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意料的,巷子里后面的马车队伍竟是一下子走得无影无踪。薛家的马车在钱氏的吩咐下便转头调向来时的路,对于前面的那番“热闹”并没有任何想要逗留或者上前制止的意思。
钱氏一如当初,闭眼沉思,似是一点都不受方才的那场闹剧怕影响。

小厮的回话如锦也是听见的,是大姑妈薛元音的儿子路柳讯在闹事,但作为亲舅母的钱氏竟然可以墨之不理,就这样冷漠地掉头离开?

如锦抬头觑了一眼钱氏,她面上波澜不惊,双眼紧闭,根本就看不出她在想些什么。目光微移,注意到旁边的大红金字请柬。唐家的大胆与魄力,还是头一次见识。既是让一个爷亲自来邀请,想表示重视?但又怎么会是方才的那样,言语客气生疏,一副直接将这请柬落下,你去不去都随你的模样,是在令人匪夷所思。

巷子里的闹剧还不知道要上演到什么时候,钱氏已经派人去通知了路家,但她视若不见难道就不怕薛元音上门来质问?

因为如锦早前对薛家不甚了解,故而也不晓得这薛元音与钱氏之前的关系到底如何。而薛家与唐家之前有什么过节她更不好奇、也不关心,总觉得这些辜情同自己无关。她没有那么多精力去了解万事,也没有什么伟大的志向,她所求的、最想要的就是守护自己的一片小小

的天空而已。

不过对于钱氏和自己母亲廖氏之间的关系,如锦还比较在意的。

可这似乎是无法磨合,她们妯娌之间一向不和睦,这些都不是轻易能改变,或许也永远不会改变的。钱氏与廖氏二人都是争强好胜的性子,可钱氏比自己母亲更加高调有一种天生的卓越感,自己母亲对她的那份斗志貌似是来自早前受钱氏的闲气,故而一心想要扬眉吐气。

这些种种,在细微处都表现出来。如锦一直没有道明,但都时刻注意着虽然内心自己是希望二人可以和睦相处,不过也明白机会渺茫。她们二人都有自己的性子,可不是自己丹句话就能够劝得了的。

因而,顺其自然,其实是最好不过的发展趋势。

虽然多绕了路,但是回到薛府也没有huā多长时间。钱氏余怒未消,下了马车直直地就要回梧桐院去,可才刚走进大门口,就有人禀报,说是靖安侯府的世子秦枫来了府邸。

钱氏边往府里走边对旁边的人问道:“什么时候来的现在人在哪里?”

后者瞧钱氏沉了一张脸,小心地答道:“回夫人,秦世子大致未时就来了,二夫人招待了许久,现在安置在huā园的凉亭里等候。”

钱氏蓦地停住脚步她本就不想见客,而且又是秦枫,正想着怎么推拒的时候,听人回禀说廖氏已经自作主张将人留了下来,心生怒意。联想到早前唐子默一见薛家马车就一口一个“武国公府”更加怒道:“找人送他出府,不见!”

这话颇带着几分负气的感觉,让站在钱氏身后的如锦、如幂、弄玉三女都徒然变色。薛家与秦家正在议亲,钱氏怎么对这准女婿的态度这般恶劣?

钱氏的不耐表情落在传话人眼里,也是一滞就这么过去就回“夫人不见”?

一下子,鸦雀无声,最后还是钱氏自己都察觉到了话中的不妥,于是便又道:“我身子不太舒服,你去给秦世子传个话,说是等我换了身衣裳再见他,请他等个半个时辰后再到大堂。”

弈者面上一松,哈着腰就离去。

等到了内院里,钱氏便回了梧桐院。

弄芸与如锦、如幂不同路,便早早走了别的道回玉梅园一下子就只留如锦和如幂二人。

走在路上,如幂瞧了好几眼如锦才道:“大家都在玩纸鸢,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突然就不见了妹妹你的身影。后来听说有人落水,可把我给吓着了,妹妹迷路,没遇着什么奇怪的事吧?”

这阵子,如幂并未像从前一般总是纠缠在自己身边,对于这种现象如锦很高兴。故而此时如幂问话,倒是也不同往日一般让如锦反感,想着便回道:“让姐姐担心了,没什么特别的事。迷路了正好遇着大姐家的下人,便引我回了荷香榭。”

如幂似信非信的点头却不敢再进一步问下去。

那陈家的四姑娘怎么会对五妹妹那么热情?还有,那个陈三少爷,自己都注意到他好多次的目光都在如锦身上。五妹妹除了迷路的那段时间,似是也没有机会同陈家的人私下碰面,那终究是怎么回事?

如幂很是想不通,这是自小养成的习惯,她习惯研究五妹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以前总是用来揣测她的喜好从而投其所好,与其交好。但现在自己的那些小聪明、小手段在她眼中早就成了笑话。自发生了首饰的那件事后,她便担心自己不经意间会说什么让五妹妹不悦的事情,对她是越发的小心翼翼,可却不好再去调查研究。

用曾经那些小计谋的自己,在如今的五妹妹眼中,不过是个跳粱小丑本以为如幂又是同以前一样要对自己的事情追根究底,没想到竟然只是这么一问,是纯粹的关心?如锦很满意如幂现在的这种态度,想着便转头笑对她道:“姐姐今日玩得可高兴?”

如幂有些尴尬,闹出了人命,还能说高兴吗?一下子竟是瞧着如锦有些看不透,难道还是往常般的单纯,只顾吃喝玩乐的那个五妹妹?

不、早就不是了。

如幂摇摇头“出了沈家姑娘的事情,哪还有玩的兴致。”

如锦的手指描绘着衣袖中的那“柳絮飘飘雁南飞”的翠绿荷包,此时它早就干了,里面的香料在指尖摩挲着。面上对如幂露出淡淡一笑“是啊,出了大事,怎么还能只顾着玩,想必谁都不会有心情了。”

如锦内心好奇着陈家会怎么处理陈浩宣与落琳。

如幂见如锦面无表情,以为她是对自己的回答不满,正准备开口的时候,只见廖氏身旁的董妈妈走了过来。

董妈妈给二人行了礼,而后看着如锦便道:“五姑娘安好,二夫人正惦记着您和二姑娘呢。晌午的时候,皇后娘娘赏了几个进贡的甜瓜下来,二夫人尝着说甜便道姑娘您一定喜欢。担心姑娘您今日玩累了,便请二姑娘过去一趟,等取了甜瓜再带回锦园。”

见董妈妈目光射向自己,如幂忙领首,而后对如锦道:“五妹妹先回院子吧,我去趟母集那便回去。”

如锦点头,看着如幂跟着董妈妈一块儿离开。

一个人走带回锦园的路上,自衣袖中取出早前在陈府带回来的荷包,复又打开,放在鼻尖闻了闻,眉头都转了起来。这种气味,她总觉得以前闻到过,到底是什么呢?

“薛五姑娘。”

如锦正低着头一边闻了荷包中的香料,一边冥思苦想没有〖答〗案的时候,却突然听到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出现在耳边。抬头一瞧,正是着了一身白袍的秦枫,如锦抬眼望去,她他迎日而立,身躯凛凛,相貌堂堂,为人生得风流韵致,自然是个才子。

怪不得会让四姐姐这般想念,怪不得会让这身子的本尊不顾女儿家的羞涩与名声跑到秦府去。这秦枫生的果真面如冠玉,站在那儿雅致清新,让人不沉迷都难。

走上前几步,如锦盈盈一行礼,平淡地回礼道:“秦公子。”

秦枫望着面前这个安静淡然的女子,目光落在她手中半敝开的荷包上,瞧着那上面的绣样,抬头道:“这荷包绣的真精致。”

如锦一个回神,忙将荷包重新收回袖中。再抬头却觉得人微微一晃,竟是有些站不稳,瞧着秦枫的视线有些模糊。如锦好不容易摇了摇头,这才对着秦枫淡淡笑了道:“不过是个荷包而已。”

见如锦眼神微眯,手不经意总碰着自己额头,秦枫不解道:“你不舒服?”

虽说是问话,口气却是肯定。接着也不等如锦回答,就指着旁边的凉亭道:“要不要进去歇一歇?”

如锦重重摇了摇头,勉强让自己保持清醒,对上秦枫一双含有担心的双眸,婉拒道:“不用了,我回院子去休息下便好。”

见如锦己经抬脚往前,那模样似是一刻都不愿与自己多呆。秦枫转过身子对着如锦的背影张口就道:“对不起!”

如锦停住脚步,转过头迷惘地望着秦枫,似是没有想明白原因,便歪头问道:“怎么了?”

秦枫乍见如锦这样,倒是有些尴尬,不过话已出口,怎么都得有个解释。上前几步便道:“上回让你乘了秦家马车绕了大半个燕京城,着实对不起!”说到后来声音都越来越轻,瞧着如锦的目光也越发的闪烁。

如锦如梦初醒,心道原来是那件事啊。面上笑笑无所谓地回道:“没关系。”

秦枫又补充“那不是我的意思。”瞧着如锦的目光复杂,愧疚中似是加了些别的。

如锦“哦”一声,并不与他对视,只淡淡地说:“都过去了,都不要放在心上了。”

如锦的这种冷淡,出乎秦枫的意料。此时他心里不知为何竟是有分不甘,继续着道:“你可以骂我。”

如锦闻言“噗嗤”一声,似是听了个笑话一般,莞尔又有些无奈般的口吻反问道:“我为什么要骂你?我早说了不记得,你又何必在总念着这事呢?”

发觉如锦望着自己的双眸目光清澈,不带丝毫别的情绪。秦枫心里反有些不舒服,而且是极其的不舒服,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失落地道:“你以前望着我的眼神不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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