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巷口响起鞭炮声,猪耳朵汪汪叫着跑出去,离烟追在它肥肥的屁股后面,跟着看热闹。毛毛单手插袋,看着自己的女人和自己的狗。之前明明没有人的三千巷蓦地涌出了好多人,那么窄长的巷子,家家户户都在笑,都在看着离烟。离烟越走越慢,不知道大家为什么看她。她回头找毛毛,毛毛伸出手。
离烟放弃了猪耳朵往回跑,被毛毛拥入怀中。他说:“看你还乱跑。”

离烟看着他,他指了指天,说:“看。”

天空中突然爆出巨响,整个三千港似乎都在震动,天上有好多五颜六色的烟火,各种各样的图案令人目不暇接。小孩们欢呼着、拍手着、笑着、闹着,大人们终于把家里的小板凳搬出来,扇着一把竹扇在门口纳凉。

一切又都是原来的模样了。

离烟转过头问:“是为了我吗?”

毛毛笑着点点头。

一架直升飞机从海面上划过,渐渐升至高空中,有人在飞机上拉起横幅,横幅做了夜光处理,夜越黑就越能看得清楚。那上面在说:“我爱你,烟烟。”

离烟捂着脸捶她毛哥:“好老的桥段啊。”

毛毛捂着她的小手表示:“一辈子就一次,俗就俗吧。”

毛爷爷的求婚想表达的宗旨就是:爷不差钱,爷能给你全世界!

盛爷称之为:土豪的逆袭。

而此刻,在海面上有一艘小艇,上面几个人累死累活地不停点烟火,被烟硝熏得灰头土脸。三千港人最爱的宋大律师说:“真是够了,做兄弟做到这份上我都被自己感动了。”

他即使是在宽阔无边的海上,都要穿西装,而一旁默默无言的盛爷则比较随意,穿了花短裤夹脚拖,在被劈叉飞出来的火花烫到时,忍了忍,没骂出口。

团子倒是乐在其中,拿着几根仙女棒棒在一旁玩,盛爷还得是不是去看看,叮嘱她:“别站在船边,别烫着手,眼睛别一直看,会疼,会不会冷?要不要喝水?”

团子挨着他,笑着说:“我不会嫉妒的,别担心。”

盛爷哼了哼,转而笑着揉了揉她的脸。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活法,他们老盛家的男人都很忠诚,虽然当年婚求得不怎么样,但盛爷自认为这些年自己作为一个丈夫,表现得可圈可点,让他女人十分性*福。

三千港海岸线连绵不断,在这艘小艇停泊的地方附近其实还有其他的小艇,只是隔着一望无际的大海,大家彼此见不到彼此。如果从直升机上观看,就能发现,毛爷爷求婚后的庆祝仪式动用了二十艘小艇,烟火整整持续了一个小时。

三千巷内,猪耳朵蹲在主人身边,一下下用尾巴勾着烟烟的脚踝,毛毛说:“三千巷不会被拆迁了。”

离烟淡淡恩了声,爸爸终是放过了这里。

毛毛偏过头,看隔壁盛家的小房,心中无限感慨。

看完了烟花,两人进了冒记,猪耳朵摇摇晃晃地跟着,很勤劳地跟离烟介绍这里介绍那里。但从冒记的装修就能看出毛爷爷是个念旧的人,离烟很安心,这样的人,她很安心。

两人进到房间,毛毛靠在床上看着她,这里有许多他们的回忆,他挑着眉眼,无声地吸引她过去,离烟走到一半却被另外的东西吸引,那是她曾经见过的,毛毛小时候的照片。

他小时候太瘦了,猴猴的看起来就很调皮,但他爱笑,所以又显得特别机灵。离烟摘下那张旧照片,看了好久好久。被冷落的毛毛蹙着眉挨过来拿走照片,问他家准媳妇:“这家伙有我好看?”

离烟轻轻嗯了一下,根本藏不住鼻音。毛毛弯腰去看,被吓了一跳。

“哭什么?”他苦恼。

离烟抹着眼:“没什么,真的,别问了。”

毛毛笑着:“要嫁给爷就这么开心啊?”

“是啊。”离烟抱住他,“很庆幸,毛哥,我不是在做梦吧?”

“恩。”毛毛亲了亲她。

***

三千港毛爷爷要结婚了,这个消息震撼了所有的小妹儿,多年追随他未遂的妹儿们愤怒极了:不是不结婚吗?不是单身主义吗?妈蛋你还我青春!

没有谁会愿意一辈子单着,只要能遇上那个对的人。

毛毛动用了他在盛爷那里的百分之三十股份,反正不差钱,怎么恶俗怎么来,求婚的大钻戒和烟火秀效果很好,当晚小阿毛十分舒畅,所以毛毛认为婚礼也必须让小妹儿满意,这样他家小阿毛才能幸福。

婚礼有两场,玉城和三千港。玉城的婚礼是西式的,离烟穿白纱,毛毛穿西装。婚纱是从国外运来的,上面也是恶俗地坠满了珠宝,离烟在休息室里跟她毛哥商量:“说好了,这次让你,下一场我要穿得朴素一点。”

她毛哥最近的风格实在是太过奢华,离烟一时没适应。

毛毛点点头:“也可以啊,只要你高兴。”

婚礼开始,离烟从门缝里发现了许文博的踪迹,她诧异极了,毛毛为她整理头纱,说:“男人的事,其实很简单。”

司仪安排了一个长辈上台说话的环节,毛爸毛妈推说自己口才不好,硬是要让曼文上。曼文每天被毛毛的好汤水养着,现在是一点也看不出来生过病,她精心打扮过了,站在台上十分吸引眼球,她没有厄长的发言稿,只是问毛毛:“还在怪我剃了你的头发吗?”

知道内情的人都笑了,毛毛站在台上一脸尴尬,最后无奈的笑了。曼文其实对答案真的无所谓,因为她知道答案。

这场婚礼最特殊的,是新娘的发表感言。在今后的很多年,毛爷爷在自己婚礼上哭成狗的话题还是能被津津乐道。

一个大男人,为什么哭呢?

是因为好不容易娶到媳妇吗?

可这世上的小妹儿千千万万,有什么好哭的?非要哭成那样?

因为啊,新娘娇娇小小一个,站在台上,面对着新郎说:“毛哥,谢谢时光让我们相遇,在四年前的美国。”

新娘只说了这一句,大家就发现新郎红了眼眶,一脸不敢相信。

真是可以去演男主角了啊,不就是说你俩在美国的相遇么,有必要这么感动吗?(╯‵□′)╯︵┻━┻

***

新郎哭了,新娘却绽放最美丽的笑容,她说:“谢谢你在生日的时候陪伴我,谢谢你带我出席圣诞节舞会,谢谢你给予我的关怀和照顾,谢谢你让我自信和勇敢。谢谢你帮我养大猪耳朵,谢谢你,一直在等我。”

坐在主桌的小狗狗听见自己的名字,轻轻汪了声,从椅子上跳下来,跑到离烟的裙摆边坐好。它今天也洗了澡吹了头发磨了指甲,脖子上戴着蝴蝶领结,冲着那边没出息哭出来的新郎汪汪叫。

猪耳朵:“哭什么?汪听说这时候要倒立哦~”

离烟慢慢走过去,踮起脚给新郎抹眼泪,带着笑意:“哭什么?我都想起来了,不好吗?”

毛毛狠狠吸了吸鼻子,脸颊稍微有些红:“没哭,是被风眯了眼睛。”

这是离烟第一次见她毛哥哭,她笑着笑着就红了眼,鼻音浓浓地:“别哭了。”

这世上,只有这个男人会为她而哭。

只有这个男人会跪下求她嫁给他。

只有这个男人会不求回报,只希望她能幸福。

只有这个男人,把一切藏了四年。

宾客们也是看得够够的了。好么,新娘你也赶紧去演戏吧,你们全家都是演技派啊,大喜的日子哭什么啊?

毛毛抹干净了脸转过来,牵着离烟对大家说完这个故事:“我们在美国相遇,那时我拒绝了她一人回国,后来的四年我们丢失了彼此,但我没有一天能忘记她。四年后在我家巷子口,她蹲在那里对我说:我等了你好久了。”

“她忘了我,只是想尝尝我做的饭菜。我那时觉得天都灰了,我爱的人不记得我了。不过啊,今天我的天又亮了,她记得的,那些回忆,不再是我一个人的独享,爷这不是哭,爷这是高兴,你们不懂。”

离烟遮着眼咽呜,接着说:“我小时候去过那里的,那里有一个小哥哥给我买过冰棍,我结婚了,没什么能送给新郎的,只想告诉他,谢谢你,当年请我吃了一根绿豆冰棍。”

所有的宾客都傻了,现在是什么情况啊?为什么我好像听懂了,却又没听懂啊?

刚止住哭的新郎这回是彻底撑不住了,眼泪哗哗的流,问他家新娘:“是我吗?真的是我?怎么办,我好像不记得你了。”

离烟哇哇哭着:“是我啊,就是我,没关系,你不记得没关系,我记得就好。”

毛毛一伸手将新娘抱进怀里,两个人跟失散多年的亲人一样,哭得天昏地暗。

曼文在下面拿着话筒问:“还要哭多久?什么时候可以开席?我饿了。”

大家都笑了,毛毛带着哭腔抱歉道:“马上就开席,大家先吃,我跟我老婆到后面聊聊。”

***

这一聊就聊到了散席,反正外面有兄弟帮着,毛毛放手不管,只顾着和离烟话当年,最后总结一句话:“咱俩这是命定的缘分!”

第二场酒席摆在三千港三千巷,流水席从巷口摆到了巷尾,男女老少围坐在小圆桌上,吃的都是冒记的菜。多年被压迫的老饕们一遭翻身做主人了,毛老板说啦,今天可以点菜哒!

阿猫阿狗在外头忙着点单,离烟在厨房里帮忙,灶台前站着她的新郎,他光着油亮的手臂,嘴上咬着一颗没有点燃的烟,每一次挥动锅铲都能使手臂上的肌肉一鼓一鼓的,他小臂上的青筋全都暴起,歪着胯哼着歌,为出席他婚宴的每一位宾客烹饪最具诚意的佳肴。

这大概是最出乎意料的婚礼了,这大概是最朴实的新郎新娘了。

突然,巷子口停下一排黑车,阿伯在第一张圆桌前大喊:“阿毛你快出来啊!”

毛毛扔了锅铲出来,完全不记得他还认识哪个能有这样排场的大人物。车上下来一个穿白西装的高瘦男人,离得太远了,看不清脸,直到走到跟前,毛毛才笑出来。

他问:“小白你怎么还是老样子?诚意推荐你去隆个胸啊,不然谁会喜欢你?”

白易一拳打在嘴贱毛的肚子上,然后跟离烟打招呼:“嗨,烟烟。”

“小白姐姐!”离烟欢喜地扑过去,抱住了白易。

毛妈站起来看着这样的白易,真是完全不认识了啊,原来小白是这么威风的男子啊!

毛毛指着外面的车和保镖问:“你生怕别人不知道爷以前是干嘛的对吗?”

白易笑着点了点头。

其实毛毛知道的,她是来为他撑腰的。白家罩着的人,谁敢欺负他?

***

婚后离烟没有成为她心心念念、不惜与家人抗争离家出走都要成为的新闻人,反而乖乖待在她毛哥身边,做了全国连锁餐厅冒记的老板娘,老板管理餐厅品质老板娘管账,离烟头一次爱上了自己的专业,那些年在异国他乡辛苦的坚持,终于派上了用场。

离烟现在每天算算账就觉得好开心。当然,每天都能吃到毛哥亲手做的食物,也是长胖一圈都无法拒绝呢!

一切都很完美,除了父亲的不谅解。离烟的两场婚礼楼向德都没有出席。

但这种烦恼在离烟怀孕后轻松解决。是的,离烟怀孕了。

楼向德就这么一个女儿,以后整个向德集团都是离烟的,他怎么会真的断绝父女关系?自从他知道离烟怀孕后就觉得人生有了新的盼头,既然女儿不喜欢接手这庞大的家族企业,没关系啊,就让小孙孙接手啊!都是一样的么!

他曾经偷偷来过三千港,隔着黑色贴膜的车窗看过离烟在晚霞下散步。隔辈亲隔辈亲,他不喜欢毛毛,但喜欢离烟的大肚皮。他依旧很忙,满世界飞,但每个月,他都会找到离烟,隔着车窗偷偷看她一次。每一次,她的肚皮都会圆上一圈,直到八个月时,他听说里面是一个大胖小子。

楼向德彻底服软了,也不顾面子,让人送了好多好多小衣服小玩具到冒记里,离烟看着那堆东西愁眉苦脸,严重影响食欲。毛毛试图劝劝:“毕竟是你爸爸,你也别这样。”

似乎有回到四年前身材迹象的离烟怒吼:“我小时候他都没给我买过那么多玩具!太生气了!”

“噗!”毛毛笑了,“怎么跟儿子抢呢?别闹,老公给你买!”

又是一天,送礼物的人抱着一个更大的箱子进来,离烟冷哼着:“这些东西就想换我儿子吗?我的要求是,去向我妈妈道歉,必须哄她开心。”

有人回去复命,楼向德这辈子都没哄过女儿,可为了小孙孙,也只能硬着头皮去了。曼文对这些已经看得很淡了,这辈子,真正疼她的男人已经不在了。

怀胎十月,一朝分娩,顺产的痛苦是旁人很难想得到的。病房里,新生儿闭着眼睛乖乖吃奶奶,当年的那个小胖妞也做妈妈了。毛毛幸福得想冒泡泡,傻兮兮的跟盛爷说:“嘿嘿,我有儿子了。”

盛爷嗤之以鼻:“儿子?爷有两个!”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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