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灵鹤髓(二十五)
抬眼看窗外时,天色黑漆漆的,估计还没到四更天。

她沉吟着问:“小鹿,我以前是不是也常做梦?”

“什么梦?”

小鹿有些心虚。原大小姐虽喜欢她忠诚耿直,但她和房中别的侍女比实在算不得灵巧,夜间侍奉的时候其实并不多。

阿原尚有些恍惚,倒也没察觉异样。她尴尬地揉了揉耳朵,答道:“春梦。”

“春梦……”小鹿久经熏陶,这方面颇是开窍,立时道,“小姐天天做春梦。”

“真的?”

“小姐夜夜春.宵,当然天天春.梦……”

“……”

阿原竟无可反驳。

其实她也不知道,不断梦到一双男子的手,到底算不算春梦。只是她梦中看着那双手时,的确满怀的欣赏,甚至迷恋。

她看不清完全说不清那莫名的迷恋从何而来,明明她并不像李斐、小鹿等爱极他的厨艺,——梦中,她似乎从不曾看清他的脸,却下意识地知道,那男子是景知晚。

“景知晚,景知晚……”

阿原念着这个今天第一次听说的姓名,忽回头问向小鹿,“可记得当日和我定亲的那个端侯叫什么?”

小鹿道:“这倒不知道。虽看过庚贴,我又不认得字。小姐看贴时念过他的姓名,我只听了一遍,记不清了。咦,好似也姓景!”

阿原蓦地顿住呼吸,“姓景?”

小鹿点头,“嗯,姓景。不过,不是景知晚,绝对不是景知晚。我记得是两个字。”

阿原脱口道:“景辞?”

小鹿怔了怔,立刻拍手道:“对,对!我记起来了,就是这两个字!”

她笑嘻嘻地看向阿原,“原来小姐没有忘记!小姐居然连端侯的姓名都想起来了!”

“景辞,景辞,景辞……”

阿原喃喃念着这两个字,只觉心头怦怦乱跳,似有无数鼓点咚咚敲击着,又似谁把黄莲捣成了汁,用药杵一刻不停地搅拌着,——似已有什么被敲裂,又似不知哪里来的苦意汹涌喷出,沸水般四处奔腾流溢。

她甚至完全不晓得她为何脱口念出这名字。她全然没有关于这个名字、这个人的任何记忆。

而小鹿兀自在絮絮道:“咦,小姐不记得谢公子,不记得小贺王爷,不记得萧少侠,却偏记得端侯……小姐,莫不是从前你和端侯认识?”

阿原压着突突疼痛的太阳穴,问向小鹿:“我认不认识,你不知道?”

小鹿道:“若小姐在外面相识,不曾带回府中,我没和小姐在一处,如何会认识?若是曾带回府来,我大约都会认识……”

她的脸忽然红了起来,悄声道:“小姐带那一拨拨男人回来睡时,也是我在门槛边守着呢!哪个厉害,哪个不中用,哪个最令小姐满意,哪个小姐只是看在皮相份上敷衍着,没有我不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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