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岭山边有条名叫乌萝的小河,穿过南岸时,冲出了两个半圆形,乍一看,就像女人那对山峰,左边半圆,其上是一道悬崖绝壁,山顶有座绿岭道观,香火极盛;右边半圆却是一块河滩,乌萝茶馆是个老字号的茶馆,正好位于河滩正zhōng yāng。
乌萝茶馆之所以建在这里,据说是当年一个过路的风水先生指定的,说什么茶馆要开两道门,前门临街,后门朝河;且前门要小,后门要大;前门要高,后门要矮。茶馆建成之后,就像一个撅着屁股趴在那里吃nǎi的婴儿,因此,乌萝茶馆的生意十分兴隆,犹如茁壮成长的婴孩,百年不衰。

那风水先生走时又留下话说,河底躺着一只万年王八,因此这里很有王气,也很有霸气,别处的茶馆开得再怎么气派,也不如这里有王八气。那风水先生还有句话,说这里只有一百年的旺运,当时无人深究,而今过去太久,以至于现在的乌萝茶馆老板已经忘记了。

这一天风和rì丽,微风拂面,茶馆临河的桌边,一个身穿灰布长袍,头上裹着青布巾的秀才,姓萧,正和人吹牛,说自己是皇族。他的理由却也充分,天南国皇帝姓萧,论辈份排下来和他同辈。可惜绿岭镇人都知道他的底细,他其实就是一个祖上有点积蓄,寒窗苦读了三十年,也没有博得一个功名的酸秀才,而今人到中年,只得用两头耕牛的价码,迎娶了个相貌平平的村姑,rì夜cāo劳,发奋耕种,打算生个聪明的儿子,以完成他想金榜题名的愿望,无奈天不遂人愿,虽然他鼓捣了好几年,身体倒是消瘦了不少,却没有播下一颗肯发芽的种子。

未时已过三刻,这时,茶馆中歪歪扭扭地进来一个瘦削的老头,人称杜三爷,据说他看相奇准,但话很毒,从来不说好,只捡坏处说。

众人皆知,杜三爷好酒,今天看样子又几乎醉了,他进来指着萧秀才就说:“你这老小子天生就是个孤寡命,没有子女还好,如果有,定然因他丧生。”

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萧秀才面露愠sè,不失斯文地骂了句“杜乌鸦”,转头看向了河中。

此时,chūnguang明媚,萧秀才极目远眺,竟意外地发现远远的河中漂着一个紫sè的布团,当中似乎有个活物,待到漂近了些许,萧秀才惊讶地发现,里面好像有个婴儿。

当时就听见有人在大呼小叫:“谁家的婴儿落水了?”

“我去救人!”平时一向胆小怕事的萧秀才,今天不知是哪根筋绷紧了,居然抢在众人之前跑出了后门,迅速跳到河边的打鱼船上,解了绳索,手忙脚乱便撑向了河中,跟着把那婴儿捞出水。

这个婴儿却也奇怪,看起来约摸半岁左右,竟睁着一对亮晶晶的大眼睛,不哭不闹地瞅着喧嚣着的人们。

当时围观的人很多,但没有人认识这个婴孩,杜三爷也在场,挤进来就yù开口论相。萧秀才动了收养这个婴儿的心思,便陪着笑脸,请杜三爷多说好话,嘴下留情,暗中还塞过去一小块碎银。

哪知杜三爷哼了声,若无其事接过碎银揣在怀中,摇头晃脑就头头是道地分析起来:“这孩子裹着极其华丽的锦绸,定然出生富贵人家。且头戴我们南方少见的狐皮帽,想来应该是外地人,不知为何会落水漂到了这里?但浮在水中不沉,确又有些古怪。从相上看,此子天庭饱满,耳垂肉厚,将来必定大富大贵;眉心长痣,又主聪明伶俐。”

说到这里,杜三爷停顿了下,萧秀才已经乐得合不拢嘴了,两手抱得更紧,心下暗喜:既然是外地人,那就最好!难道是天见可怜,故意送给我的子嗣?

谁知杜三爷话锋一转,又铿锵有力地说道:“此子一脸黑癍,却是大大不祥,相书有云:满面小麻无人爱,克父克母引祸端;煞星命转红颜劫,远离故里方可安。我猜测他会不会是被人有意抛弃的!”

萧秀才一听之下,顿如五雷轰顶,脚下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在地。他一脸铁青,瞪着杜三爷的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恨不能拿刀把这厮灭了,杜三爷一看萧秀才的眼神不对,赶紧讪笑着挤出了人群。

不知是谁冒了句:“这孩子怕是中毒了吧?”

萧秀才这才得了点安慰,赶紧把这个满脸长着芝麻大黑癍的孩子抱回了家,他娘子把湿漉漉的孩子剥开后,竟发现他胸前挂着一块佩玉,呈淡紫sè,玉上分布着七个小点,隐约有光华流转,又见他左手腕戴了个粉sè的玉镯,触手处略带温软,烛光下晶莹剔透,淡淡地溢出金sè的光茫,更奇的是右手掌心有一颗鲜红的痣。

因为这孩子是在河里捡到的,所以萧秀才想给他取名叫萧河,不过,萧秀才好歹是读书人,心眼多,料想不知这孩子的生辰八字,万一他不缺水,取名萧河,岂不是害了他,于是就改了个字,叫萧野,意思是从野外捡来的,且这个“野”字,当中不带金木水火土,不会和五行相冲。

一晃七年过去了,萧野已长成了半大男孩,恍眼看去,象个小姑娘一样,身子瘦弱,肤sè微黑,脸上的黑癍越发增多,惟有眼睛如宝石一般,亮如星辰。这些年,萧秀才夫妻二人想尽了办法为孩子增补营养,却依旧无法养胖萧野,所幸孩子并无大碍,jīng神倒也挺好,在萧秀才的细心培养下,萧野竟读完了家里三百多册藏书,并且过目不忘,年仅八岁就能作诗呤唱,十分可爱。

有一天,秋高气爽,萧野一蹦一跳往乌萝河走去。自从五岁过后,萧野就渐渐养成了下河洗澡的习惯。说来也怪,他竟然天生识得水xìng,不用呼吸也能在河底玩耍,尤其是手腕上的玉镯,竟有一股向上的浮力,令他在河中更加悠然自得。

来到河边,萧野三下五除二脱掉衣服,很快就象条泥鳅一样钻进了河里。每次萧野在河里都有种意犹未尽的感觉,想到今天天sè尚早,他索xìng游向更深处。河水冰凉冰凉的,越往深处,压力越大,光线也越暗,但他胸前那块紫玉佩却隐隐发出微弱的光芒,在他身前三尺远处也能清晰可见,而他手腕上的玉镯却似乎有股牵引力,拉扯着他不断地往前游。身边时不时地游来几条小鱼,不停地摇着小尾巴,它们似乎对萧野的气息异常喜欢,一直绕着他不放。萧野却没加理会,继续往河底游去。

没隔多久,萧野的眼前出现一个大洞,直径足有一米多,里面竟不知从哪里散发出来若隐若现的微光。难道里面有什么宝贝吗?萧野好奇心来了,团身就钻了进去,仔细一看,原来漆黑的洞里,那团光线是从洞底透出来的。萧野忍不住用手去挖,所幸洞底全是柔软的泥沙,萧野也没有费多少力气就从中挖出一个奇怪的蛋来,这个蛋如同鸡蛋大小,只不过这怪蛋的壳上有规律地分布着些许奇形怪状的纹路,拿在手中却有些微热,并不象普通蛋壳那样硬绑绑的,仿佛还有些弹xìng。

没想到不费吹灰之力,就捡到了一个怪蛋,萧野心里十分高兴,暗叫运气好,一双小手死死地抱着蛋不放,脚下用力蹬着河水,不多会儿,便兴高采烈地游出了河面。

就在萧野上岸那一刹,整个地面轰隆一声大响,顿时山摇地动起来,只听得哗啦一声巨响,萧野寻声望过去,远处的乌萝茶馆竟倒了一半,紧跟着伴随着一片尖叫声,也不知压着人没有。萧野不禁吓了一跳,心想:今天幸好没有游到那边去,不然,脑袋可能会被砸个窟窿出来。

过了好一会儿,大地才平静下来,萧野已经不那么惊慌了,因为他一心只顾着打量那只奇怪的蛋去了。就在这时,怪蛋在他手心跳动了一下,似乎它很喜欢这样的阳光,就赶着翻了个身。

萧野暗道奇怪,莫非这蛋里面藏着个已经成形的野鸡?他拿在手上对着天上的太阳照了照,却没看出个究竟来,不甘心的他马上又把怪蛋放在耳边摇了摇,竟听见一个轻微的撞击声。

萧野越发好奇,很想把蛋砸开来看看,里面到底藏着个什么东西,但他又怕一不小心把蛋砸坏了,所以,只好忍住了这个愚蠢的念头。

回到家中,虽然萧秀才夫妇二人知道萧野又下河去洗了澡,但也没有责问他。他们对萧野天生识得水xìng早已习以为常,萧秀才只是叮嘱了几句注意安全之类的话,又说地下一定有孽龙,可能刚才生气了,就在里面打滚,以致于大地震动得非常厉害,把河边的房屋都震垮了不少,惟一值得高兴的是,杜三爷那个乌鸦嘴被砸进了河里,听说被人捞起来的时候,已经咽气了。萧秀才说得兴高采烈,连声说泄露天机必遭报应啊,末了才想起还没问萧野吓着没有。

萧野嗯嗯哈哈地听了半天,心思却在怪蛋上,而且他年纪尚小,根本没去想别人死了,他爹为何会这么高兴?

从此以后,萧野天天把蛋抱在怀里,睡觉也不松手,时rì一长,那只怪蛋就越发跳动得厉害,又过了七七四十九天,那天早上,萧野还在睡梦中,他忽然就感觉那只蛋在自己怀里激烈地跳动,朦胧中,手一下握不住,怪蛋竟蹦到了地上,立刻传来“叭”的一声脆响,萧野当即吓得醒转过来,嘴里大叫:“坏了,我的宝贝打烂了。”这个念头在脑中猛然升起,萧野翻身就跳下了床!

萧野一看之下,就吃了一惊,因为他看见地上歪歪扭扭地站着一个小怪物,它长着狮子头,却披了身鱼鳞,屁股上又拖着一条短尾巴。而且,这个小怪物根本不怕萧野,它睁着圆圆的小眼睛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亲人。

萧野顿时看呆了,那只小怪物忽地跳了起来,竟一下跳到了他的怀里,伸出舌头来迅速舔了一下他的手。

好痒!萧野惊得目瞪口呆,脑里稀里糊涂地得出了一个结论:原来狮子是从蛋里面孵出来的!

这之后,孤独的萧野终于有了个玩伴,为了方便召唤它,他给小东西取了个名字叫鱼乘风,希望它以后可以带自己到河里乘风破浪。不过,萧野又有些怀疑,狮子能够游泳吗?其实这个小东西不是狮子,而是数万年前那场神界大战时,神界至尊的座骑——麒麟王,只是当时,它被逆天神盟虚元天尊击得魂飞魄散后,仅存的一丝意识侥幸躲到人间结成的胎体,又花了数万年时间吸收天地灵气才重塑了肉身。可惜凡间界灵气远不如神界充分,又得不到神灵之气的补充,所以,此时的麒麟王,就跟一只普通的小狗一样,连半点意识也没有恢复。

萧秀才夫妇二人见萧野凭空多出了一只小怪物,很是惊奇,尤其是萧秀才,他打量了麒麟王好大一会儿,也没看出个究竟来,只好问萧野:“我儿,这个四不象是从哪里捡来的?”

萧野笑嘻嘻地说:“它是从怪蛋里面生出来的。”这话说得不清不楚,但萧秀才夫妇却也没怎么在意。

又过了一段时rì,萧秀才夫妇商量着要带萧野去绿岭道观看病,于是便征询了下萧野的意见,萧野只想到可以上山玩耍,就毫不在意,满口答应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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