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弄熙已被秦林休弃,如今住在文国公府。不能叫秦二奶,亦不便称四姑奶奶,下人便直接又唤了声姑娘。
如锦听到的时候微愣,不解地望向府中人问道:“四姐他早前可有登门过?”

那通传的人便答道:“回奶奶话,亲家姑娘这是头一回过府。”

如锦不禁拧起了眉头,自己昨日才回府,她便这般巧地过来?

“快请她进来。”

如锦说着命下人上茶,朝南正坐,待见到门口那着素裳梳妇人髻的薛弄熙,起身迎道:“四姐,你怎么来了?”她对薛弄熙并不讨厌,早前又因为她无意的泄露,让她解了很多疑惑。

薛弄熙面容憔悴,上前就握上如锦的双手,喊道:“五妹。”声音哽咽。°

如锦扶着她坐下,见她单身进来,连婢子都没有带一个,纳闷道:“四姐,你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薛弄熙仰头就问道:“你也听说秦府的事了吧?还有大姐,她突然就那么没了······”

如锦微微颔首,“大姐,她去的实在突然。”

被囚在那庄子里的这段日子,外面变化太大,以至于她都一时很难适应。这不只是唐府里,便是秦家、陈家,又有哪一家是安稳的?

“我还记得那天下午她回府,还安慰了我半天呢。”薛弄熙语气低落,用帕子抹着双眼哑声道:“不过,大姐那天可是奇怪,一会儿还提起你大嫂······”望着如锦,避开此处改道:“还说羡慕秦林疼我。那天我就看着不太对劲,熟料晚上就出了事。”

薛弄熙这话,好似薛弄芸就有几分不对劲。

“四姐,你是说大姐想不开?”

薛弄熙平息着情绪,“是啊,她几次提到大姐夫·都说真是错付了情。我当时问她来着,但她什么都没跟我说,我便以为她只是胡思乱想了起来。母亲身子不好,收到消息就赶了过去·熟料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如锦沉默,盯着薛弄熙的眼眸中闪着不解。

她为何突然过来与自己说这些?

“四姐,你想说什么?”

薛弄熙抬眸,迟疑道:“也没什么,在府里闷,便过来瞧瞧你。

“怎的凑巧今日过来,前几日倒不来找我?”

薛弄熙就回道:“我想来着的·可大哥说唐府才办过丧事,估计你得忙碌一阵。我想想也是,之前好几场宴上都没见你的人影,我就不好意思过来打扰。清早大哥见我坐在亭中,便提了可以来寻你,我就过来了。”

是薛俊然么?

他果然也是个心机深沉的。往日耿直的面容下,丝毫看不出计谋。但关键时候,他却是对一切都了如指掌。忆起秦霞·他们也曾两情相悦过;忆起沈愉,夫妻一场。

他另择新欢,竟是没有一丝迟疑·好似任何都抛得开。

心里一阵寒意。

“五妹?”

说实在的,薛弄熙对她也是有嫉妒的。早前说和五妹夫关系不好,但现在大姐魂逝,自己和丈夫分隔两地,三姐嫁到了舅府钱家,守了个瘸腿的丈夫,如今只有她嫁得最好。

但这嫉妒归嫉妒,事到如今,再没有从前那份争强嬉闹的心思,眼红谁摆脸色啥了。

“四姐。”如锦意识到自己没有回话·浅笑了道:“我许久没有出府,也不知家里怎么样了。对了,大伯母身子怎样了?”

提到这话,薛弄熙目光又是一暗,摇头道:“自大姐去了,母亲身子越发不好。前阵子将府里的大权交给了嫂嫂·但她却似是个没主见的,总也听邱姨娘指手划脚。”

如锦呆了呆,邱姨娘?

对那女子着实没有多少印象,只知晓妯是个厉害的,当初被钱氏收拾毁了脸都能再回来,如今收服一个才进门的少妇自然不会是多大的难事。

“那那位新姨娘呢?”

这问的便是邱姨娘早前安排进府夺宠的那个戏子了。

薛弄熙摇头,“早就病逝了,一个姨娘罢了,哪还能长久?”

“哦······”如锦轻轻应着,紧说道:“我正准备着回府瞧瞧,顺带到西大街去看看伯母呢。”

“我昨日也去见过了二婶,她似是病了。”

如锦闻言,抬头道:“母亲病了?”声中夹着些许慌乱和紧张。

薛弄熙点点头,“是啊,她病着,二哥在榻前侍奉了。”

“那就好。”

“五妹,你知道二姐现在在宫里如何吗?”

薛如幂?如锦这还真提了好奇,她进宫之后仅见过一面,而那一次还糊里糊涂,夹了个纸条,让自己堤防唐悦?当时看懂,现在也没想通。后来见不着面,又没有其他动静渐的也就给忘了。

此时薛弄熙谈起,复又引了好奇,“二姐她怎么样了?”

薛弄熙的脸上扬了抹笑容,似乎还有几分落寞,缓缓道:“太子殿下尤为宠她,前阵子太医诊断说有了身孕。皇后姑姑极为高兴,似乎还同太子提起,说若是诞下皇孙,便立她为太子妃。”

如锦一震,竟是这般荣耀?太子不是不忌讳、不依仗薛家了吗?

“父亲如今闲赋在家,咱们家都渐渐退出朝堂了。早前我听府中的下人嘀咕,还说我们薛府会落败,这怎么可能?我当时就不信,毕竟有皇后姑姑在,咱们家如何都不会出事的。

当时二姐进宫的时候我都很好奇,太子殿下居然一点都不顾忌咱们薛家,对她那般冷淡。那时我还捉摸一番了,现在想想,许是太子殿下要将太子妃打入冷宫,这才偏宠咱们二姐。”

薛弄熙思维简单,只在恩宠层次分析,但这话一出,如锦却想到了个关键。

太子殿下既然如此有智有谋,又岂会随意偏宠任何一个妃嫔?他当初纳了将军府李氏的女儿为太子妃,现在李家败落,但手下不少能将却都已经投靠了她。此时太子妃没有了价值,便可以毫不犹豫地打入冷宫。

这样的一个男人,会真的只因为女色,对薛如幂格外对待?还有当初他宠到了极致的唐玲,最后却死于妃嫔争斗之间。

不对,秦淑仪并不一定就是下毒之人,错毒死唐玲的,另有其人“陈昭容诞下的是位小公主,只要二姐剩下皇孙,太子殿下对她一定会更加宠爱的。”这个时候,薛弄熙根本不再有攀比等心思,想问题都蔓延到了薛家整个家族。

“四姐,你变了好多。”

对于如锦的话,薛弄熙自嘲一笑,无奈道:“现在秦林还在狱中,咱们家要是再倒了,那就真的没有希望了。”

她还盼着秦家被释放的那一天。

但机会,许是小之又小。这牵连的是当年先皇在世时的案子,多少年来久查无果。那等牵连甚广的案子,一般都是灭门的大罪。若非是念着李将军的战功,此时怕是早就行刑了。

李家先人听从的是当年的秦公,那么主谋的罪名,靖安侯府根本躲不过去。

如锦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薛弄熙,或许在她眼中,只要薛家尚在,秦家就还有希望。她焦躁却不再如从前般盲目慌乱,虽紧张也都藏在了心里。她来找自己,说的再不是从前那些无关紧要的话题,谈得是生死、分析的是现实局面、宫闱情况。

薛弄熙喝了口茶,望着如锦淡淡道:“五妹,我现下也就只能寻你谈谈心事。

母亲病中,想到大姐就落泪,我都不敢跟她提这些事。前儿下午我去探望秦林,那儿的环境实在太差了。”

薛弄熙痛苦的垂头,“我回府那几日,母亲还会跟我分析下这些事,但现在我连一个字都不敢在她跟前提起。大姐的死对她打击很大,那日她进宫去,皇后姑姑派过去的仵作得了个那样的消息,说是命案,但现在什么线索都没有。”

“大伯母怎么想的?”

“其实母亲回府想想也觉得有端倪,便是陈家的人不待见大姐,可以训斥可是责骂,实在忍受不了休了也可以,是怎么都不该敢下毒手的。但是那尸体上的伤口,确实是利器所伤,凶手查来查去都没个进展。

平易王府昨儿传信过来,说许是原先大姐夫书房里的那婢子所为。五妹,那婢子就是早前那个姓花的女人身边的,我还记得,唤作木香来着。”

苏瑾妍拿着茶盖的手一抖,惊道:“木香?”

“是啊。对了,大姐出事的那个晚上,他们家三少爷的一个妾室也死了。”

“是花姨娘?”这个事,倒没有人跟她说过。

薛弄熙颔首,“就是早前大姐夫那未婚妻的妹妹。那女人也是被人捅死的,是在陈家五少爷的床上。一个婢子和木香同时失踪了。”薛弄熙说道此处,突然变了色颤音道:“五妹,你说、会不会是那女人的魂魄来索命的?”

“哐当”一声,如锦手中的呃茶盏落地,双目睁得大大。

“五妹、五妹,你这是怎么了?”

薛弄熙起身走到如锦身旁,伸手在她眼前晃动,止不住问道:“我说的是早前那个被害死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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