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余甘从来不曾留意过自己名字,这时候才知道竟真只是用药材名凑合的,顿时觉得有些挂不住,白了苏木一眼。岂料苏木回瞪过去,理直气壮的说道:“爷爷我识字不多,哪里还想的到什么好名字,余甘怎么了,你要是嫌弃不好,干脆叫余甘子!苏木也是药材,那又怎么了?”余甘目瞪口呆的,更是丧气,摊手问道:“爷爷,难道我们这一脉,都要拿药材做名字吗?”
楚慕歌躺在地上,不由得哑然失笑,方才的一点疑虑尽数散去。这老者固然所知不少,但淳朴正直,绝非邪恶之辈,十有八九便是一位玩世不恭的奇人异士了。少年更是童真未去,憨厚可爱的紧。这时候戒心散去,突然腹内咕咕一阵响动,苏木余甘正吵嚷个不停,也都朝他看来。楚慕歌幽幽的道:“不知二位可曾带的有些干粮?数日未曾饮食,肚子倒是有些饿了。”三人对视半晌,忽然尽皆大笑。

余甘拿来烤鱼,只见楚慕歌已在苏木的搀扶之下,缓缓坐了起来,不由得吃了一惊,道:“爷爷,这使得吗?”楚慕歌眉头微微颤动, 显然是强忍痛意,但还是笑道:“不妨事,所幸四肢骨骼未断,还坐的起来。”苏木搀着他,也皱眉道:“楚大侠何必急在这一时?”显然是楚慕歌执意要坐起来,他也拦不住。楚慕歌洒然笑道:“躺着吃饭,那成什么样子,余甘小兄弟,我可是已经饿的紧了。”余甘无奈,只得递给了他,楚慕歌勉力接到手中,颤颤巍巍的想要送至唇边,寸尺之间,竟也几次差点脱手,显然是力不从心之故。余甘想要帮他,被他轻轻挡了回去,淡然说道不用。

好不容易送到嘴边,楚慕歌轻轻咬下一块鱼肉,咀嚼了几下,突然剑眉一扬,对余甘笑道:“果然妙极,这烤鱼滋味很是要得,小兄弟厨艺不错。”余甘嘿嘿一笑,与苏木对望一眼,感慨万千,心道果然是盛名之下无虚士,楚慕歌如此刚强坚毅,二人均是极为钦佩。

一顿午饭吃完,苏木道:“楚大侠,你的伤势,小老儿已然查探清楚,外伤倒是好说,不过经脉却是断了十数处,而且颇多阻塞,急切之间,恐是难以尽复。你若是信得过小老儿,这段时间便和我们爷孙俩一道行动,以金针疏通经脉,以药物修补之,一个月时间,方可恢复如初。”

楚慕歌适才谈话间已经分出些心神,坐照内观,体察周遭,自然知道伤势如何:真气难以运行,乱哄哄的东一团西一块,眼下说成是一个废人也不为过。但内府之中,隐隐察觉有一股温和药力化开,不停的滋养修护全身。不知是苏木余甘二人给自己服下了何种灵丹妙药,若非如此,恐怕是今日难以醒来。

况且经脉震断极难修复,除非是天材地宝之类才能有所助力。苏木即能如此说,必然是有些把握。若是如此,他医术之精,便当真有些匪夷所思了。不禁又深深望了苏木一眼,道:“既然如此,一切依照老前辈吩咐便是。”常人受了如此重的伤,本应也该有些失落消沉之意才是,但他神情平静,云淡风轻的说来,又让苏木高看了几分。

苏木微笑点头,喊着余甘道:“小甘子,这就给楚大侠煎药吧。”余甘答应了一声,取出药篓内的药材,连通药罐子一并取出,在草棚外篝火上搭了一个架子。药罐吊在上面,加足了清水,不多时便一切准备停当。

余甘凝神看着药罐之中,待到出现蟹眼泡时,突然道:“爷爷,可以了。”苏木眉毛一挑,口中念道:“不虞槲叶三钱,当归五钱,星参五钱,……”如说书一般,略无停顿。余甘不假思索的一一照做,把药材取出,按照苏木所说分量,把药材投入药罐之中。手速之快,竟能堪堪赶上苏木口中所说。

楚暮歌坐在草棚内凝神观看,只见余甘虽然手上无称,但每种药材只需在手上略一掂量,多退少补,料想不会相差太多,当真是神乎其技了。

等到余甘做完一切,把盖子盖上,楚暮歌这才出声赞道:“前辈医术精湛,不想小兄弟也这般了得。似这般不用称量,而重量不差,当真难能。”余甘脸上一红,得意之余,连连摆手,说道:“这些都是我爷爷教我的入门功夫,平时还嫌我学的不好呢。”顿了顿,学着苏木神情音色道:“小甘子,你要是连这个都学不会,以后哪里有人找你看病,还靠什么吃饭?”说罢笑嘻嘻的看着苏木,满是得意神情。楚暮歌一怔,料想是从前苏木教训他的话,不由得哈哈大笑,苏木则是瞪了他一眼,摇头叹息不已,一边又嘟囔着缺了管教之类。余甘浑不在意,只管照顾篝火上的汤药去了。

楚暮歌笑着对苏木说道:“余甘小兄弟果然聪明伶俐的紧,”苏木苦笑道:“楚大侠见笑了,这孩子自小无父无母,是小老儿收留了他,平日里缺了些管束。”楚慕歌一怔,惊讶道:“什么?难道余甘小兄弟他父母......?”苏木默然摇头道:“小老儿也不知道他父母到底是谁。”楚慕歌点头道:“原来如此。”

过了半个时辰,只见余甘端着一个药碗,满满的一碗热气腾腾的黑汁,生怕洒了,一步一顿的,从外面慢慢的走进来。端到苏木面前,道:“爷爷,药已经煎好了,你看怎么样。”苏木接过,笑道:“楚大侠,这汤药中缺了几味药材,效用却是不能完全发挥出来。唉,要是能在这苍梧山中寻到,你这伤势,便能好的快的多了。”说着低头一嗅,笑容骤然凝住,神色古怪的看了余甘一眼,蓦然瞥到他手上,不知什么时候,竟被划破了一个小小的口子,心下恍然,登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余甘嘿嘿一笑,端起药碗,送至楚暮歌面前。

双手捧过药碗,楚慕歌笑道:“苏老前辈,在下被救回了一条性命,已经是上天眷顾啦,只要能好,便又迟些又有何妨。”他只道是二人行走江湖,自然不能像寻常开店的郎中那般,将所有药材备齐,但却不知苏木所说的那几位药材,实在是极为稀有罕见。平时给人看病时,只凭苏木包袱里那些成药,便能妙手回春,药到病除。

又对余甘微微一笑道:“辛苦你啦,小甘子。”余甘挠了挠头,也不知说什么好,只是咧嘴一笑道:“这药还烫的很,你要是不嫌苦,能趁热喝就趁热喝。”楚暮微笑点头,朝碗内略一凝视,便低头慢慢啜饮。苏木转过身来,趁着楚暮歌低头喝药,冷不防在余甘头上狠狠敲了一记,余甘咧着嘴讪笑求饶,却也是不敢作声。

汤药喝完之后,苏木又从怀中取出那草生丹来,倒出一枚,递给楚慕歌道:“楚大侠 ,你把这个也服了吧。”楚慕歌并不知是何物,随手接了过去,只道是寻常药物,便说道:“多谢苏老前辈。”仰颈吞下。有了汤药为引子,那草生丹见效极快,本来就是难得的灵药,稍刻间,楚慕歌只觉得丹田内温热,似有温水浸泡一般,气血翻涌复苏,极为舒适。不由得骇然,这丹药如此神效,便是昆仑派药部所制的灵丹也远远不及。来不及多想,他本是盘坐在地,小臂在膝上一摊,双手拇指轻轻扣住无名指,其余手指自然弯起,掐了一个法诀,随即合上了双目。

余甘好奇之至,瞪大了眼睛瞧楚慕歌,问苏木道:“他这是在做什么?是在练功吗?”苏木疑惑道:“这个......爷爷也不知道,按道理讲,他这个时候真气不能运行,就算是想要催动药力,那也是绝无可能啊。”心中却震惊不已,难道昆仑派的种种奇妙功法,竟然在经脉寸断之时,也能运转自如吗?

过了小半个时辰,楚慕歌突然眉头紧蹙,张嘴将一口淤血吐出,苏木不惊反喜,心知这口紫黑淤血吐出后,经脉也便疏通了几分,一则是他对症下药之功,二则楚暮歌功力深厚,不能以常理计之,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能强行逼出体内淤血,打通脉络。走到楚暮歌身边,道:“楚大侠,如若不弃,再让小老儿把一把脉如何?”楚暮歌道:“前辈请便。”说着伸出手来,又道:“前辈医术之精,丹药之灵,楚某闻所未闻,深感佩服。”

苏木见他伸出手时,虽然动作缓慢,但已经没有先前颤动的情形,便知晓他身体又是好上了许多,心中震撼之余,只道是昆仑功法起了神奇妙用,敬畏不已,嘴上谦虚客气了两句:“楚大侠过誉了,只是祖传的几味粗鄙药方,小老儿哪里又有什么功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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