安城,甚至李之李正文大名。

“平芳兄,我看这样,至多六个月,我所研制的新型印刷术就要用于实践,不论《增广贤文》还是《茶经》,均可当作首批印刷版物,转过年去四、五月间你去长安城找我一趟,若是制版完成,就交由你来做第一版印刷,制成品也由你来独家销售如何?”

李之的这个许诺可是意义无限,且不论他口中所谓新型印刷术品质如何,只是《茶经》一部著作的独家营销权限,就会是天大商机。

强抑制住心中激奋,俞平芳仍不忘提出心中疑惑:“先生不是指那种雕版印刷术?”

李之含笑摇头:

“雕版印刷存在着重大缺陷,比如《茶经》印刷,再要将《增广贤文》印出来,整块雕版就报废了,需要重新雕刻,我目前正针对改良后的制版,尚处于进一步完善阶段,已能见到切实效果,六个月后会震惊世界!”

闻听者解释哑口无言,包括那些西域人,一样以别样眼神注视着李之。

不是他们心存怀疑,而是因极度惊撼所致,便是雕版印刷术,也是罕见工艺展现,而且仅有大唐才能见到,已经是最顶级印刷品质了。

如今李之当着他们面,提出来超越时代的新兴印刷术,所带来的震撼效果,不亚于晴天凭起惊雷。

较之其他人,唯一留在身边的夫人阿菲法,同样心中剧颤,她并不知近些时日日夜相伴的夫君,竟然有如此秘密深藏。

但凡擅长识文辨字者,均深知竹简之外文字登载的重大意义,在主要是手工抄录的年代,传说中印刷术已经是跨时代的最先进工艺。

那种尚未普及的印刷术,在李之嘴里居然变为不合时宜的粗糙工艺,旁人的正常认知观被颠覆的影响力,自然会让他们一时间久久呆滞。

李之却是及时转换了话题:

“我明日就离开了,你们各家茶商抓紧把样品一一呈现,明日里就需要将订单需求送到港口停靠的船上,若品质尚佳,价格公道,长安城、洛阳城的正清文绮堂会常年下订单!”

此话一出口,几名商人立刻醒转过来,但李之随即补充道:

“我不需要那等寻常货色,最低档次也是贡品之下的最高品级茶叶。或许你们不知道,仅是绝品茶类,我手中就掌握有几十种,就像此等品阶茶叶,你们谁手中有,我全部现银收购!”

一边说着,一边取出一两左右的雀舌山茶。

在几位茶商惊叫出声的同时,他又取出所独有的泊来翠绿山茶,“此类山茶依你们看,价值几许?”

几人各接过几叶,又是嗅,又是搓,并塞入口中咀嚼品味,有人道:“此等山茶价值几乎等同如半价的贡品茶,算是寻常茶类中的精品茶!”

李之笑笑道:“我的雀舌山茶二斤换取泊来翠绿山茶千斤之数!”

茶商们神情再一次陷入痴呆状态,李之此举的目的很简单,就是通过此等无异于打脸的简单粗暴,来将自以为个中行家里手的傲娇心理击碎。

他们均是某一茶品中的最顶端供应商,对于价格的制定拥有很大自主权。

但超出他们认知的绝品茶叶出现,就会瞬间将各自心里优势化为乌有,给李之的采购价就在也叫不出更高价位。

果然,雀舌山茶一出现,几位茶商原本的心中自持再也不见。

随之而来的,便是惊魂未定之后的深深失落感。

因为他们从此知道,原来人世间还存在着闻所未闻更高尚茶叶品类,将之与自己的所谓贡品茶相比较,喻之以凡叶与仙草之别。

在另几位默不做声的同时,俞平芳苦笑道:“先生此举,对于我等可是个沉重打击,仅是心理上就受到重大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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