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兴正是敏锐的捕捉到这一点,才瞬间就改变了原有立场,足以说明此人辨明是非基准,是建立在相当狡猾但又合情合理圆滑处事上,可随时随地,根据形势变化而改变方向或态度,这是李之内心极不喜一类人。

但就是这种人往往能左右时局本身,是轻易不能得罪的。

于是他第一时间向李兴遥遥颔首示意好感,嘴里却依旧说着,“多谢,也感慨,你们这个所谓圈子里,好歹还有善朝兄这般明晓事理之人!抛去那三人不谈,诸位我想都在平常时候,时不常听取家中老一辈训教,为国家报效不在于何种方式,哪怕如我这般,躲在乡下多为前方浴血将士,多播种一颗粮食也是功劳。但虚表繁荣之下,更需要我们这些大小世家子弟做些更力所能及之事,以我个人能力,极端重视商业发展,一直秉持经济是价值的创造、转化与实现,借此既可以富国强民,又可以通过与外藩更多交易,来换取我们大唐所不曾拥有的某些先进事物。可这种行为抱负,没有世家背.景是不可能做到的,我的本意是尽可能联合长安城我辈一大批中梁抵柱!很可惜,在我打算离开奉邬县第一脚,就开始遭受到你们这个圈子里的某些人强势打压。”

他所讲的,自然是城郊外的半路狙杀一事,“踏入这座秦陇雅阁,迎来的也是另类欺压,坐得这个位置,再由人屡次三番上门嘲讽,说实话,我内心很悲伤!是人就有三分脾性,我能置于险被乱箭穿身杀身灾祸放下不谈,那些自有老辈人结合时局形势,换取最稳妥解决之道,但很可惜,某些人根本无视安定局面,蓄意制造事端,宁肯令天下大乱,也要显摆一下他肆意妄为秉性!我很奇怪,难道长安城世家子弟小圈子里,都是这样欺行霸市的?既然是这样,我虽是一个小小九品,也不屑于与你们做盟交,殊自将大好时光荒废在这里,我宁肯放弃!长安城不容我,我一样会去往异地他乡,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李之一番话,语量巨大,却不见多少累赘啰嗦,句句戳人肺管子,包括他之前痛骂那三人话语,同样令在场众人皆感面色潮红。

这些世家子并非各自家族中最肆意跋扈那一类人,多少在自家长辈眼里还算是靠点谱,不然也不会令他们前来尝试着与李之结交。

而李之所言,实际上也没有多少新奇,但大多只会出现在家族长辈口中。

大道理谁都会讲,但出自于一个年仅二十岁,又是一直生长在荒郊野岭乡下地,爵位不过最低级别的李之之口,对这些人所产生震撼力度,远比家中长辈谆谆教导更显效果。

唐朝之所以成为当今封建社会盛世,无外乎经济发展,社会安定,政治清明,人民富裕安康,才会带给人空前繁荣之感。

经济发展,像这些世家子们就更渴望富足、鲜亮的奢侈生活状态,于是经商致富理念也首次成为超越了一切的行业风潮。

再像以前那样碌碌无为,流连忘返于声色犬马,荒淫无耻的生活方式,越来越多被像是庚康等那一批老牌纨绔所不齿。

而更有超远现实见地的各个世家老辈人,就是看出来李之将会是未来商业中某种奇迹般人物,这才打发众人前来寻找合作机会。

可笑的是,这些人中的大多数,身在此间仍不明家里长辈的良苦用心,还在想着办法给李之一个下马威,直到被这人一通毫不留情面的痛骂后,越来越多人意识到,自己是不是真与时代有些脱节了。

李之话里的意思很明白,原本抱着大家共同发财念想兴冲冲而来,但自秦陇雅阁院子里由始,一系列陷阱、嘲讽就等待着他,人家这般近乎于歇斯底里般反应,实际上就是他们自己人逼迫的。

明白了这一点,像是李兴一般脑袋灵泛者,就已经在疯狂转动心思了,他们并不以为自己因此丢了脸面,有那三个倒霉蛋顶在前面,任何事都可以一推了之。

“正文兄弟诶,想你小小年纪,见识也的确较之我们这些老哥哥要多出不少!但你也要知道,我们这个被你看不起的小圈子,也是因为固有思维方式所导致,实际上他们三位玩笑成分更多些,毕竟你是后来人,我想欺生现象在哪里也都切实存在吧?好了,消消气,你之前也说得没错,自有老辈人另有稳妥解决之道,我就以个人名义,请求撤回那些人马,该教训的,我们各家也会回去后据实交代,何人该交结,也不能等同视之不是?”

说话人是另一位年近三旬大胖子,清绮郡主及时凑上前来,低声向李之介绍此人身份。

“原来是长河兄,五王二世子,小子我是久仰大名啊,可惜一直待在乡下,不曾与君谋面!”

聪明如清绮郡主,很敏锐知道应该如何给李之找个台阶下来,“长河哥哥,你在这里劝着些,正文脾气很执拗,有时候转不过弯来!那些人我去安排,走,瑜然,我们得赶紧的了!”

看了看李之脸色,宓覃、莫俊二人,也赶忙俯身搀起跪在地上的两人,之前李之那种决绝阵势,着实吓坏了二位,以至于此时站起身来,还兀自立在那里发抖。

倒是那位女人相的韶王府三公子刘松,犹自恶狠狠地紧盯着李之,嘴角肌肉不断抽动,显是愤怒到了极点。

李之却是再也不向他忘上一眼,转头吩咐庚康:“弘益兄,还要劳烦你再给另上一桌席,因此打搅了诸位哥哥们的酒兴,我在这里要好好赔罪才是!”

等庚康答应一声,转身去吩咐了,李之才站起身走向李兴,拱手告罪:“之前顶撞了善朝兄,是小子我的莽撞,若贤兄有时间,不妨在我那一桌稍坐,也好承我杯酒谢罪!”

李兴呵呵乐道,“还有长河兄,也是帮你说了话的,我说兄弟你的脾气也要收一收,我们倒也无所谓,韶王府可不是好得罪的!”

他这话并未刻意遮掩,并不怕一旁犹如充血斗鸡模样的刘松,显然他家一王,与二王间关系也不咋地。

不等李之再行拱手相请,名为长河兄的李龄李长河,已是笑着走上前来。

二人也各自指点出一些人,交代给李之,讲是都是些自家人,不妨一起就座。

另有人暗自递过眼色,张翰、封阔两位马弁,赶忙强拉着刘松撤往另一屏风后,现场气氛登时松快了许多。

或许是自诩不够资格,余下近十人也纷纷向李之抱拳致意,李之回曰稍后前往各自桌前敬酒,那些人才渐自返回自己那一桌。

“正文兄弟,我可是听说了,除了宣纸、火药之外,你还拥有一身神奇医术,更写得一手好诗。为兄有幸拜读过了,哪一篇也堪称惊世之作!怎么,今日里瑜然郡主和你一起到来,也是被你诗情风采所迷醉?”李兴呵呵道出心中疑惑。

“善朝兄说笑了,是昨日里我帮瑜然郡主治愈了体内微患,她是昨夜里由父亲引领着,前往郡王府道谢。因天色已晚,晚上未曾离开,一大早又被清绮拉着逛街,因此才一起来到这里!”

李之这样回到,他可不认为昨日里匆匆消失,因没有原因而引起众人猜疑,即便是东诸山上发生之事再严加控制,也终会有丝缕走露出来,索性就点到而止。

“原来是瑜然郡主小有微恙,但能劳动颛孙家族连夜赶到郡王府,想必必是某种疑难杂症吧!”李兴并不打算偃旗息鼓,紧接着试探到,或许此人对瑜然郡主同样抱有爱慕之心。

李之点点头,“也不是多隐晦事情,外人也多有得知,瑜然郡主性格内向几至偏执,以至于身子骨虚寒得很,此时年轻看不出来,一旦年岁大了,其中隐患就会彻底暴露出来。虽说不是什么要甚重症,体弱多病是避免不了的,治理上是有些棘手,也是巧合,好在我有专门应对法子,倒也祛除了病根,调养一些时日就没有大碍了!”

此时他的医术传闻,随着李家张管家被缉拿归案,一并被挖掘出来,尽管所有后知者均半信半疑,但会随着临淮郡王特意宣扬下,逐渐在长安城立下行医名号。

相对商业上的人际笼络成果,通过治病救人,更能提升响应效力,两相结合,会起到事半功倍作用。

“没想到正文兄弟还有如此神奇医术傍身!不不,再称呼你兄弟可是有些不敬了,我看改作李先生更为妥帖!”

此人名为马屿马少堂,乃李兴身边一名跟随,虽说家中也有位正六品京兆奉吁县县令的父亲,但相比在座任何一人,家势实在算不得什么。

他跟在李兴身边甘受驱使,是因为其父乃是淞王府二代李平李放鹤,现职赫然是从二品的京兆府尹,职位相当于后世省长,京城市市长。

京兆即为古都长安及其附近地区古称,是为官方常用称谓,五代后唐才把长安正式改称为京兆府,民间此时还是多以长安城作为常用名。

李之只是略作客套,并没往心里去,但就是这位马屿原本奉承似的一句话,却是从此让李先生之名,莫名其妙就火了起来。

“李先生?的确更符合行医大夫行当,加上兄弟你另有极高深文字功底,与另一番商业成就,较之有些不伦不类的小侯爷之称,确实更适合很多!”

说这话的是李龄李长河,相对于李兴那般圆滑、市侩,此人倒是实诚很多,但讲话喜欢直来直去,身上纨绔一位也相对淡了许多。

这个足有二百五十多斤的大胖子,亏得有一架一米八几的大个子,倒也不显得多么臃肿。

“还要劳烦李先生给切把脉,我这胖身子由来已久,据说是由于小时候就因食物摄入过多,引起体内生陈代谢改变,继而导致体内脂肪积聚过多,才造成如今体重过度增长。宫内御医还说过,随年龄增长,会引起一连串体内病理、生理改变,现如今也早有病因潜伏!”

李龄讲这话时,一脸的诚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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