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婷说完这话,见众人脸上有些茫然,竟是一字一语地将昨儿个如锦在宫中沁心亭内发生的事情叙述了一遍。
饶是如锦能料到昨日在宫里自己的所言所语会被传出去,却怎么也想不到会自陈家的人口中说出来,还是当着自己的面。再者来的如此之快,雨婷或许是没有想那么多,只道是她哥哥从宫中回来后与她随意话唠了几句,她现在重复一下而已。

不过现在的情形,如锦抬头,只见众人目光齐刷刷地聚在自己身上。这种感觉,还真是……

昨日去赴太子诗宴的人不少,总有喜欢多话的人出宫后把事透露出去。故而在座的众位夫人中不少人都早有耳闻,本来看到薛家那么多姑娘进来都没有想起那回事。现如今听了雨婷的复述,望着如锦的目中带着些许不可思议。

梅花篆本身就难以捉摸,是属于比较复杂偏僻的字体,但于历史悠久,写出的字跟画一般,着实好看。因而燕京有不少人家即使主人不懂得如何欣赏如何描写,却都喜欢在书房里挂上一幅梅花篆诗词。

虽然梅花篆很受追捧,不过在燕京,研究这类字体的人并不多,这不单单是因为它难以钻研,更是因为大家书信时都只用普通的楷体,就是少有的篆体,也都是极为简易的。故而很多人都认为没有那个学的必要,因而真正是为了兴趣而花上多年功夫去琢磨它的人少之又少。

偏巧,陈家的三少爷就是喜欢为别人所不为,做他人所不做。

而如锦不过是因为前世在柳州时,耳濡目染,跟着家中祖父学了几年。等后来到了燕京之后,由于经常呆在闺中,平时也就只能用练字作画等打磨时间。

对于梅花篆,她虽不精湛,但到底也是有些功底的。

钱氏是见过各类场面的,她心里不舒服,脸上却还是摆出了一副高兴自豪的表情,以如锦为荣。对着刚说完又歪着脑袋盯着如锦看的雨婷,堆起笑容道:“四姑娘真是过奖了,我们家锦儿不过是凑巧罢了。”

雨婷貌似有些不太相信,转头呆呆地问,“是吗不跳字。

钱氏口气是极为谦虚,但心里还真是希望就是凑巧。不说旁人,就是自己也不敢相信,她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对梅花篆能有此造诣,不过瞧上几眼,便可以一字不差地说出来。

至于薛家的众位姑娘,不止是长房的,就是与如锦朝夕相对的如幂也都极为纳闷,瞧着她的眼眸中充满了探究。

不顾她们眼中的疑惑,如锦先一步抢道:“是啊,我不过只是凑巧识得。”

雨婷转身,“那锦姐姐,你到底会不会梅花篆?我哥哥他总以为自己会了就很了不起,我想学都不肯教我,直说我笨。”说完调皮一笑,扯上如锦的衣袖,期盼地问:“锦姐姐如果会的话,你教我好不?”

如锦呆在原地,不知该如何作答。

前世的时候,雨婷便找过自己一次,说要学梅花篆。只是那阵子,凑巧綝儿跟自己闹着要指点她学丹青,所以只好婉转地拒绝了雨婷。綝儿是个极其没有安全感的人,她担心自己与陈家哪个姐妹走得太近就不管她,所以一有时间就喜欢粘着自己。

这种现象,直到去年七月后开始渐渐有了转变。有一日,自己在假山林前撞见她,她眼睛红红的,但不管自己怎么问都不肯回答。

再后来,时间久了,那事也就不了了之了,只是很多时候自己都能感觉到她心事重重。

她变得不再对自己无话不谈,但好在和自己依旧很亲近,平时也没见她和别人多往来,自己就没怎么放在心上。紧接着,外祖母就与大舅母定了开年春后自己与陈浩宁完婚的日子,她也开始忙碌起来。给綝儿的时间便很少,所以自己竟是都不晓得她到底是何时开始变的,又是怎么变的。

如锦抬头望着无比期盼的雨婷。其实,自己上次就很想答应她,因为在云婷和倩婷取笑自己的时候,她从来不掺合着进来。

那个时候因为綝儿不方便,但现在因为身份,却是不合适。

见如锦一直沉着声不说话,坐着的陆氏也觉得这小侄女的问话有些让人为难了。再者,如何学,怎么学?干咳了几声,正准备说话,却见自己的女儿云婷走了过去。

“原来锦儿妹妹是深藏不露,才识竟这般好。”

云婷笑着对如锦说完,转头轻声对雨婷转而言其他,“咦,四妹妹,你的花团呢?”

如锦心知,花团是一只花猫,一直很得雨婷宠的花猫。平易王府的四姑娘是出了名的爱猫之人,雨婷平时闲着无事坐不住,人又活泼,总爱养些宠物逗着玩。

这么一说,雨婷果真转移了注意力,往屋子里私下寻了寻,却还是没有见到花团的身影。苦恼地抬头就问道:“刚不是还在这儿么?”

“刚刚在那说话,是不是跑出去了?”

云婷说完,而后招来丫头吩咐她们出去找,但雨婷却是仍不放心,转身对陆氏等人告了辞,竟是亲自跑了出去。

虽然这行为有些任性,也有不妥,但是陆氏觉得雨婷不宜再留下。毕竟她说话总是不经大脑,自己作为伯母还不好说她,平日里老夫人更是宠着她,说就是喜欢她的那份天真。

老夫人喜欢,可不代表自己喜欢,陆氏沉着脸。刚刚雨婷居然将人家薛府的五姑娘夸成那样,惹得众位夫人都纷纷侧目。今天是自家的赏花宴,不是别家女儿献才日,她的一番言论若是能换来薛府的感恩还好,但关键是自己看得出,钱氏虽然笑着,心里可不是面上这个意思。还有自己的大媳妇,方才都悄悄对着自己摇了摇头。

被雨婷那么一说,倒是有些忘记本来的目的了。陆氏抬头,望着门口讪讪地对众人道:“这孩子总是这样,做事没个规矩,众位夫人不要见怪才是。”

众人哪会在意,虽然他们不少都是贵为一府主母,但平日里也都是喜欢嫌话瞎聊的。对于谁家的女儿出落得多么水灵秀眉,谁家的少爷书会比赛得了名次,哪家与哪家要结姻亲、谁与谁又闹了矛盾等这类事情可都好奇得很。

因而对于陆氏的这话,都摆手说无碍,反而连带着还夸了雨婷几句。而后纷纷望着钱氏更是大放褒词,说是薛家的女儿真是才学渊博,不仅人长得好看,见识更是广阔。为人还不骄不躁,以前都是些误传,说薛家掩藏了一颗明珠。

这话一番番下来,倒是将如锦夸得颇有些天上有地上无的感觉。

好不容易众人才停止了夸奖,云婷才抓起如锦的手,笑脸迎着她就招呼着众姑娘往旁边去,“妹妹第一次来,不要拘谨。走,我们去那边聊天。”

如锦的手被她抓在手里,忘记了挣脱,只瞧着她的后背不知所谓。

云婷绝不是个随随便便会对人示好的人,就如前世的自己,对于陈家对于她来说毫无价值,她对自己就冷嘲热讽,曾经有过最好的态度也是冷漠不理。

现在,自己与她前后不过才见了两面,竟是总妹妹长妹妹短的。

如锦不禁心里多放了个心。

众姑娘围在一起谈笑说心,后来陆陆续续地又来了不少夫人小姐。等到了约莫午时的时候,陆氏才吩咐人备了午膳。

荷香榭有两层,午宴摆在二楼。

众人都落座了,雨婷才回来。瞧着她脸上闷闷不乐,细问之下才知道原来没有寻到花团,怪不得那么意兴阑珊。

一屋子的人用完了膳食,又坐在那里吃了会茶,弄芸便亲自带着众人往花园去,说是在那里备了节目,给各位姑娘解解闷。

毕竟醉翁之意不在酒,谁都晓得今日并不是一场单纯的赏花宴会。

一行人红fen翠绿地走过去,等到了花园那,果然见着亭子的石桌上摆着不少精致的纸鸢。丫头木蓝站在一旁候着,弄芸瞧后私下望了望,好奇地问道:“表姑娘呢?”

那丫头低头,面色有些紧张,小心翼翼地回道:“表姑娘说先回屋换身衣裳再过来,让众人姑娘先玩着。”

弄芸点点头,对花落綝在与否似是一点都不关心。不再理会木蓝,转身就对着身旁的几位姑娘说话。

木蓝见这场面,很明显地就松了一口气。

望着这些纸鸢,如锦心知,都是落綝做的,方才午膳的时候见她没有回荷香榭,自己就已经意识到了。

可笑,除去了自己这个姐姐,过的依旧是这种寄人篱下、察言观色的生活,她到底有没有后悔过?

没由来的,在这一刻,如锦心里竟是有几分快意。

众位姑娘都笑嘻嘻的,弯腰去挑好看的纸鸢,拿在手里瞅着互相笑语。

如锦一直站着,看着那些纸鸢有些惆怅。云婷出现在自己身边,手里拿了只蝴蝶样式的纸鸢,极为自然地勾了她的胳膊,“锦儿妹妹,我们一起放纸鸢如何?”

还不待如锦开口回答,路珠儿就凑过来道:“表妹她是不喜欢放风筝的。”

是 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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