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冯保懒洋洋的来到大厅。

张鲸和张四维连忙行礼:“儿子张鲸,拜见干爹。”

“下官张四维,拜见冯公公。”

冯保用茶盅盖儿拨了下茶叶,头也不抬的说道:“免了吧。张阁老深夜至此,不知道是有何事?”

张鲸连忙道:“禀干爹,张阁老今夜来拜会您,是为了。。。”

冯保瞪了张鲸一眼:“我在问张阁老,没问你!”

张鲸挨了干爹冯保的斥责,立马闭上了嘴。

张四维道:“禀冯公公。下官听闻冯夫人最近过二十岁整寿,特备了一些贺礼,连夜送来。”

太监不能人事,却多得是娶老婆的,名曰“对食”。冯保这外宅里,就养着七八个妙龄“对食”。

俗话说,伸手不打送礼人。冯保抬起头,笑着对张四维说道:“有劳张阁老费心记挂。”

其实,冯保自己都记不清,哪个对食最近过二十岁生日。

张四维拍了拍巴掌,十几个小太监将三口大木箱,抬到了大厅之中。

张鲸在一旁吩咐道:“把木箱打开。”

木箱一开,里面竟然整整齐齐的码放着一排又一排的黄金。其中一口木箱,黄金之上还放着一打银票。

冯保见到钱,就像是猫儿见到了鱼。他走到木箱前,用手抚摸着一锭锭金元宝,转头问张四维:“这三箱寿礼,一共是多少啊?”

张四维道:“黄金一共两万两,另有三十万两的银票。”

大明金银兑换为一兑十。也就是说,张四维为了给冯保的对食“庆寿”,一次就拿出了五十万两银子!

冯保回到座位上坐定:“张阁老。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有什么事要求我?”

张四维道:“圣明无过冯公公!下官的确有事儿要求您。”

张鲸在一旁插话:“干爹,这事儿,张阁老不好意思开口。我便代他说了吧。如今张先生病倒了。内阁群龙无首。。。”

冯保闻言脸色一变:“张先生还没死呢!难道张阁老就想取代他,做首辅?!”

张四维连忙解释道:“冯公公误会了。张先生洪福齐天,一定会好起来的。下官又怎敢觊觎首辅之位?是这样,自吕调阳老大人病故之后,内阁次辅之位一直空缺。内阁次辅,是首辅最重要的助手。一直虚位以待可怎么能成?冯公公天生睿智,下官建议冯公公,举荐一德才兼备之人,担任次辅一职。”

官场中人讲话,总是爱拐弯抹角。冯保心中暗笑:你直接说你想做内阁次辅不就得了么?

张鲸在一旁替张四维说着话:“干爹,张阁老所言极是啊!张先生在内阁时,有没有次辅都不打紧。现在他老人家病了,内阁没有次辅的弊端就露了出来。在张先生养病的这段时日里,谁能担起内阁的重担?无非是张四维张阁老。可有道是名不正言不顺。他跟王国光、申时行、潘季驯一样,都是阁员。要是贸然挑头儿办什么事儿,恐怕会遭非议的。”

冯保没有立即表明态度,他道:“内阁次辅一职,干系重大。张阁老先请回,容我考虑考虑。”

说完,冯保端起了茶盅。这叫端茶送客。

张四维拱手告辞。张鲸却留在了大厅之中。

冯保轻笑一声:“张鲸,你收了张四维多少好处?怎么上赶着替他说好话?”

张鲸叩首道:“儿子不敢欺瞒干爹,张四维给了我一万两银子。”

冯保笑道:“都说是无利不起早。你肯对我说实话,我不会怪罪你。不过,这张四维的算盘打得也太好了吧?想花五十万两银子,跟我买一个首辅的位子。大明的首辅,难道就这么不值钱?!”

张鲸连忙道:“干爹,他给您送五十万两银子,只是想让您在太后面前美言,做内阁次辅。。。”

冯保冷笑道:“张先生病入膏肓,驾鹤西游也就是这两个月的事儿了。朝廷有规矩,首辅死了,次辅继任。现在张四维买的是次辅的职位,过两个月,次辅就成了首辅!他那点小心思,我怎么会看不透?”

张鲸叩首道:“干爹,有句话不知道儿子当讲不当讲。”

冯保道:“说。”

张鲸拱手道:“银子的数目倒在其次。最重要的是,张四维给您送银子,是在表明一个态度:他今后会听您的!如今大明一共有两位辅政大臣。一个是张先生,一个是干爹您。假如张先生去世,辅政大臣就只剩下您一个了!到那时新任的内阁首辅又唯您马首是瞻。天下权柄,岂非尽归干爹之手?”

冯保被张鲸说动了心。他心中暗道:是啊,银子是多是少无所谓。关键是,张四维给我送银子,说明他甘愿做我的奴仆!而王国光和申时行,是绝不甘心屈居我之下的。不如我就支持张四维做次辅,等张先生去世之后,我再支持他做首辅。到那时,我是惟一的辅政大臣,内阁首辅又是我的奴仆。我能赚的银子何止这五十万两?恐怕五百万两、上千万两都打不住!

冯保对张鲸道:“嗯,你说的很有道理。罢了,我明日便向太后建议,提升张四维为内阁次辅。”

冯保哪里能想到,他做出的这个决定,最终会害他丢了官职、财产甚至是性命。

掌印太监府外,张四维上轿离开前,撇了一眼府门上挂着的金字牌匾。他心中暗骂:冯保你这条老阉狗,今天我给你送了多少银子,过段时日,我会让你连本带利全都给我吐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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