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孟婶子带着一家四口人出了门,五福第一个过去把大门关紧,拍着手叫好。 三春见终于能清净地念书也挺高兴,嘴里可惜浪费了一早晨的美好时光。
孟朵倒是有些于心不忍,“我最后的话是不是说得有些太过分?毕竟是大老远来的亲戚,再怎么也不该闹到这份田地!”

“你还不知道其中的细情,我没得空说。前个儿让她们进门就不错了,她们还打坏主意,当我们家还跟十多年前一样!”孟大这才把十几年前的事情细细学了一遍,“别看那时我年纪小,可那场景一辈子都忘不了!都说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远亲来,这话真是半点不假。”

孟朵听了这话,便把那半点不安的心收了回来。当年她年纪太小,这些事都不记得,后来孟家也没人提及,她自然是不知道。

“哎呀,糟糕!咱们家的东西都被她们偷走了!”四丫突然想起这事,蹬蹬就跑进了屋子。她瞧见茶碗、碗筷等物还放在远处,不由得奇怪起来,她明明瞧见她们偷偷装进包袱里的啊!

跟进来的五福和三春对视着笑起来,“她们想要在咱们眼皮子底下搞鬼,不会捡到什么便宜!”

却说孟婶子带着三个孩子出了孟家,一路之上还骂骂咧咧。不过肩上的大包袱沉甸甸的,让她心里踏实欢喜多了。这一趟没白来,最起码白得了不少好东西。

雨下得不小,她们在路边找了个破庙避一避。孟婶子迫不及待地打开包袱,可里面叽里咕噜滚出来的东西却让她吃了一惊。

“娘你把这么些石头块子装进来做什么?”二壮见了奇怪地说道。

孟婶子见了先是一愣,随即跺地骂道:“打了一辈子的鹰,却被几个小家雀啄了眼睛!咱们娘几个巴巴的过来,白白当了一天的苦力,屁大点的好处都没捞着,还被人戏耍了一顿。这口气不能咽下去,咱们去找那几个小崽子算账!眼里没有长辈伦理的王八羔子,也不打听打听老娘是什么人物。走,快跟我回去!”说罢把包袱里的石头扔在地上,气势汹汹的往回走。

大妞满心中意孟大,她瞧着孟大也不似半点情意没有,可惜自个娘非要棒打鸳鸯,眼里心里只有那点子银子。眼下又要回去闹扯,她自然要劝慰。

“三天不打你就上房揭瓦,不仅不帮老娘的忙,现如今胳膊肘都往外面拐了。”她娘使劲掐着她的胳膊,“你别做青天白日梦,孟大定了亲,少打有得没得算计!”

“当时谁让我去勾搭人?现如今又说得好像是我情愿……”

“我让你弄些好处,你却把好处往外面给,还有脸说话!”她娘又狠狠捶了她两下,“怎么想都是咱们自以为聪明,反过来却中了人家的圈套。得亏我反应过来,不然吃亏更大了!一会儿回去你别胡言乱语,都看我眼色行事。”她娘狠狠地警告了她一番。

她们娘几个急叨叨气冲冲回来,到了孟家门口却瞧见大门紧闭。孟婶子敲了几下不见有人来开,便在门口大声嚷起来。

东西两院的邻居打开门瞧,她见了喊得越发猖狂厉害。

她正闹着,旁边的小门打开,两只大狗一前一后打里面窜出来。一只扑到孟婶子身上,“扑通”一声,一人一狗倒在地上。那狗伸出大舌头,在她头脸上一下一下的舔着,弄得她脸上到处都是哈喇子。那锋利的牙齿就在眼前晃,吓得她尖叫起来。

另一只狗追着大妞,她“妈呀”一声落荒而逃。二壮、三壮大着胆子,捡起块石头把狗打跑,把自个老娘扶起来也撩了。

五福打开门把狗召唤回来,拍这手跳着笑起来,“狗就能打发,何苦跟她们废劲!”

孟朵在院子里张望着,想了一下说道:“邻居们瞧见了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说什么都无所谓。”孟大倒是想得开,“都说人穷志短,之前咱们遇事首先想到的是忍让。如今日子好过了些,眼下又要去镇上做买卖,倘若还一味懦弱恐被人欺负。借这个机会让旁人瞧瞧,咱们不是那软柿子!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加倍奉还!”孟朵听了赶忙询问铺子的事。

他听了笑着回道:“这件事顺利的很,银子给了,写了文书,都已经办妥了。铺子里的小伙计和做衣裳的裁缝留了下来,工钱一切都照旧。我已经给他们放了几天的假,里里外外收拾一下,择个吉日重新开张。只是这铺子的名字得改改,不能用原来那个。今个儿就得想出来,明天我去镇上找人订做牌匾。”

“家里放着读书人,起名字还不容易?”孟朵听了笑着回道。

“正是这个意思。”孟大把三春唤过来,让他给成衣铺子起个打眼的名字。

三春想了半晌,笑着说道:“依我看也不用起什么铺名,只在牌匾上写上四个字,谁瞧了都明白又新颖。”

“哪四个字?”

“天衣无缝!”

“嗯。”孟大品味了片刻,笑着满意地点点头,“确实够新意又够打眼!满大街都是什么陈家、沈家老字号等等,这样的倒真是独一份,还能一眼就看出是卖什么的。”

孟朵也说新颖,又觉得这名字太大恐怕被人笑话。

“等铺子干好了,我还打算开到县城去呢,大一些也无妨!”孟大心里倒是有长远的计划。

他见天放晴,赶紧套马车把他们都拉到镇上去干活。

那铺子的位置挺好,每天来来往往的人不少。前门紧关挂着整修的牌子,孟大直接把马车赶到后面。

孟朵瞧见后面有个小小的院子,两间上房,东西两边是偏房,干净顺眼,能住人还能放东西够宽敞。

开门的是个婆子,原来就在这里做粗使活计连上夜。她见了孟大赶忙打招呼,又把众人往里面让。

“孟大哥来了?”里面又出来个人,孟朵见了不由得怔在原地,那人也愣了一下随即满脸通红,说不上是害羞还是惭愧。

“陈阿娇?”四丫第一个喊出来,“你怎么在这里?”

“这里面有些缘故,进去再说吧。”孟大轻声说着。

“屋子里面已经收拾出来了,快点里面请吧。”她让众人进去,随即又端了茶点进来,“我就在院子里干活,想要什么尽管喊一声。”她像个侍候人的小丫头,缩着身子往后退。

“我不是说过你不用这样吗?”孟大皱着眉头说着,又扭头看着众人,“她叔叔一家都是混蛋,卷走了家财却不干人事。我上次来镇上遇见她在街上讨生活,觉得她着实可怜就想拉扯一把。反正咱们这铺子需要个知根知底的人,眼下倒不用另外再找了。她白天在前面干活,晚上就在后院住下,主要管账目。”

孟大并未把阿娇的遭遇和盘托出,毕竟要考虑女孩子的名声,况且屋子里还有孩子。

孟朵听了觉得奇怪又有些不放心,管账可是个重要活,一般都用亲戚,要不就是年纪长德行佳的有经验的账房。她们跟陈家的关系可不是那么融洽,陈大为夫妻上秋就要斩立决,这阿娇心里是如何想得?

虽说罪不及九族,陈大为夫妻的罪孽不该由无辜的子女承担,可他们毕竟是骨肉至亲。阿娇可知道孟大在其中行事?她是怕引狼入室,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

“倘若不是遇见孟大哥,我……”阿娇含着泪说着,“我这辈子欠了两个人的情,一个能还,另一个却还不清了!我从鬼变成正正经经的人,哪里还奢望什么。我什么都可以做,打杂、做饭、做针线活,可这管账孟大哥还是另请高明吧。”

“既然要报恩就该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孟大难得打趣着说道,“找个账房先生并不便宜,我上哪有这个闲钱?放着你这个识文断字的人不用,这不是白白浪费银子吗?况且你又不要工钱,给吃给住就成!你别以为这活轻松,闲下来你还得帮着照看铺子,活接得多了也得帮把手呢。”

阿娇听了这才没有话说,可言语神情间却仍旧十二分做小伏低的样子,心里打定主意做奴做婢还了孟大的恩情。

那鹦哥帮她,可也把她从一个火坑推进另一个火坑,她用自个的清白回报两不相欠。孟大帮她,却是把她当成一个真真正正的好女人看待,这份尊敬她无以回报!

孟大带着孟朵几个人前前后后转悠了一圈,何处是铺子,何处是仓库,何处是做活计的地方,地方虽然不算太大却面面俱全。

前面的铺子还没收拾,孟朵赶忙动手。孟大带着五福、三春去仓库里清理。里面有些积压的面料,可能是花样过时又褪了色,陈家姑奶奶连银子都没收,白送给了他们。

扔了怪可惜的,白白放着还占地方,只能拿回家去做被面、褥子之类。他跟五福把那几匹料子搬出来,打算装在马车带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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