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个婆子听若华说要六小姐喝了药再来,顿时心里多了个心眼,难不成之前打听到的消息是真的,这六小姐果真是有病在身?
那位年长的婆子少不得陪着笑恬着脸起身向若华道:“不知六小姐是哪里不好?怎么还要喝药呢?”

若华一惊,脸上有几分惊慌,忙摆手道:“哪里有什么不好的,不过是寻常地调养滋补罢了,六妹妹素来身上安好,你们只管放心。”

她越是如此说,那几个婆子就越是怀疑,都皱了眉眼巴巴地瞧着花厅的门边,只等着若芳来瞧个明白。

好一会儿,才听丫头们进来回道:“六小姐来了。”

若华笑着点头:“还不快些请她进来。”

婆子们瞪大了眼瞧着那花厅的门边,却见一位穿着姜黄百合花比甲,梳着双燕髻,上边簪着一支素银簪子再无其他点缀的瘦小的年轻小姐进来了,脸上还涂着厚厚的香粉胭脂,却更是显得颧骨高耸眼窝深陷,一脸的病容。

若芳身子微微有些摇晃,上前福身道:“二姐姐。”

若华只是淡淡地恩了一声,却也不起来回礼,只是上下打量了一番她的衣着,顿时皱了眉对一旁的瑾梅道:“我不是吩咐了要六小姐好生收拾一番再来么,怎么就是这么个模样,叫人瞧了笑话。”

瑾梅委委屈屈地拜下去:“着实是……寻不到合适的衣裳了,二小姐莫怪。”

若华瞪了她一眼,低声喝斥道:“你就不会去我房里随便拿几件给她换上。却是这么个模样,一会子瞧了不合眼怎么办。”虽说是低声说,可那声音大小却正好让贺家的婆子们听了分明。

贺家的婆子一瞧见若芳那副摇摇欲坠的模样就已经是眉间打了个结,如今又“偷听”到杜家二小姐对丫头的吩咐更是心里凉了几分,对这桩原本看好的婚事起了疑心。

若华此时却是满脸笑容,指着那几个婆子对若芳道:“那边是贺家的几位大娘,你过去见一见。日后也好有个来往。”若芳一副怯懦的模样,低低声应了是,走上前去。

几位婆子少不得要给若芳见了礼,却是顾不得许多,围上来细细瞧着。脸上挂着笑,眼睛却是不住地打探着。见若芳头上不过一支素银簪,手上连个像样的手钏儿都没有一个,衣裳的料子十分寻常,再加上那副病歪歪的模样,任谁瞧了都不觉着是好的。

几个婆子也就没了什么兴致。都退回位上了,若芳也自己到一旁坐下,连个端茶给她的丫头都没有。孤零零地坐在角落里。

若华轻轻咳了一声,抬眼道:“大娘们可都相看过了,若是合了眼,不如早些定下这婚事也是好的。如今二老爷在官中事务繁忙,二夫人身上不好也不便多操心,我这位妹妹的婚事便托给了我,若是成了我便做主了。”

那几个婆子互瞧了一眼,自然都是十分不满意,却也不好就这么把话说死了,只想着再瞧瞧。若是这六小姐不过是一时生了病,平日都是好的,那也是有的,故而都不敢轻易定断。

若华见她们一副犹豫的模样,知道必然还有所顾念,也就微微笑着不做声,向着一旁的瑾梅看了一眼,瑾梅便端着一本账簿上前道:“小姐,账房里打发人来送了簿子过来,只说有一项不知如何处置……”主仆二人竟然在花厅上低声说起账上的事了,全然没把六小姐若芳说亲的事放在眼里一般。

那几个婆子在下边借着这个时候,忙都低声交谈起来:“瞧那模样分明是个病秧子,日后要是娶了回去只怕不但不能生养,还得求医问药,不知要费多少银钱呢!”

“那也倒罢了,若是她家中肯贴补,她吃些用些也都算了,你瞧瞧这二小姐对她的那副模样,还有她自己身上穿的用的竟然连我们府里得脸的丫头都不如,果然是不得势的庶女,只怕我们娶了她,这边府里是一个银钱都不会再贴补了。”

“可不是,连个丫头都使不动,一副木木呆呆的模样,长得也是病歪歪的!”好几个婆子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

锦画端了茶吊子上前给她们续茶,被那个年长的婆子拉住了,笑着问道:“这位姑娘,有句话我想问问,二小姐忙着,只好请教姑娘了。”

锦画笑着道:“大娘只管问,但凡知道的我也不藏着。”

那婆子低低声问道:“不知这六小姐身上究竟是哪里不好?”她眼里颇为急切地瞧着锦画,手里居然取了半吊子钱塞到锦画手中。

锦画却也不推辞,接过来放进自己袖中,这才四下张望一番,故作神秘地道:“这话您算是问着了,要是问她们几个,准保不说。这六小姐呀先前身子都是好好的,不知怎么的去年便一直时好时病的,请了几位大夫郎中来瞧过,只说是气血两虚,不是什么大症候,却也要好生调养着,照那郎中的话说,必要每日用上一小盏燕窝,隔上几日就要用二两人参调补一番,这样调养个几年便可好了。”

她说一句,那边那个婆子就咽口口水,待她说完,几个婆子的脸色都如同煤灰一般黑了,本来想着这么亲事就是指望能沾沾杜家的光,哪里想到这位六小姐不但身子不好,不被娘家看重,还得了这么个耗银钱的病,每日一碗燕窝,隔几日二两人参,这不是要吃她们的肉么,这若是答应了,回头让贺夫人知道了,还不扒了她们这身老皮去。

她们几个也不再多磨叽了,纷纷起身向着若华告辞,只说已经瞧完了,赶着回去回话。若华问了几声瞧得可合眼,却没一个答话的,都是急急忙忙的模样。便点了头让她们回去了。

待到婆子们走得远了,若华终于掌不住扑哧笑了起来,一旁的若芳却是苦着脸,催着锦画使人打了水来,给自己把脸上那层厚厚的脂粉抹了去,一边羞得红了脸嗔道:“二姐姐哪里想出来的歪点子,竟然叫瑾梅姐姐把我涂成了个花脸猫儿,让人瞧了笑话了去。”

若华却是笑得开心:“若不是这么个主意,那群婆子只怕今儿定要定下亲事了,你可乐意?”

若芳咬了唇,上前给若华福身道:“多谢二姐姐几次护着我,若不是你,只怕我早已不知被嫁去哪一户家里受难了。”

若华摇摇头,叹道:“我瞧着先前的顾家大少爷,虽然家世没落了,但是人还是个有骨气的,学问不错又中了秋闱,若是你肯嫁去,未必不是个好归宿,总要强过这个贺家,分明是想借着机会来府里讹上一笔的,只怕去了只会受尽欺负。”

若芳却是摇摇头,低声道:“我只求能不嫁出去,能护着姨娘一日便算一日。”

若华也是无奈,自己虽然管了中馈,但这些毕竟是二房的房里之事,不便多过问。她看向一旁的锦画,岔开话头来笑道:“你这丫头素日瞧着老实,再想不到也是个精滑的,方才那副装模作样的德行倒是把那群婆子唬住了。”

锦画瘪瘪嘴:“二小姐吩咐奴婢做的,如今却又来取笑奴婢,下回可是不敢再听这种吩咐了。”

瑾梅也是忍不出笑了:“好了,二小姐不过笑话两句,你倒还邀上功了,回头厨里送来的藕粉糖糕儿多给了你就是了。”

锦画这才笑得得意,上前扶着若华道:“哪里就那么眼浅,瞧着糖糕儿就成了,又不是那群饿虎一般地婆子。”

几人瞧了那几个婆子坐过的位上,桌案上的糕点已经被席卷一空,就连茶水都喝干了,果真是丁点不剩,可不是和饿虎一般,顿时都笑了起来。

且说香福园上房这边,自打大夫人被逼交出了中馈之权,这房里再没有往日的热闹,来来往往请安问话的人顿时一夜之间消失得没了影子。大老爷杜宏昌自那日从寿安居老太太房里出来,就再不曾回过这边,径直打发了人来把惯常用的物件都搬去了东边厢房里,又召了几个年轻的丫头在里面服侍着,连碧芜都不叫近身。

大夫人忍不住在房里垂泪,哭了好几夜,只是拉着武大娘的手道:“……不过是个丫头胡乱叫了几声,他们就定了我的罪了,不由分说就夺了中馈之权去,这也倒罢了,当初我嫁进府里的时候,也没管什么事,在老太太眼皮下委委屈屈活了这么些年,只是想着老爷怎么能如此待我,好歹我与他也是多年的夫妻,又为他打理府里的事,还生了若瑶,怎么能为了这么个没教养的小蹄子就怨了我了,如今连我身边的人都不让近身,这日子还怎么过呀……”

武大娘也知道杜宏昌向来说一不二,只得劝慰道:“老爷也是一时在气头上,难免会做些撒气的事,夫人快别难过了,您不还是大夫人么,虽然没管着中馈,可这长房里的事还是您当家作主的。二小姐她再能干也不过是未出阁没见识的小姐,这一接手府里的大小事保不齐就要出岔子,到时候您再劝得老爷回心转意,这中馈还不是得回到您的手里握着。”

大夫人渐渐止了哭,觉得这武大娘的话极为有理,便定下心来细细盘算着拿若华的错处,等着自己东山再起。(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网站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