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之取过他那只鼻烟壶,壶身因为手掌温度而变得闪闪生亮,那条龙形也十分清晰的显现出来,尤其是转过头来的龙首,两只龙眼上红玉髓眼珠镶刻,瞬间就让整条龙都变得鲜活起来。

“呀!”阿菲法公主一声尖叫,一把抢过去细细打量,嘴里啧啧不停。

看似普通的迷谷木,在她亲自掌持下,一旦感知其掌心温度,立刻有奇幻生出,此等神木即如法力无边,玄妙无穷,其龙翔腾云状,已令阿菲法公主惊骇与痴迷交加,瞬间迷失在虚幻里。

谭师傅巧妙借用迷谷木黑色纹理的荧光闪烁,以及鲜活轨迹雕刻出犹如灵动龙躯,极品红玉髓眼珠点睛更使其生动传神。

虽不见电闪雷鸣,腾空而起,倒也如真龙一样活灵活现,栩栩如生,却足够让阿菲法公主、纳西尔被震撼得目瞪口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作为主人,李之自不好再行一把抢回来,只得轻声一咳,意图将二人惊醒。

只可惜,纳西尔是反应过来了,阿菲法公主却浑然不顾他一旁提醒,径自看向李之:“李先生,不知...”

李之及时打断她话意:“阿菲法公主若是喜欢,我二层处还有一件同样材质鼻烟壶,但要小上一些,上面却是另幅静夜云海,满天星斗显现。这只壶是我师傅亲手为我打造,如此巨大木质也是天下仅有,恕公主莫要怪罪才好!”

阿菲法公主脸色本是失落之极,闻之李之后半句,再次被激起希望,李之也趁火打铁:

“当然公主身份尊贵,那只神木壶就当赠送了。不要忽视它的小,却独有另番小巧精致蕴意,且上面几十星点亦为极品彩色玉石镶嵌,白色云河也是白玉粉末装缀,一样如梦般奇幻。”

阿菲法公主已是急身站起,“那还犹豫什么,我们这就去吧!”

“公主不先品尝一下?”清绮及时走过来,手里还提着阿菲法公主选购的十几瓶精油。

李之背过身去,因为见到此女欲要掀起黑色面纱,清绮把手中物交给纳西尔,帮阿菲法公主挑起一匙,待几声脆亮喷嚏声后,果然传来她满意之词:“这种鼻烟果然能治病。”

“公主仅是寻常风热犯肺而已,如此嗅得鼻烟三两次,即可明显减轻,正服用药物也可暂时免去了!”

此类寻常感冒,中医称之为风热犯肺,李之既另有神医身份,经由他来诊断病症,二位老外自然深信不疑。

清绮也顺手将鼻烟壶交还给他,自己的另一只手早被阿菲法公主牵住了疾走。

纳西尔这才有机会来到李之身边,一边跟随前往,一边口中道着感谢,谢意来由就源自其赠送的那只白玉鼻烟壶。

他这等身份,当然能辨识出白玉本身也非俗物,之前所起冲突早就忘得一干二净。

二层远比精油更加琳琅满目的鼻烟壶,纳西尔一行人很少到各个坊市转悠,盖因自身民族传统,与大唐有着太多殊然不同之处,需要忌讳的事物实在太多了。

而且自以为血统更尊贵的民族荣耀感,以及强大的阿拉伯帝国心态,使得他们更不想融入唐朝社会,即使纳西尔这个遣唐使节。

但无疑今天他所遭遇到的一切,给好好地上了一课,原来自己大部分疆土处于不毛之地之外,还有这许多严重落后方面。

尤其是已在这里居住了三年的阿菲法公主,她并没有如同纳西尔等人的狭隘思想,甚至血脉上的认同感也是很低,原因就是今年仅仅十五岁的她,其实是在世界各地生长起来的。

因为父皇始终处于恶劣四处征战状态,更被朝中错综事务牵绊着,在其母亲因病过世后,深感愧疚的阿卜杜勒·麦利克,就把自己的女儿送到他认为最安全之地。

但这种相对安全,对一名王朝时刻面临着分裂和内乱、被叛乱势力和地方割据势力严重威胁王朝统治的帝王来说,那种安全感始终处于游离变幻状态。

像是阿菲法公主三岁后就居住过十几个国家,中国的三年算是最稳定一段时期了。

尽管有花不完的金银财宝,以及上百名死士的始终守护,她内心却是极度空虚的。

即使师从著名学者,受过良好教育,通晓本教经籍、教义和教法,这个女人实际上对她的教中圣地并无多少认同感,更无信仰朝觐欲念。

不过长时间养尊处优,以及自小被百般呵护着成长起来,也使得她高人一等自我意识根深蒂固。

却不料今日与纳西尔一样,见识到了原来自己一方并没有想象中的强大,因为那位阿明,已占据阿拉伯帝国第一高手二十年,这二十年里也一直跟随阿卜杜勒·麦利克南征北战。

念在他年事已高,才在三年前特赦脱离战场,随阿菲法公主一同迁来中国。

这段时间,已经让阿明见识到,不下几十位与自己不相上下之人,但那些人无一例外为大唐某一权贵的守护者,因而也使得他认为,这个国家民间并不存在同样的高手存在。

但就是在一家商铺里,他就见到至少三位强者,其中一位还要远远高过自己。

阿菲法公主一方人中,只有他了解修炼者不可侮蔑的尊严所在,尽管在纳西尔出言调戏大唐女子时,他一样不认为是多大事情。

下一刻,却在李之显露出不低于自己的身手后,他瞬间意识到此事不可善了。

那时李之口中说着凶狠话,包括两位老者随后加入进来,他还没有真正认为有人能威胁到阿菲法公主,大不了同归于尽,总能保得外面两个国家军人护卫到来。

只是从他仅仅向年轻人李之流露出一丝敌意开始,其中一位老者就对他展现出绝强气势,别看仅仅是一级之差,已具有天壤之别。

阿明所修并非道家功法,绝没有探识杨高澹、离其真正修为境界之能,那种遮掩气息之法,也仅有最纯正道法可以做到。

好在阿菲法公主出面了,她的冷静以及流利汉话起到巨大作用,以及后来纳西尔的细致观察力,才最终导致事态有惊无险。

不过颠覆认知的崭新见识,已经让阿明猛然间意识到,这个国家原来存在着太多的未知事物,因为修炼者天生的敏锐,令他清楚探出来其中的不同寻常。

首先来自于年仅二十岁的李之,此人居然拥有不低于他的实力,再就是他身边两位,为何甘于担当此人守护。

毫无疑问,这位李之身后必定会有更强大的存在,就是那种只闻其名不见其踪的宗师层面之人。

幸好事态的发展正趋向良好一面,即使阿明并听不懂汉话,也能看出来李之并无刻意深究之意,而且看起来几人间交流很顺畅,已在赠送礼物了。

此时此刻,阿菲法公主在二层已被各式炫目晃花了眼睛,因为这里除了那些琉璃瓶,其他的均为珍宝一类的收藏品,似乎鼻烟壶性质已经被淡化了。

讨到了那只果然如涌动星云的鼻烟壶,她依旧被其他商品深深吸引住了,即便是对于李之说来价值很低廉的琉璃瓶,在她眼里一样充斥着神奇。

因而,只要被她取在手端详过的,都交由身边跟随买下来,尽管最后结账足足有几千两银子,作为阿拉伯帝王的小女儿,可是没有金钱概念。

清绮将三层交给了庞啼,就一门心思跟在阿菲法公主身后,这可是位一旦花销起来不会低于朝廷采办的大卖家,她可不能轻易放过了此人。

果然在阿菲法公主终于觉到累了,坐回到李之身边喝着茶水,清绮已在送给她一本十色小笺:

“这是我们正清文绮堂刚刚面试的大唐汉族六礼彩笺,赠与公主写些书信或是诗文之用!”

阿菲法公主“呀”地一声接过去,那种纸质细腻、融墨如意,视觉上更给她带来颜色、花纹映衬下的极致精巧鲜丽。

纵是她来到大唐后,已经见识过那种正清文绮堂宣纸,但此类蝉翼纸质上的或莹白细腻,或载色丰厚之色,再一次刷新了她对纸质的认知。

作为驻唐使节的纳西尔,只见过那种纯白素笺,对于颜色与花纹如此鲜亮之物也是首次见到:

“李先生,这也是正清文绮堂出品?六礼我是知道的,为中国最古老的仪礼礼节标准,只是其中太多深层次内容,我这种勉强对话的汉话水平,实在了解不多!”

“其实也就是种汉族传统婚礼仪式,但其中包涵了传承至少千年的仪礼精髓,便是我这个纯正汉人读起来也颇感晦涩。”

“李先生能不能给举个实例?”阿菲法公主一旁问道。

“就像公主此时年纪,在六礼中就被称为及笄之年,指女子满了十五岁,已到了结婚年龄。我们大唐女子十五岁时就可以许配,当年就束发戴上簪子;未许配的,十岁时方可束发戴上簪子。”

“就像清绮夫人这样?”阿菲法公主手指清绮头上的簪饰。

“就是这种!再比如与你同样年岁的男子叫做束发;男子二十岁行冠礼,叫做弱冠,是因为冠是戴成年人的帽子,还要举行大礼。因为每一个名称、礼节都会详尽出处,且引经据典记录的相当繁琐,因而我们的六礼小笺,就是把六礼理解简单化、图样化,对于你们外藩人了解我们中土文化,效果最是明显!”

“太好了!但我看着一本也没有多少张啊,能记录下来这许多?”

“六礼是一整套礼仪系列,彩笺只是将之更形象化,但不能因此而影响到笺纸本来功用,因而仅做概念化笼统,不然可就本末倒置了!不要小看了这种彩笺,目前在长安城大家小巷,已形成一股倒买倒卖风潮,就是因为六礼中的一个御字。”

李之帮她翻开到御字一页,“每一本仅有七页带御字彩笺,如今这张纸已经被炒到比一整本还要高的价格!”

“还有这等事?”纳西尔离座俯身凑过去,“这个御字我知道,只有你们的帝王才可以使用这个字!哦,我明白了,你是巧借这个寻常情形下不可乱用的御字出现,来促使正清文绮堂纸张大卖!”

“这也要你看出来了?”李之哈哈大笑。

阿菲法公主却是好半天才明白过来,不禁摇头:“李先生,生意做到你这个份上也没谁了,用你们大唐的话说,叫做神机妙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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