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时过半,李之拱手扬眉间告辞离去,直到重回山里,脸上的笑意才消失不见。

雨霖观目前正处于道法传承抄录的最紧张时刻,若非有几个不明之处,自昨晚间就进行的抄录工作早就完成了。

李之前往那处雨霖观的极隐秘山间洞府,将疑惑之处一一指点出来,等到原本再次收回,他们三人才有心在子石道长等人的引领下,于雨霖观各处寻览。

不得不说,雨霖观在天柱山的主导地位果然不凡,不仅占据着天柱峰中心位置,周边四十六峰、十七岭、七岗、十八崖同样占去了半数。

要知道整座天柱山可是存在着三十六家大小势力,足可见雨霖观的威慑力还是实实在在存在的。

“难得朝廷会允许修炼界有这一处修行集中之地,怕是他们的集中管理目的也是原因之一吧?”孙思邈问道。

二长老阎子真恰好在身边:“这是肯定的,既然朝廷无法杜绝修行行为,不如如此解决更见成效。事实上也是如此,都知相互间最好结果也仅是表面上的和平共处,作为相对弱势的一方,我们修炼界也懂得配合,不但部分战事会积极派人参加,皇宫内需要人手也会尽量配合!”

大长老成昊焱接道,“主要还是两方面原因,一是修炼环境越来越不适于,我记得早在三四十年前,还能感知到些许灵气,因为修行环境的恶劣,大师一级的晋升目前已是极其艰难了;再就是不知为何,适合修炼的后辈人越来越少,像是我雨霖观还好一些,天柱山上很多小型势力,很多数年里都无新丁加入了!”

孙思邈叹道:“还是环境的问题,人体中灵性不泯,需要自然里葱灵鲜活气蕴养,盘委积迭而钟之於人,缺少了深而不可穷竟之气养怡,灵秀慧性逐渐丧失殆尽,使得人体内灵根缔结也严重退化了。”

子石道长眼望继源,“这里面也有个态度问题,继源道长的炼丹湖与庐涤草堂,可是相比天柱山大部分地界更贫瘠,他不是一直待在了那里几十年?我们这里至少自然鲜活之气还是很浓郁的,炼丹湖紧靠着那片废墟之地,自然气息里更多的是水潮气。”

继源摇头,“我那里也比县城内要好得多,马爷与几位之言还是在理的,满天下像我一样甘于苦修之人又有凡几?那是一种精神与肉身的苦难交织,即使远遁深山的道观寺庙,偶尔还会有个香火钱,我那种精神可嘉,却无多少可借鉴的意义!”

几人说话间,已来到飞来峰西南绝壁下,东侧高高山岗上的云海所没之处,忽然有人在遥遥招手。

却是那位光济方丈,其身处之地,就是天柱山最大佛家门派渡缘寺,半隐半现于云层薄雾与树木虬曲劲旋之间。

说起光济此人,李之对其印象还算良好,尽管之前他骨子里还带有三分傲然。

这种隐藏极深的高傲,虽然仅仅是在面对雨霖观时才偶有波动,却瞒不过李之的意念感知。

他的此类意念感知比同于探识力,而有些类似于情感电波,不需对方接收,意念就像传送信号,自行调整至双方频率同步,便能轻易理解持续转送回来的对方心动信息。

这就是李之脑海里得到的识人之术,但目前他仅能作用于近在咫尺的目标人物,但凡超出三尺方圆,就只能换做探识力施以暗中窥探。

识人之术明显属于超越了他自身境界的更高深修为法术,较之探识力愈加隐蔽,且随着修为提升,会带有直透心灵的渗透力,那时或许就不需要意念感知,而是直接读取对方心绪念想了。

这等不针对脑海,而径直针对于心神的探入之法,实则属于相当高级的神识探识法术,原本为简事后期,元神凝出后方能具有的念识能力。

换种理解就是说,李之是在尝试着用他超乎于自身境界的真元感知,替代神识来催动这种品阶极高的识人术,这是他昨晚间在宴会上无聊时的突发奇想,未曾想一试之下,果然远比探识力更加隐蔽,且反馈清晰。

“对面即为泊来峰的渡缘寺所在,讲来倒是与李先生的凤仪苑隔谷相望,虽说绕行互往,依旧需要自天柱峰山脚下另辟通往,不像是此间的飞来峰为天柱峰其中一分支。”

解释之人为二主持解英卫,飞来峰与泊来峰之间相隔深达千丈的幽幽峡谷,之间另有低矮至几不可见的零星陡崖,隐在雾气缭绕内。

飞来峰四株古茶树下的几百丈低处,就属于其中一道陡崖顶端,若想探得古茶树秘密,还需更深入数倍的真正峡谷,这就是李之及时阻断其他二人继续探寻的原因所在。

境界达至简事期,才能具有飞行能力,想要凌空逾越此处峡谷,以李之目前相当于收心后期的二级宗师境界,就要借助飞行法器的使用了。

只可惜,目前譬如飞剑一类的飞行法器,需炼器术修至二品时方可,目前他与承弼老道,仅仅是一品炼器师那样的入门级别。

一旁子石道长气运丹田,已吼出了几嗓子,两峰之间相隔二百丈余丈距离,未及神识凝出后的可转化为意念交流,也只能通过这样的传统喊话方式。

那边淡雾里不久就传来光济的音波回馈,子石道长望向李之:“李先生,老和尚是想请我们前往一叙,过不过去?”

李之含笑答应下来,旁人却不知,他的探识力探出来,泊来峰下有一丝微妙灵性泛起之势。

众人谈笑着步行下山,远远泊来峰山脚下,光济引领着数位光头和尚,已在山门旁等候着。

李之曾与子石道长说起过此人内心深处的骄傲,道长只是回以微笑,然后才说起,光济的过于自信来自于,这个佛家门派源自远古修真时期的历史传承。

佛家与道家一样,在整体迁徙时留下的功法一样不尽详实,但渡缘寺内,显然留有部分佛门前辈的某种特殊辅助方式,譬如法器一类的秘密持有。

道家为土生土长的东土信仰修行,与外来佛教在下意识里就存在有敌对感应,当然随着佛教进入东土地界日久年长,也逐渐添杂了很多本土意识,这才慢慢被道教中人有所接受。

但道教对于他们最反感之处,来自他们的广教宣化方式更多利用了蛊惑之法,而且生硬沿袭了很多源自古印度苦行僧的修行方式,比如蓬头垢面、衣衫褴褛,边走边吟诵古经文的古怪行为举止。

当然发展到现在,大多僧众已是如渡缘寺和尚这般光头形象,且穿着、行止也更像是东土道人一样干净利落。

其实李之在重生前对佛教和尚印象也同样不好,他的反感来由却出自家老人或身边人,屡屡被僧人装扮的巧言骗取了很多钱。

只是他的理由很有些抬不到席面上来,因为这类理由关乎于那些假冒的和尚,与人家真正佛门中人没有丝毫关系,这就说明了李之对此方面的认知极为浅薄,他自然要深埋心底,不为人知。

随同渡缘寺和尚一同站立的,还有一位熟人,就是那位凤王楼楼主桑庐,两方近前交流之后,桑庐随即也就自行离去。

他是上午时候就到了渡缘寺,尽管心下也希望借此机会与李之有所交流,怎奈此时两方接洽,更具有道佛两门势力的直接对话,桑庐势力隶属凡俗人士,总不好自顾留下来,平白招人诟病。

渡缘寺的大长老叫做永融,在方丈与客人寒暄过后,由他来边走边谈,介绍些渡缘寺内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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