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通对如此安排并无异议,“李先生,恕不能到府上恭贺大喜,原因是我向来不愿掺和世俗中事,这方面倒是与大长老有些相像。虽说对于先生足可破戒一回,但一想到接下来会面对朝廷里各类人物,不觉间就觉头大!还是等大婚之后,我单独与先生再饮一杯喜酒!”

明信忙一旁解释,“我这师弟向来性子淡薄得紧,便是老君殿一年一度的祭祀大会也是能躲就躲,更不要提与权贵们交流了。还请李先生体谅他其中苦衷!”

别看一直被师兄弟二人挤兑,武道骀这时候也是帮着明通说话:“明通确实不善交际,倒不是讲他如何傲骨不屈,性格上的不通时宜却是为真,个人想法上不近人情多于古怪孤僻,就像今日里能在先生面前说些戏谑之言,已经是难得的放松了!”

李之摆手哈哈大笑,“明通长老这才叫快人快性,不忸怩作态,喻之以姜桂之性才更适合!再如明信主持的清和平允,三长老的铮铮有声,莫不是真性情体现!到是我性子上有些飞扬浮躁了。明通长老,大婚过后,你我怎么也要做一次杯盏深谈,我骨子里缺少的就是你这种刚正而自行其意,若能将老几位性格特点都学上几分,才能距离我心目中的外圆内方目标更进一步了。”

他这一番感慨,自然引来几人哈哈大笑,有所释怀关键在心情,李之言语恰到好处,其中几点都说到了点子上,倒也不给人能言会道般地兀突感。

随着大批匠人各自扛着工具来到现场,李之等人也就远远撤出身去,直到地基已有个大体轮廓,他们这才回到江家大院。

此时已是午时,可见江家妇女们正向推车上搬些饭菜,李之不忘了前往查看,必要的荤腥是不能少了的,只不过需要与素食分开来盛装就是。

大舅娘就在送饭的人丛里,她的嗓门一向很大声:“正文,你放心好了,有萍儿她们提供的足够伙食费,都是去县里操办的上好食材,不管这个工程延续多久,每一顿至少保证三菜一汤。接下来每三日晚间还要一次大聚餐,到时候酒肉鱼虾管够!”

夫人们不在,财政大权就掌握在了萍儿、翠儿手里,每一次出行,都会有单独一架马车备足银两,不需调动江家账目,就直接省却了李之与江家财权争抢。

江县令也知李之银子获得很容易,并且整个工期下来所需耗费也不会是个小数目,并非江家能够承受的,因而也就乐呵呵认可了。

那位方品看上的大舅长女江黎黎同样身在其间,此刻身边正有方品引一众护卫帮其忙上忙下,偶然间小姑娘察觉出李之对自己投来好奇地眼神,抬头一撇之下,瞬间明了其中深意,不觉中脸上似火般滚烫,神情羞涩而又清纯。

立有白喻发觉,手指捅了捅方品,后者忙放下手中活计,几步上前,搓着两手显得很是有些窘迫。

李之乐道:“连我大舅娘也不知避讳了,想来大舅一家对你认可了?”

“还不到那等地步,不过是没表示反对罢了!”方品低声道。

“是不是缺少了媒人从中谋合?”

大唐时候可是封建社会,其思想正是盛极之时,什么男女非有行媒不相问名、男女无媒不交、女无媒不嫁等等说辞,是当时等同于金科玉律般不可改变的神圣法令、条款。

否则,不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钻穴隙相窥,逾墙相从,则父母国人皆贱之,足可见无媒而亲的社会所不容形势。

方品回以懵懂、迷惑掺杂神色,“我也不知具体何如,曾向黎黎姑娘提及此事,却是被她羞笑着逃离了!”

李之强忍住了笑意,“说你笨吧,日间将我护卫打理得井井有条,各等注意事项也安排有致,怎地到了自家感情事就迷糊了?人家姑娘要做怎样反应才合了你心意?难不成令人催促你上门讨亲不成?山间女子再是性子犷达,未婚前一样难为情的很,没有哭着逃跑,不就是答应了你?”

方品恍然大悟,“难怪我随后问及,她总给我翻着白眼,不给些许好脸色,原来还有这些说道存在!”

这也怪不得他,不及成人就入伍参军,十年过去一直待在军营里,从未与年轻女子有过交流,在感情事上还是白纸一张。

李之点头嘱咐,“晚间瑜然就回来了,由她出面正合适!一旦大舅一家应允,需要我出面的话,随时可以携礼物上门,你快去给人家透点儿消息,没见到此刻她正紧张着呢!”

方品侧头一瞧,果见神秘兮兮的江黎黎,自以为隐秘的局促不安着,谓之以手足无措也是不错。

顾不得向李之表达感激,方品就穿插在来往人丛里走到那女子面前,低声不知说些什么。

李之可无闲心偷听人私语,眼见得江黎黎面显忸怩的愈发面红耳赤,这才乐呵呵的走开来。

江县令就在方楼祠堂大厅里高座,另有那日松、李瑜、李邵等人陪坐进餐,看到李之一行人来到,就有人搬来椅子、碗筷。

瑜然的几个舅舅在另一桌,一直参与制弩的匠人们也都在,交流的重点就是机关弩的改造问题。

“正文,你也劝劝他们,尤其是那日松,就是坐在了饭桌前,满脑子里还是机关弩!”江县令给李之提醒道。

明信呵呵笑着说着,“老人家,你就不要操心这些事了,他们属于此门专业,或许一生大部分兴致爱好就寄托在这上面了,强行要他们不挂记也不现实!”

明信年纪足有九旬,却向一位年轻他二十几岁的江县令口称老人家,当然是因李之的原因,这也说明了李之在几位老君殿长老心目中的地位。

江县令自然早有拒绝这类称呼,显然没得到应和,此后也就顺其自然了。

那日松极认可明信之言,“江县令,之前我说的没错吧?对于任何匠人而言,最幸福的事就是从事行业与兴趣的合二为一,无论锻造、研制,只要与铁物相关就是我的兴趣所在,像您老这般时不时关心一下,自己不觉得烦,我都替您老心累!”

他讲话这样随意如一家人,显然在李之一行人到来之前早有交往了,看来彼此间关系很是融洽。

江县令倒转筷子,看似恶狠狠地向那日松头上敲打,“正文、瑜然都没嫌我唠叨,你就表现出不满了?还不是老一辈的心痛你!”

那日松不过五十余岁年纪,在大唐那个寿命普遍短少的年代也算是高龄了,但江县令能于年近七十仍不被责令退休,自然有他久掌县衙几十年大权的足够阅历与把控能力。

而且潼临县因五大家族存在的原因,某些方面具有一丝华清宫那样的特殊性,若不是有明信几位资深道长存在,这位江老爷子还是很有威严的。

因而那日松当着这许多人不给面儿,就让老人家神情很是有些郁闷。

好在有李之及时给予化解:“外公,有资格的匠师并不同于修道中人,这类人对专业偏执起来有时候很不近情理,倒不是他们性格上的倨傲,而是全身心投入某一件事后,旁人打扰了很容易让其思路产生误差!”

“实际上这才是他们最可爱之处!”明信随之拿承弼老道做例子,“天机阁建成后,就会有另一位远甚之人前来坐镇,道家炼器术也属于专业术法,那位老爷子更是古怪,一旦被人生扰思路,怕是会当场掀了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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