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那热水泼到了身上, 片刻后就被风吹冷，但是皮肤上的灼热还没消散。
又烫又冷, 别提多难受了。
肖元宝看着面前几个气势汹汹的小刺头, 就属当中小女娃娃瞪的最凶。
“你们家大人呢？随便泼人家热茶水，家教呢？看我不替你家长好好管管你们。”
肖元宝又气又恨，今天损失了至少一千块钱不说, 衣服也湿了, 皮也烫红了，还得花钱买烫伤膏。
肖元宝在家打小孩打习惯了, 抬手就要揍慕小西。
肖楠这次真忍不住, 和慕向南一起一人抓住他一只胳膊, 慕小西趁机狠狠的上前踢了一脚。
“哎呦, 打人了, 你们几个小东西没家教啊, 叫你们家大人来，今天非赔我医药费不可。”
“大人在这里呢。”叶姜走上前去，慕连城怕媳妇吃亏, 紧紧跟在她身侧。
这个肖元宝有暴力倾向, 他得防止肖元宝又突然出手打人。
“你就是孩子家长？”肖元宝不相信的问道。
这女人也太年轻了些, 肖元宝不相信她能生出这么大的几个孩子。
听肖楠说这个是他老师, 可惜现在放假了, 不然就去学校闹，纵着几个孩子打人伤人, 非把她工作给闹没不可。
“我是孩子妈, 也是孩子的老师。”叶姜淡淡的说道：“正好看到你打孩子, 饭店的人都看到了，你吵吵啥, 想吵我们去派出所吵。”
“明明是你家孩子拿热茶水烫我，我还没找你算账呢，去就去。”
肖元宝觉得自己吃了大亏，心想去了派出所这一家人也要赔偿他医药费，最好再能讹他们一笔钱。
“好，那我们就去派出所。”
去就去吧，叶姜也不怕他，顺道还央求了饭店的服务员去做个证明。
派出所的片警几下就了解了情况，普通的纠纷而已，也没打架也没造成什么损失，街道大妈都能调解好的事，来派出所添什么乱。
那个被小孩子泼了点茶水的男人也太矫情了，想让人家赔一百块医药费，这谁愿意，真当别人家的钱都是大风刮来的？
无法调解纯属捣乱。
片警调解了半个小时，肖元宝就是咬死口，说自己被孩子一壶热茶烫伤了，必须给个说法。
片警看看粉雕玉琢的五岁女娃娃，这怎么罚嘛。
“小朋友，以后不能拿热水烫人了哦。”片警好声好气的“教育”慕小西。
慕小西手指着肖元宝，“他打哥哥。”
“对，他动手打人了，而且这人也太过分了，把茶水倒在孩子的被褥上，小女孩子才把茶水泼他身上。”
服务员都气的不行，马上站出来作证，没见过这种德行的男人，泼他热茶他活该。
“要教育就得一块儿教育，不能光说孩子吧，那先犯错的还是肖元宝呢。”
片警被服务员一说，错怪了小姑娘，忙说道：“知道保护哥哥啦，小西同学可真棒，叔叔会批评教育那个坏人。”
他敲了敲肖元宝面前的桌面，“你先动手打人的，还闹什么闹，人家都不追究了，这事儿就算了，各回各家。”
“那不行。”肖元宝一看片警都向着那一家人，今天不讹点钱他怎么甘心。
他扯着身前的衣服，给民警看他被热茶烫的不怎么红的皮肤。
“我烫伤了，我要住院检查，医药费营养费必须她家付，不然就给我一百块钱，我自己回家养着。”
呵…这讹人讹的一点技术水平都没有，就他身上那点烫伤，连烫伤膏都不需要涂，眼看着连红印子都没有了。
片警都懒得理他，这人无理取闹撵都撵不走，太烦了。
叶姜跟民警说道：“他说要住院检查，我同意，反正大家都看到了，热茶只是泼在皮肤上，我们只管给他治烫伤的医药费，查出其他的毛病我们可不负医药费。”
她把肖楠推到前面，话锋一转，“这孩子还被打了一巴掌呢，我们也要求住院检查，医药费检查费必须肖元宝来支付。”
合情合理，民警觉得这个办法好，看这个男人还有什么话说。
“好，那现在就去医院吧，各自把对方的医药费检查费给付了。”
“从来就没听说过打一巴掌就要住院的。”肖元宝不乐意了，“你这明明就是在讹我，我才不同意呢。”
哦，他也知道这种行为是讹诈啊。
叶姜振振有词，“你被热茶烫了一下皮肤都要求住上十天半个月的医院，那我学生被你打了一个巴掌，我怀疑他被你打的脑震荡，这可是大毛病，他还在念书呢，要是被你给打傻了，毕业以后怎么找工作，以后连媳妇都娶不上，老了也没儿子养他。”
“我越想这问题越严重，离城的医疗条件恐怕是跟不上的，必须去像C城那样的大医院，做个全面的脑部检查，怎么样，你的烫伤正好也去C城的医院瞧瞧，我这人大方，干脆也给你查查心肺，看看你的肝脏是不是都坏透了。”
肖元宝：“……”这女人咋比他还无赖呢，这样的人真的是老师吗？遇到对手了，看来今天想讹钱是讹不到，这一家一看就不差钱，真要去了医院，他要被讹走的检查费更多吧？
片警：“……”这姑娘当老师屈才了，她应该去居委会，调解邻里矛盾绝对没问题。
慕向南：“……”小后妈可真厉害。
肖楠：“……”叶老师说过不让人欺负他，她真的能对付肖元宝这个无赖叔叔呢。
慕连城想起那会在山水村的时候，叶姜也是用别人想不到的法子，跟他结了婚，把他三个孩子从吴芝兰手里都带了出来。
孩子们有她这个妈，慕连城特别的安心，有叶姜在，真没人能欺负的了这一家子。
他站到媳妇的身边说道：“那别耽误了，现在就去医院吧，肖同志你带钱了没有，医院是不赊账的，我们家小西给你烫伤了，多少钱都会负责给你瞧好，同样的，我媳妇的学生被你打了一巴掌，要全面的检查你也必须付检查费。”
肖元宝在心里气哼哼的想：一巴掌就能把脑子打坏了？这一家子都有病吧，去什么医院呐，他身上可没有带钱。
“那算了吧，我不跟你们计较就不去医院了，但是……”
肖元宝指着衣服上的茶叶渍说道：“我这套棉衣可是新做的，这年头做身衣服多贵啊，这套棉衣棉裤花了我三十多块钱，衣服钱你们必须赔给我！”
片警生气了，还在想着讹钱吗？他身上的棉衣是旧的，一看就是好几年前做的，有了茶叶渍回家洗洗不就好了，怎么长嘴问人家要三十多块，他值么？
“肖同志你不要胡闹了。”
“我怎么就是胡闹，大家都看到了是她闺女泼我一身的茶叶水，难道不应该赔吗？”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他的胡搅蛮缠给气的不行，心想那位孩子家长肯定不会同意，她能说会道估计要开骂了，骂的肖元宝抬不起头搞不好一会还要拉架，防止在派出所里就打起来。
哪知道叶姜只是淡淡的说了句，“我孩子泼的水，我认，我们应该赔。”
片警心想这姑娘不会被气傻了吧，为了早点打发这个无赖，就这样认下了？三十多块钱呐，就是做套新的也用不了这么多。
肖元宝心里一喜，心想要不到一百块，要个几十块也好回家过个年。
他连忙一伸手，“现在都快年关了，什么都缺，好多东西都难买，你给个整数，给四十块吧，我回家自己做衣裳去。”
叶姜冷笑，他还想要四十块，他脸呢？
“我说过赔你衣裳，就是陪你衣裳的字面意思，不是折算成钱，离城的服务社就有裁缝铺，我们现在就去量尺寸，我按你身上的这套给你做出一样的质量来，没话说了吧。”
确实没话说，肖元宝本来是想讹钱的，现在讹不到钱也不能便宜了他们，讹套新棉衣回家给儿子穿穿也不错。
“那行吧，现在就去量尺寸去吧，我下午还要赶着回家呢？”
“别急，事情还没有谈完呢，等你赔了我学生的被褥，我就带你去量衣裳。”
“你什么意思？”肖元宝大惊失色，就知道这个女人没那么好心，搁这等着他呢。
赔什么被褥？肖楠那被褥不是好好的吗？她疯了吧。
来派出所的时候，叶姜就叫男人把肖楠的铺盖给背过来了。
慕向南也机灵，一下子就把被褥抱过来，指着上面的茶叶渍和没干的水迹，指给片警看。
“我们都看到了，肖元宝把热茶故意倒在肖楠的被褥上，那他要我妈赔他的棉衣，他就必须赔肖楠的棉被。”
“你这孩子神经病吧。”肖元宝气呼呼的说道：“被套洗一下晾干了不就好了，就这还想让我赔钱你想的美。”
慕向南义正言辞的说道：“哦，你把我们的被褥泼湿了就让我们回去洗，那我妹妹把你棉衣泼湿了，你就让我们赔，是你想的美才对吧。”
“反正你不赔我们棉被，我们就不赔你棉衣，你到哪儿说理我们也不怕你！”
叶姜看看神助攻的儿子，笑的很开心。
“是的，我儿子说的在理，要么大家互相赔，要么各自回家洗干净晾上，哦对了，这两床盖被垫被都是今年新做的，你按这一模一样的帮我做两床出来，这套被你泼湿的就让你拿走。”
她笑一笑，“你的破棉衣我们就不要了，这样算下来你不吃亏哎，花两床棉被的钱，不但得到两床只盖了半年的棉被，还能得一套新棉衣，你简直是赚大发了。”
慕连城都忍不住笑，他媳妇给肖元宝挖了个坑，这会好像挺开心的，那就再让她高兴点。
“媳妇你也别生气，赔掉一套棉衣的钱，就当给孩子换套新被褥，挺好的。”
叶姜笑着看他，“反正出钱的是你，我不生气。”
肖元宝感觉肺都气炸了，那个女人她根本是在偷着乐吧。
他哪里拿的出钱来做新棉被，就算有钱也要存着给儿子娶媳妇，做什么棉被啊。
再说了，赔棉被可比赔衣裳贵多了，他才不干呢。
怎么会遇到这么厉害的女人，说又说不过，一点便宜都占不到。
肖元宝也不提去医院，也不提赔衣裳，骂骂咧咧的走了。
慕向南高高兴兴的说：“妈，那咱们是不是可以回家了。”
“肖楠还没吃饭呢，等他吃饱了再回去。”
又回到了国营饭店，叶姜跟服务员说，“下一碗大排面吧，多加一份浇头。”
“好勒。”服务员答应着，很快端出一碗热腾腾的面条出来。
慕连城带着几个孩子坐在旁边的一桌喝茶，慕向南问道：“爸，我妈能说通肖楠去咱们家吧。”
“应该…可以吧。”肖楠这孩子挺倔强的，慕连城心想，要是换了他去说，肯定不成，不过他媳妇去劝，说不定能成。
肖楠肚子早就饿穿了，大碗的面条上扣着两大块的肉排，香气勾的他忍不住拿起了筷子。
他拿着筷子迟迟没动，这只是他的老师，又不是他妈，他凭什么坦然自得毫无愧疚的接受别人一次又一次的好意。
可是肚子真的好饿，饿的他没有办法思考。
叶姜看肖楠挣扎的样子，叹口气，“你先吃，吃饱了叶老师有话要跟你说。”
少年再也忍不住，低着头大口大口的吃着面条，连面汤都喝的一干二净。
等他吃完了面，叶姜就说道：“肖楠，你那个叔叔这次虽然回去了，我担心他以后还来，这幸亏是放寒假，要是他在你上课的时候来，闹的你没办法上课，可怎么办。”
少年怔怔的发呆，他不知道呀，他这个叔叔要是天天守在学校门口，他能怎么办呢。
“我…我总会长大的。”等他长大了，毕业找个工作能养活自己，就不怕叔叔一家的纠缠。
叶姜说道：“我们说的是现在，你后年才毕业，这两年你要怎么办？”
肖楠没办法说话，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他饿的时候就想能有口饱饭吃，冷的时候就想能有床被子睡。
他现在吃饱了，还有学上，实在不想再回肖元宝那个家。
“肖楠，叶老师有个办法，能让肖元宝永远都没有办法来烦你，你要不要听一听？”
小南总说叶老师有办法，什么问题都能解决。
肖楠抬起头，“那…叶老师你说。”
“我和小南的爸爸商量了一下，给你的户口迁到我们家来，以后你就是我的养子，没人敢上我家门来欺负你的。”
肖楠惊讶极了，叶老师这是要收养她吗？
少年转头看看旁边那桌，他的三个弟弟妹妹，都满是期待的看着他。
小南他们都知道家里要决定要收养他了是吗？
他们看上去为什么那么开心？他只是一个多余的人而已。
“我……”肖楠很想说他不愿意，可是说不出口，他心里是愿意的，他一直想要一个家。
叶姜知道这孩子心里还有顾虑，不好一下子就叫他接受一个对他来说还算陌生的家庭。
她笑着说道：“小南的外公外婆，以前也收养过一个孩子，就是我养姐，当时跟你的情况差不多，也是只有收养才能避免她被亲戚卖给人家做童养媳。”
“你到我们家来，还和以前一样，叫我叶老师好了，至于小南他爸……你就叫叔，什么都和以前一样，等你毕业了以后，你想去哪都行。”
肖楠想了想，他以前也是去过叶老师家几次，小南他爸爸虽然严肃，对他还是挺好的，不怎么凶，那真的可以去叶老师家吗？
他不由自主的看着旁边那一桌，他都好想坐过去，从此以后，他也有个家了。
可是他迈不开腿。
慕小西眨巴着大眼睛，心想这个哥哥怎么回事，都等了大半天了还不肯回家呢，一点都不干脆。
她蹬蹬的跑过来，拽着肖楠的胳膊往外拉，“回家。”
回家？肖楠心里不知道什么滋味，犹豫着要不要跟妹妹走。
他心里特别的纠结，说好不给别人做儿子的，可那时候他以为肖元宝要把他卖给人家，他自然是不肯的。
慕小西又说了一遍，“回家。”
肖楠有些不好意思了，他挺想就这样跟小西后面走，心里在做着最后的挣扎。
慕小西生气了，这个哥哥不想回家，就是不愿意给她当哥哥是吧？
哼，他不要她，那她也不要这个哥哥了。
“我不要你了。”慕小西气的眼泪都滚落下来，也不回她爸她哥那里，拔腿就往外面跑。
“慕小西你又乱跑。”
肖楠可吓死了，这个妹妹怎么一言不合就跑，上回大晚上的跑林子里给他吓个半死。
现在又跑。
他赶紧追上去。
慕向南一看妹妹跑了，他也赶紧去追，这个慕小西，追回来非得狠狠教训一顿不可。
慕向北也想去追，大家一块儿跑回家多开心，可是他没跑掉，被他爸抓住了。
哎好气。
慕连城给小儿子抓手里头，“你跑什么，你这小短腿跑的过谁，老老实实的呆着。”
慕连城一手抱着小儿子，一手给肖楠的铺盖提在手里，问叶姜：“那这孩子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
“当然是答应了，这还多亏我们小西，不然肖楠心里还没这么快决定呢，你把材料都准备好吧，抓紧办收养手续给肖楠的户口迁过来。”
“行，我现在就去办。”
叶姜给面条的钱票都付了，看着几个孩子在前边儿疯跑。
慕小西给肖楠逮着了，她不知道问了句什么话，肖楠答了，然后小西剥了颗橘子糖递到他嘴里，又引发了小南的嫉妒和大声抗议。
叶姜笑着叹气，“又多了个孩子，你嫌不嫌麻烦？”
慕连城倒没觉得多出什么麻烦，“三个也是养，四个也是养，你都不嫌，我嫌什么麻烦啊。”
他忽然又想到，以后想跟叶姜再生一个，也不知道她愿不愿意。
哎，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那春节要给肖楠也带去C城给你爸妈见见？”
“嗯，等你开始休假，咱们一家都去C城，让孩子们跟外公外婆一起过年。”
……
“小南，你们给肖楠带回来啦？”
夏小灵立在走道里，看到几个孩子叽叽喳喳的上了楼梯，再看看肖楠跟在后头也来了，心想小嫂子不是随便说说，真的给肖楠收养过来。
前几天她家就在重新改造房间，这一放假就给孩子带回家，夏小灵特别佩服叶姜，她也不嫌麻烦，现在养个孩子多费事啊。
“小夏阿姨，以后叫我向南，再叫小南可就分不清你叫谁了。”慕向南都跟大家强调过好多次。
“好，我记着了。”
慕向南掏出钥匙把门打开，给肖楠拉进重新隔好的房间里。
以前的布局没有大的改动，他爸原先睡的那张单人床的地方定做了一张带书桌的架子床，上面是睡觉的床铺，下面是书桌。
靠窗的地方原本就有一张书桌，慕向南说道：“你看，这屋里现在有两张书桌了，以后咱们睡觉写作业的地方都有。”
客厅改的比以前小，扩大了另外一个房间，安了张大床。
慕连城终于可以不用和叶姜分房睡，不过闺女儿得跟着一起住两年，这还是跟慕小西商量了好久才商量出的结果。
肖楠想原来叶老师为了他早就安排好了。
他心里很愧疚，难怪小西生气，辛苦准备了这么久，以为他不愿意来住，小西当然失望要跑了。
腊月二十九，慕连城的假期批了下来，叶姜提前就买好了车票，慕连城一到家，就带着四个孩子连夜坐上了去C城的火车。
虽然只需要坐十几个小时，第二天早上就能到，考虑到还有孩子，叶姜还是买了卧铺票。
肖楠第一次坐火车，对什么都好奇的不得了，慕向南心想这下可以在同桌跟前显摆一下自己坐过火车了，带着肖楠在火车上窜了好几节车厢。
这次带着四个孩子，加上两个大人行李就有点多，好在一个卧铺车厢里的两个下铺都被叶姜给买到了。
刚上了车，小北就脱掉了鞋子和妹妹爬到床铺上去玩，这是他第二次坐火车，已经没有当初那股新鲜劲了。
不过能去C城看外公外婆还是特别的高兴。
“妈妈，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到外婆家呀，我都等不急了。”
“等你和妹妹玩累了，睡一觉就到家了。”
一个硬卧车厢有六个卧铺，叶姜一家就占了四个，第二个上车和他们家同一个车厢的，居然是回C城过年的谢瑶一。
“怎么是你们一家啊？你们也去C城？”
谢瑶一的车票是上铺，她把行李包塞到床底下，看到叶姜家的几个大包裹，说道：“带这么多东西干嘛，占地方。”
“占你家地方了吗？”
叶姜可没有跟她客气，谢瑶一估计以前在家被惯坏了，叶姜可不会惯着她。
“我就说说，你那么大火气干什么。”
谢瑶一轻装上阵，就带了几件换洗的衣服，看到床铺之间支起的小桌板上，放的全是吃的喝的，后悔没带点吃的上来。
这个叶老师也真是的，都不招呼她吃一点，她不会是记仇呢吧？
谢瑶一说道：“叶老师，上回学校投票那事我可不是针对你，你别记仇啊。”
“我没空给你记仇，谢老师在离城也待不了几年吧？”
“那当然了。”谢瑶一得意的说道：“我爸跟我说，有工农兵大学的名额，我可能过完年就不回离城了。”
“哦，那恭喜你。”
谢瑶一已经二十八岁，年龄早都不小了，叶姜暗戳戳的问道：“谢老师也不急着找对象吗？”
谢瑶一：“……”
哪不疼不往哪戳，还说她不记仇呢，这个叶姜就是在打击报复。
硝烟味越来越重，谢瑶一不甘示弱。
“找不到志同道合的，思想觉悟和我一般高的好同志，我宁愿单着，我才不会像叶老师这样，将将就就的随便找个老男人嫁了。“
叶姜听了谢瑶一的酸话，笑的跌在儿子的身上。
谢瑶一莫名其妙，叶姜她笑什么，被她取笑了还笑的出来，果然是个精神不正常的女人。
正常人怎么可能会给四个孩子当后妈，还当的不亦乐乎。
慕向北给妈妈顺着气，“妈妈，你笑什么呀。”
叶姜笑着说道：“你爸爸被人取笑说是老男人了，哎，真可怜。”
“我爸爸才不老呢。”慕向北气哼哼的说道，“我爸爸看着比谢阿姨年轻多了，谢阿姨脸上都有皱纹了。”
谢瑶一：“……”她哪里有皱纹了，小孩子就知道胡说八道。
慕连城心说你一个二十八岁没结婚的女同志，你好意思说我一个三十二岁有三个孩子的男人老？我媳妇都没有嫌弃我呢。
“谢同志，我只比你大了四岁，你可没有资格说我老，要说也只能我媳妇说。”
谢瑶一气的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她最恨别人说她的年龄，她累了，不吵了。
“哎，我跟你家换个下铺吧，反正小孩子爬上爬下的不费劲，我懒得爬到上铺了，我就睡这个下铺行不？”
说着就坐到了叶姜对面的床铺上，歪在被子上休息。
叶姜淡淡的说道：“不换，你别睡我买的铺位上，你想睡下铺，你找列车员协调去，我又不是你妈，凭什么照顾你。“
谢瑶一：“叶老师你讲话太难听了，不换就算了，谁稀罕呀。”
她气哼哼的爬到最上面的那层铺位上。她买的是上铺，坐起来头就得低着，左右都不得劲，只能躺下来。
上车前也没带吃的，看着叶姜一家吃着热腾腾的糕点，在心里又把叶姜给骂了几遍。
慕向南和肖楠在火车上转了一圈，回来的时候还带了两个人回来。
慕向南兴奋的说道：“妈，你看这是谁，我刚在前面的卧铺车厢里看见的。”
叶姜抬头一看，连忙站起来打招呼，“陆大娘这么巧啊，您这是上哪儿去？”
陆大有扶着他老娘跟着慕向南一起过来串包厢，笑着说道：
“娘，您还记得小叶同志和她男人吧？上回咱们去省城看病，火车上就是人家给咱们换的卧铺呢。”
“那咋能不记得呢。”
火车上的时间悠闲又漫长，陆大娘开心能在路上遇到叶姜，这得是多大的缘分呐。
“我那大孙子在C城工作了好几年，今年单位分了套大房子，又给我生了个重孙子，非要接我去过年，我不去他还不肯，硬让他爹买车票带我去，哎，车票多贵呀，可不是瞎浪费钱。”
“大娘您眼睛瞧好了？”叶姜笑着让她坐在床铺上说话，“您儿子孙子都孝顺，您还不乐意呀？”
陆大娘虽然心疼钱，但是孙子特意接她来大城市过年，还寄钱回来给她买车票，可给村里人都羡慕坏了，她心里当然高兴。
“眼睛的毛病早就瞧好了，现在看人可清楚了，大闺女，你这拖家带口的，这是去哪呀？”
“去C城我爸妈家过年。”叶姜拿了个橘子剥好了递给陆大娘。
能保存到冬天的橘子可金贵了，有钱也买不到，好在陆大有过来的时候做了准备，把一兜炒熟的花生板栗给几个孩子。
“花生是自家种的，板栗是山上的野板栗，今年大队里各家都分了不少，可香着呢，给孩子们尝尝。”
叶姜笑着应了，谢瑶一正无聊着，听她们聊天也听的入神，就是没人招呼她下来吃零嘴，气死个人。
慕向南跟叶姜说道：“妈，陆奶奶他们买到的是上铺，上下可不方便了，我和肖楠去那边睡，咱们的下铺换一张给陆奶奶。”
叶姜拿袋子装了点零食，还有陆大有给的花生板栗也抓了两大把进去，递给了慕向南。
“行，你们过去吧。”
陆大有歉意的说道：“小叶同志，你看又给你们添麻烦了。”
“不麻烦。”叶姜笑着跟慕连城说道：“你跟陆大哥过去，帮他把行李都搬这边来，明早下车的时候方便些。”
男人应了，跟陆大有过去帮他拿行李。
陆大娘悄悄问道：“大闺女，我看你家怎么又多了个孩子，看着有十五六岁了吧？”
“翻过年十五了。”叶姜说道：“是我家老大的同学，刚刚收养来家的。”
“我瞧着挺好，应该是个知道感恩的，你心肠儿好，现在别嫌当后妈麻烦，享福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叶姜点头笑，“借您吉言，希望我以后的几个孩子，也像您儿子孙子一样孝顺。”
谢瑶一从上铺上探头往下看，心里不满意，“叶老师，我跟你换床铺你不肯，怎么到人家这里你就肯了，你就是针对我，就是记仇，就是小心眼。”
“你把我看的蛮透彻的嘛。”
叶姜毫不客气的回过去，“我思想觉悟这么差的人，是不配跟谢老师做朋友的，你还是别跟我说话了，你烦我也烦。”
谢瑶一翻身睡觉，再也不想理叶姜了。
……
早上六点半，火车终于停到了C城的火车站。
慕向南和肖楠随着渐渐停止的火车好奇的看着外面热闹的车站。
今天就是大年三十，车站外面人山人海，接亲友的和下车的旅客挤满了月台。
每个人脸上都是和亲人团聚时止不住的笑脸。
叶姜的心情都变得舒畅。
“向南，车站人这么多，你们俩不要跑，一会该找不到了。”叶姜这时候哪管得着行李，她只负责把两个小的看好。
人太多了，一不小心就能挤散。
慕连城一个人扛了三四个行李包，给儿子叫回来，“跟在你妈后头，不许跑。”
叶父说要过来接的，叶姜隔着玻璃车窗也没看到人，只能抱着孩子先下车。
“阿姜。”叶父在人群后面一眼就看到了自家女儿，拼命的从人群里挤过来。
这是他宝贝闺女，哪怕车站的人再多，叶父也能一眼就找到。
“爸！”叶姜眼圈儿都红了，她给几个孩子当了半年的后妈，可是在她爸跟前，她也还是个孩子呀。
叶姜也挤过去，就差扑到叶父怀里撒娇了。
看到女儿女婿带着几个孩子回家过年，叶父心里别提多高兴，一把给叶姜牵在手里的小北抱在怀里。
慕向北软软的叫了声：“外公好。”
叶父乐的合不拢嘴。
叶姜指着肖楠说道：“爸，我又给你养了个外孙子，你高兴不。”
“高兴。”叶父已经听说了，这是他闺女收养的儿子，比小南大一岁，是她班上的学生。
闺女高兴，他这个做父亲的也跟着高兴，看那孩子还有点拘束，叶父拍拍他肩膀，虽然啥话也没说，肖楠心里还是受到了极大的安慰。
难怪小南说外公外婆都特别好。
肖楠就顺着喊了声：“外公。”
“哎，好好……”
出了车站，外面的大广场人才少了一点，叶父说道：“走，你妈都等急了，回家再说话。”
“叶伯父，您也来接人？”
旁边有个男同志跑过来打招呼，瞧着和慕连城差不多的年纪，叶姜不认识。
叶父说道：“我来接我闺女和外孙子，这个是我女婿慕连城。”
叶父又介绍道：“这位谢玉衡，是我在研究所带的技术员。”
慕连城和谢玉衡两人互相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就在叶姜准备和叶父一起坐车回家的时候，看到谢瑶一扑愣愣奔过来，一把抱住谢玉衡的胳膊。
“哥，你太过分了，你怎么不去月台接我……啊叶姜，怎么又是你。”
谢玉衡笑着介绍说：“这是我堂妹谢瑶一，今年说想来我家过年，瑶一，你认识叶伯父家的闺女？”
叶父也问道：“阿姜，你们认识呐？”
叶姜和谢瑶一各自扭头，互相看不对眼，这又不是在学校，犯不着给她脸。
很明显谢瑶一和叶姜两人心里想的都一样。
各自丢下一句话，“哼，我才不认识她。”
那热水泼到了身上, 片刻后就被风吹冷，但是皮肤上的灼热还没消散。
又烫又冷, 别提多难受了。
肖元宝看着面前几个气势汹汹的小刺头, 就属当中小女娃娃瞪的最凶。
“你们家大人呢？随便泼人家热茶水，家教呢？看我不替你家长好好管管你们。”
肖元宝又气又恨，今天损失了至少一千块钱不说, 衣服也湿了, 皮也烫红了，还得花钱买烫伤膏。
肖元宝在家打小孩打习惯了, 抬手就要揍慕小西。
肖楠这次真忍不住, 和慕向南一起一人抓住他一只胳膊, 慕小西趁机狠狠的上前踢了一脚。
“哎呦, 打人了, 你们几个小东西没家教啊, 叫你们家大人来，今天非赔我医药费不可。”
“大人在这里呢。”叶姜走上前去，慕连城怕媳妇吃亏, 紧紧跟在她身侧。
这个肖元宝有暴力倾向, 他得防止肖元宝又突然出手打人。
“你就是孩子家长？”肖元宝不相信的问道。
这女人也太年轻了些, 肖元宝不相信她能生出这么大的几个孩子。
听肖楠说这个是他老师, 可惜现在放假了, 不然就去学校闹，纵着几个孩子打人伤人, 非把她工作给闹没不可。
“我是孩子妈, 也是孩子的老师。”叶姜淡淡的说道：“正好看到你打孩子, 饭店的人都看到了，你吵吵啥, 想吵我们去派出所吵。”
“明明是你家孩子拿热茶水烫我，我还没找你算账呢，去就去。”
肖元宝觉得自己吃了大亏，心想去了派出所这一家人也要赔偿他医药费，最好再能讹他们一笔钱。
“好，那我们就去派出所。”
去就去吧，叶姜也不怕他，顺道还央求了饭店的服务员去做个证明。
派出所的片警几下就了解了情况，普通的纠纷而已，也没打架也没造成什么损失，街道大妈都能调解好的事，来派出所添什么乱。
那个被小孩子泼了点茶水的男人也太矫情了，想让人家赔一百块医药费，这谁愿意，真当别人家的钱都是大风刮来的？
无法调解纯属捣乱。
片警调解了半个小时，肖元宝就是咬死口，说自己被孩子一壶热茶烫伤了，必须给个说法。
片警看看粉雕玉琢的五岁女娃娃，这怎么罚嘛。
“小朋友，以后不能拿热水烫人了哦。”片警好声好气的“教育”慕小西。
慕小西手指着肖元宝，“他打哥哥。”
“对，他动手打人了，而且这人也太过分了，把茶水倒在孩子的被褥上，小女孩子才把茶水泼他身上。”
服务员都气的不行，马上站出来作证，没见过这种德行的男人，泼他热茶他活该。
“要教育就得一块儿教育，不能光说孩子吧，那先犯错的还是肖元宝呢。”
片警被服务员一说，错怪了小姑娘，忙说道：“知道保护哥哥啦，小西同学可真棒，叔叔会批评教育那个坏人。”
他敲了敲肖元宝面前的桌面，“你先动手打人的，还闹什么闹，人家都不追究了，这事儿就算了，各回各家。”
“那不行。”肖元宝一看片警都向着那一家人，今天不讹点钱他怎么甘心。
他扯着身前的衣服，给民警看他被热茶烫的不怎么红的皮肤。
“我烫伤了，我要住院检查，医药费营养费必须她家付，不然就给我一百块钱，我自己回家养着。”
呵…这讹人讹的一点技术水平都没有，就他身上那点烫伤，连烫伤膏都不需要涂，眼看着连红印子都没有了。
片警都懒得理他，这人无理取闹撵都撵不走，太烦了。
叶姜跟民警说道：“他说要住院检查，我同意，反正大家都看到了，热茶只是泼在皮肤上，我们只管给他治烫伤的医药费，查出其他的毛病我们可不负医药费。”
她把肖楠推到前面，话锋一转，“这孩子还被打了一巴掌呢，我们也要求住院检查，医药费检查费必须肖元宝来支付。”
合情合理，民警觉得这个办法好，看这个男人还有什么话说。
“好，那现在就去医院吧，各自把对方的医药费检查费给付了。”
“从来就没听说过打一巴掌就要住院的。”肖元宝不乐意了，“你这明明就是在讹我，我才不同意呢。”
哦，他也知道这种行为是讹诈啊。
叶姜振振有词，“你被热茶烫了一下皮肤都要求住上十天半个月的医院，那我学生被你打了一个巴掌，我怀疑他被你打的脑震荡，这可是大毛病，他还在念书呢，要是被你给打傻了，毕业以后怎么找工作，以后连媳妇都娶不上，老了也没儿子养他。”
“我越想这问题越严重，离城的医疗条件恐怕是跟不上的，必须去像C城那样的大医院，做个全面的脑部检查，怎么样，你的烫伤正好也去C城的医院瞧瞧，我这人大方，干脆也给你查查心肺，看看你的肝脏是不是都坏透了。”
肖元宝：“……”这女人咋比他还无赖呢，这样的人真的是老师吗？遇到对手了，看来今天想讹钱是讹不到，这一家一看就不差钱，真要去了医院，他要被讹走的检查费更多吧？
片警：“……”这姑娘当老师屈才了，她应该去居委会，调解邻里矛盾绝对没问题。
慕向南：“……”小后妈可真厉害。
肖楠：“……”叶老师说过不让人欺负他，她真的能对付肖元宝这个无赖叔叔呢。
慕连城想起那会在山水村的时候，叶姜也是用别人想不到的法子，跟他结了婚，把他三个孩子从吴芝兰手里都带了出来。
孩子们有她这个妈，慕连城特别的安心，有叶姜在，真没人能欺负的了这一家子。
他站到媳妇的身边说道：“那别耽误了，现在就去医院吧，肖同志你带钱了没有，医院是不赊账的，我们家小西给你烫伤了，多少钱都会负责给你瞧好，同样的，我媳妇的学生被你打了一巴掌，要全面的检查你也必须付检查费。”
肖元宝在心里气哼哼的想：一巴掌就能把脑子打坏了？这一家子都有病吧，去什么医院呐，他身上可没有带钱。
“那算了吧，我不跟你们计较就不去医院了，但是……”
肖元宝指着衣服上的茶叶渍说道：“我这套棉衣可是新做的，这年头做身衣服多贵啊，这套棉衣棉裤花了我三十多块钱，衣服钱你们必须赔给我！”
片警生气了，还在想着讹钱吗？他身上的棉衣是旧的，一看就是好几年前做的，有了茶叶渍回家洗洗不就好了，怎么长嘴问人家要三十多块，他值么？
“肖同志你不要胡闹了。”
“我怎么就是胡闹，大家都看到了是她闺女泼我一身的茶叶水，难道不应该赔吗？”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他的胡搅蛮缠给气的不行，心想那位孩子家长肯定不会同意，她能说会道估计要开骂了，骂的肖元宝抬不起头搞不好一会还要拉架，防止在派出所里就打起来。
哪知道叶姜只是淡淡的说了句，“我孩子泼的水，我认，我们应该赔。”
片警心想这姑娘不会被气傻了吧，为了早点打发这个无赖，就这样认下了？三十多块钱呐，就是做套新的也用不了这么多。
肖元宝心里一喜，心想要不到一百块，要个几十块也好回家过个年。
他连忙一伸手，“现在都快年关了，什么都缺，好多东西都难买，你给个整数，给四十块吧，我回家自己做衣裳去。”
叶姜冷笑，他还想要四十块，他脸呢？
“我说过赔你衣裳，就是陪你衣裳的字面意思，不是折算成钱，离城的服务社就有裁缝铺，我们现在就去量尺寸，我按你身上的这套给你做出一样的质量来，没话说了吧。”
确实没话说，肖元宝本来是想讹钱的，现在讹不到钱也不能便宜了他们，讹套新棉衣回家给儿子穿穿也不错。
“那行吧，现在就去量尺寸去吧，我下午还要赶着回家呢？”
“别急，事情还没有谈完呢，等你赔了我学生的被褥，我就带你去量衣裳。”
“你什么意思？”肖元宝大惊失色，就知道这个女人没那么好心，搁这等着他呢。
赔什么被褥？肖楠那被褥不是好好的吗？她疯了吧。
来派出所的时候，叶姜就叫男人把肖楠的铺盖给背过来了。
慕向南也机灵，一下子就把被褥抱过来，指着上面的茶叶渍和没干的水迹，指给片警看。
“我们都看到了，肖元宝把热茶故意倒在肖楠的被褥上，那他要我妈赔他的棉衣，他就必须赔肖楠的棉被。”
“你这孩子神经病吧。”肖元宝气呼呼的说道：“被套洗一下晾干了不就好了，就这还想让我赔钱你想的美。”
慕向南义正言辞的说道：“哦，你把我们的被褥泼湿了就让我们回去洗，那我妹妹把你棉衣泼湿了，你就让我们赔，是你想的美才对吧。”
“反正你不赔我们棉被，我们就不赔你棉衣，你到哪儿说理我们也不怕你！”
叶姜看看神助攻的儿子，笑的很开心。
“是的，我儿子说的在理，要么大家互相赔，要么各自回家洗干净晾上，哦对了，这两床盖被垫被都是今年新做的，你按这一模一样的帮我做两床出来，这套被你泼湿的就让你拿走。”
她笑一笑，“你的破棉衣我们就不要了，这样算下来你不吃亏哎，花两床棉被的钱，不但得到两床只盖了半年的棉被，还能得一套新棉衣，你简直是赚大发了。”
慕连城都忍不住笑，他媳妇给肖元宝挖了个坑，这会好像挺开心的，那就再让她高兴点。
“媳妇你也别生气，赔掉一套棉衣的钱，就当给孩子换套新被褥，挺好的。”
叶姜笑着看他，“反正出钱的是你，我不生气。”
肖元宝感觉肺都气炸了，那个女人她根本是在偷着乐吧。
他哪里拿的出钱来做新棉被，就算有钱也要存着给儿子娶媳妇，做什么棉被啊。
再说了，赔棉被可比赔衣裳贵多了，他才不干呢。
怎么会遇到这么厉害的女人，说又说不过，一点便宜都占不到。
肖元宝也不提去医院，也不提赔衣裳，骂骂咧咧的走了。
慕向南高高兴兴的说：“妈，那咱们是不是可以回家了。”
“肖楠还没吃饭呢，等他吃饱了再回去。”
又回到了国营饭店，叶姜跟服务员说，“下一碗大排面吧，多加一份浇头。”
“好勒。”服务员答应着，很快端出一碗热腾腾的面条出来。
慕连城带着几个孩子坐在旁边的一桌喝茶，慕向南问道：“爸，我妈能说通肖楠去咱们家吧。”
“应该…可以吧。”肖楠这孩子挺倔强的，慕连城心想，要是换了他去说，肯定不成，不过他媳妇去劝，说不定能成。
肖楠肚子早就饿穿了，大碗的面条上扣着两大块的肉排，香气勾的他忍不住拿起了筷子。
他拿着筷子迟迟没动，这只是他的老师，又不是他妈，他凭什么坦然自得毫无愧疚的接受别人一次又一次的好意。
可是肚子真的好饿，饿的他没有办法思考。
叶姜看肖楠挣扎的样子，叹口气，“你先吃，吃饱了叶老师有话要跟你说。”
少年再也忍不住，低着头大口大口的吃着面条，连面汤都喝的一干二净。
等他吃完了面，叶姜就说道：“肖楠，你那个叔叔这次虽然回去了，我担心他以后还来，这幸亏是放寒假，要是他在你上课的时候来，闹的你没办法上课，可怎么办。”
少年怔怔的发呆，他不知道呀，他这个叔叔要是天天守在学校门口，他能怎么办呢。
“我…我总会长大的。”等他长大了，毕业找个工作能养活自己，就不怕叔叔一家的纠缠。
叶姜说道：“我们说的是现在，你后年才毕业，这两年你要怎么办？”
肖楠没办法说话，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他饿的时候就想能有口饱饭吃，冷的时候就想能有床被子睡。
他现在吃饱了，还有学上，实在不想再回肖元宝那个家。
“肖楠，叶老师有个办法，能让肖元宝永远都没有办法来烦你，你要不要听一听？”
小南总说叶老师有办法，什么问题都能解决。
肖楠抬起头，“那…叶老师你说。”
“我和小南的爸爸商量了一下，给你的户口迁到我们家来，以后你就是我的养子，没人敢上我家门来欺负你的。”
肖楠惊讶极了，叶老师这是要收养她吗？
少年转头看看旁边那桌，他的三个弟弟妹妹，都满是期待的看着他。
小南他们都知道家里要决定要收养他了是吗？
他们看上去为什么那么开心？他只是一个多余的人而已。
“我……”肖楠很想说他不愿意，可是说不出口，他心里是愿意的，他一直想要一个家。
叶姜知道这孩子心里还有顾虑，不好一下子就叫他接受一个对他来说还算陌生的家庭。
她笑着说道：“小南的外公外婆，以前也收养过一个孩子，就是我养姐，当时跟你的情况差不多，也是只有收养才能避免她被亲戚卖给人家做童养媳。”
“你到我们家来，还和以前一样，叫我叶老师好了，至于小南他爸……你就叫叔，什么都和以前一样，等你毕业了以后，你想去哪都行。”
肖楠想了想，他以前也是去过叶老师家几次，小南他爸爸虽然严肃，对他还是挺好的，不怎么凶，那真的可以去叶老师家吗？
他不由自主的看着旁边那一桌，他都好想坐过去，从此以后，他也有个家了。
可是他迈不开腿。
慕小西眨巴着大眼睛，心想这个哥哥怎么回事，都等了大半天了还不肯回家呢，一点都不干脆。
她蹬蹬的跑过来，拽着肖楠的胳膊往外拉，“回家。”
回家？肖楠心里不知道什么滋味，犹豫着要不要跟妹妹走。
他心里特别的纠结，说好不给别人做儿子的，可那时候他以为肖元宝要把他卖给人家，他自然是不肯的。
慕小西又说了一遍，“回家。”
肖楠有些不好意思了，他挺想就这样跟小西后面走，心里在做着最后的挣扎。
慕小西生气了，这个哥哥不想回家，就是不愿意给她当哥哥是吧？
哼，他不要她，那她也不要这个哥哥了。
“我不要你了。”慕小西气的眼泪都滚落下来，也不回她爸她哥那里，拔腿就往外面跑。
“慕小西你又乱跑。”
肖楠可吓死了，这个妹妹怎么一言不合就跑，上回大晚上的跑林子里给他吓个半死。
现在又跑。
他赶紧追上去。
慕向南一看妹妹跑了，他也赶紧去追，这个慕小西，追回来非得狠狠教训一顿不可。
慕向北也想去追，大家一块儿跑回家多开心，可是他没跑掉，被他爸抓住了。
哎好气。
慕连城给小儿子抓手里头，“你跑什么，你这小短腿跑的过谁，老老实实的呆着。”
慕连城一手抱着小儿子，一手给肖楠的铺盖提在手里，问叶姜：“那这孩子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
“当然是答应了，这还多亏我们小西，不然肖楠心里还没这么快决定呢，你把材料都准备好吧，抓紧办收养手续给肖楠的户口迁过来。”
“行，我现在就去办。”
叶姜给面条的钱票都付了，看着几个孩子在前边儿疯跑。
慕小西给肖楠逮着了，她不知道问了句什么话，肖楠答了，然后小西剥了颗橘子糖递到他嘴里，又引发了小南的嫉妒和大声抗议。
叶姜笑着叹气，“又多了个孩子，你嫌不嫌麻烦？”
慕连城倒没觉得多出什么麻烦，“三个也是养，四个也是养，你都不嫌，我嫌什么麻烦啊。”
他忽然又想到，以后想跟叶姜再生一个，也不知道她愿不愿意。
哎，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那春节要给肖楠也带去C城给你爸妈见见？”
“嗯，等你开始休假，咱们一家都去C城，让孩子们跟外公外婆一起过年。”
……
“小南，你们给肖楠带回来啦？”
夏小灵立在走道里，看到几个孩子叽叽喳喳的上了楼梯，再看看肖楠跟在后头也来了，心想小嫂子不是随便说说，真的给肖楠收养过来。
前几天她家就在重新改造房间，这一放假就给孩子带回家，夏小灵特别佩服叶姜，她也不嫌麻烦，现在养个孩子多费事啊。
“小夏阿姨，以后叫我向南，再叫小南可就分不清你叫谁了。”慕向南都跟大家强调过好多次。
“好，我记着了。”
慕向南掏出钥匙把门打开，给肖楠拉进重新隔好的房间里。
以前的布局没有大的改动，他爸原先睡的那张单人床的地方定做了一张带书桌的架子床，上面是睡觉的床铺，下面是书桌。
靠窗的地方原本就有一张书桌，慕向南说道：“你看，这屋里现在有两张书桌了，以后咱们睡觉写作业的地方都有。”
客厅改的比以前小，扩大了另外一个房间，安了张大床。
慕连城终于可以不用和叶姜分房睡，不过闺女儿得跟着一起住两年，这还是跟慕小西商量了好久才商量出的结果。
肖楠想原来叶老师为了他早就安排好了。
他心里很愧疚，难怪小西生气，辛苦准备了这么久，以为他不愿意来住，小西当然失望要跑了。
腊月二十九，慕连城的假期批了下来，叶姜提前就买好了车票，慕连城一到家，就带着四个孩子连夜坐上了去C城的火车。
虽然只需要坐十几个小时，第二天早上就能到，考虑到还有孩子，叶姜还是买了卧铺票。
肖楠第一次坐火车，对什么都好奇的不得了，慕向南心想这下可以在同桌跟前显摆一下自己坐过火车了，带着肖楠在火车上窜了好几节车厢。
这次带着四个孩子，加上两个大人行李就有点多，好在一个卧铺车厢里的两个下铺都被叶姜给买到了。
刚上了车，小北就脱掉了鞋子和妹妹爬到床铺上去玩，这是他第二次坐火车，已经没有当初那股新鲜劲了。
不过能去C城看外公外婆还是特别的高兴。
“妈妈，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到外婆家呀，我都等不急了。”
“等你和妹妹玩累了，睡一觉就到家了。”
一个硬卧车厢有六个卧铺，叶姜一家就占了四个，第二个上车和他们家同一个车厢的，居然是回C城过年的谢瑶一。
“怎么是你们一家啊？你们也去C城？”
谢瑶一的车票是上铺，她把行李包塞到床底下，看到叶姜家的几个大包裹，说道：“带这么多东西干嘛，占地方。”
“占你家地方了吗？”
叶姜可没有跟她客气，谢瑶一估计以前在家被惯坏了，叶姜可不会惯着她。
“我就说说，你那么大火气干什么。”
谢瑶一轻装上阵，就带了几件换洗的衣服，看到床铺之间支起的小桌板上，放的全是吃的喝的，后悔没带点吃的上来。
这个叶老师也真是的，都不招呼她吃一点，她不会是记仇呢吧？
谢瑶一说道：“叶老师，上回学校投票那事我可不是针对你，你别记仇啊。”
“我没空给你记仇，谢老师在离城也待不了几年吧？”
“那当然了。”谢瑶一得意的说道：“我爸跟我说，有工农兵大学的名额，我可能过完年就不回离城了。”
“哦，那恭喜你。”
谢瑶一已经二十八岁，年龄早都不小了，叶姜暗戳戳的问道：“谢老师也不急着找对象吗？”
谢瑶一：“……”
哪不疼不往哪戳，还说她不记仇呢，这个叶姜就是在打击报复。
硝烟味越来越重，谢瑶一不甘示弱。
“找不到志同道合的，思想觉悟和我一般高的好同志，我宁愿单着，我才不会像叶老师这样，将将就就的随便找个老男人嫁了。“
叶姜听了谢瑶一的酸话，笑的跌在儿子的身上。
谢瑶一莫名其妙，叶姜她笑什么，被她取笑了还笑的出来，果然是个精神不正常的女人。
正常人怎么可能会给四个孩子当后妈，还当的不亦乐乎。
慕向北给妈妈顺着气，“妈妈，你笑什么呀。”
叶姜笑着说道：“你爸爸被人取笑说是老男人了，哎，真可怜。”
“我爸爸才不老呢。”慕向北气哼哼的说道，“我爸爸看着比谢阿姨年轻多了，谢阿姨脸上都有皱纹了。”
谢瑶一：“……”她哪里有皱纹了，小孩子就知道胡说八道。
慕连城心说你一个二十八岁没结婚的女同志，你好意思说我一个三十二岁有三个孩子的男人老？我媳妇都没有嫌弃我呢。
“谢同志，我只比你大了四岁，你可没有资格说我老，要说也只能我媳妇说。”
谢瑶一气的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她最恨别人说她的年龄，她累了，不吵了。
“哎，我跟你家换个下铺吧，反正小孩子爬上爬下的不费劲，我懒得爬到上铺了，我就睡这个下铺行不？”
说着就坐到了叶姜对面的床铺上，歪在被子上休息。
叶姜淡淡的说道：“不换，你别睡我买的铺位上，你想睡下铺，你找列车员协调去，我又不是你妈，凭什么照顾你。“
谢瑶一：“叶老师你讲话太难听了，不换就算了，谁稀罕呀。”
她气哼哼的爬到最上面的那层铺位上。她买的是上铺，坐起来头就得低着，左右都不得劲，只能躺下来。
上车前也没带吃的，看着叶姜一家吃着热腾腾的糕点，在心里又把叶姜给骂了几遍。
慕向南和肖楠在火车上转了一圈，回来的时候还带了两个人回来。
慕向南兴奋的说道：“妈，你看这是谁，我刚在前面的卧铺车厢里看见的。”
叶姜抬头一看，连忙站起来打招呼，“陆大娘这么巧啊，您这是上哪儿去？”
陆大有扶着他老娘跟着慕向南一起过来串包厢，笑着说道：
“娘，您还记得小叶同志和她男人吧？上回咱们去省城看病，火车上就是人家给咱们换的卧铺呢。”
“那咋能不记得呢。”
火车上的时间悠闲又漫长，陆大娘开心能在路上遇到叶姜，这得是多大的缘分呐。
“我那大孙子在C城工作了好几年，今年单位分了套大房子，又给我生了个重孙子，非要接我去过年，我不去他还不肯，硬让他爹买车票带我去，哎，车票多贵呀，可不是瞎浪费钱。”
“大娘您眼睛瞧好了？”叶姜笑着让她坐在床铺上说话，“您儿子孙子都孝顺，您还不乐意呀？”
陆大娘虽然心疼钱，但是孙子特意接她来大城市过年，还寄钱回来给她买车票，可给村里人都羡慕坏了，她心里当然高兴。
“眼睛的毛病早就瞧好了，现在看人可清楚了，大闺女，你这拖家带口的，这是去哪呀？”
“去C城我爸妈家过年。”叶姜拿了个橘子剥好了递给陆大娘。
能保存到冬天的橘子可金贵了，有钱也买不到，好在陆大有过来的时候做了准备，把一兜炒熟的花生板栗给几个孩子。
“花生是自家种的，板栗是山上的野板栗，今年大队里各家都分了不少，可香着呢，给孩子们尝尝。”
叶姜笑着应了，谢瑶一正无聊着，听她们聊天也听的入神，就是没人招呼她下来吃零嘴，气死个人。
慕向南跟叶姜说道：“妈，陆奶奶他们买到的是上铺，上下可不方便了，我和肖楠去那边睡，咱们的下铺换一张给陆奶奶。”
叶姜拿袋子装了点零食，还有陆大有给的花生板栗也抓了两大把进去，递给了慕向南。
“行，你们过去吧。”
陆大有歉意的说道：“小叶同志，你看又给你们添麻烦了。”
“不麻烦。”叶姜笑着跟慕连城说道：“你跟陆大哥过去，帮他把行李都搬这边来，明早下车的时候方便些。”
男人应了，跟陆大有过去帮他拿行李。
陆大娘悄悄问道：“大闺女，我看你家怎么又多了个孩子，看着有十五六岁了吧？”
“翻过年十五了。”叶姜说道：“是我家老大的同学，刚刚收养来家的。”
“我瞧着挺好，应该是个知道感恩的，你心肠儿好，现在别嫌当后妈麻烦，享福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叶姜点头笑，“借您吉言，希望我以后的几个孩子，也像您儿子孙子一样孝顺。”
谢瑶一从上铺上探头往下看，心里不满意，“叶老师，我跟你换床铺你不肯，怎么到人家这里你就肯了，你就是针对我，就是记仇，就是小心眼。”
“你把我看的蛮透彻的嘛。”
叶姜毫不客气的回过去，“我思想觉悟这么差的人，是不配跟谢老师做朋友的，你还是别跟我说话了，你烦我也烦。”
谢瑶一翻身睡觉，再也不想理叶姜了。
……
早上六点半，火车终于停到了C城的火车站。
慕向南和肖楠随着渐渐停止的火车好奇的看着外面热闹的车站。
今天就是大年三十，车站外面人山人海，接亲友的和下车的旅客挤满了月台。
每个人脸上都是和亲人团聚时止不住的笑脸。
叶姜的心情都变得舒畅。
“向南，车站人这么多，你们俩不要跑，一会该找不到了。”叶姜这时候哪管得着行李，她只负责把两个小的看好。
人太多了，一不小心就能挤散。
慕连城一个人扛了三四个行李包，给儿子叫回来，“跟在你妈后头，不许跑。”
叶父说要过来接的，叶姜隔着玻璃车窗也没看到人，只能抱着孩子先下车。
“阿姜。”叶父在人群后面一眼就看到了自家女儿，拼命的从人群里挤过来。
这是他宝贝闺女，哪怕车站的人再多，叶父也能一眼就找到。
“爸！”叶姜眼圈儿都红了，她给几个孩子当了半年的后妈，可是在她爸跟前，她也还是个孩子呀。
叶姜也挤过去，就差扑到叶父怀里撒娇了。
看到女儿女婿带着几个孩子回家过年，叶父心里别提多高兴，一把给叶姜牵在手里的小北抱在怀里。
慕向北软软的叫了声：“外公好。”
叶父乐的合不拢嘴。
叶姜指着肖楠说道：“爸，我又给你养了个外孙子，你高兴不。”
“高兴。”叶父已经听说了，这是他闺女收养的儿子，比小南大一岁，是她班上的学生。
闺女高兴，他这个做父亲的也跟着高兴，看那孩子还有点拘束，叶父拍拍他肩膀，虽然啥话也没说，肖楠心里还是受到了极大的安慰。
难怪小南说外公外婆都特别好。
肖楠就顺着喊了声：“外公。”
“哎，好好……”
出了车站，外面的大广场人才少了一点，叶父说道：“走，你妈都等急了，回家再说话。”
“叶伯父，您也来接人？”
旁边有个男同志跑过来打招呼，瞧着和慕连城差不多的年纪，叶姜不认识。
叶父说道：“我来接我闺女和外孙子，这个是我女婿慕连城。”
叶父又介绍道：“这位谢玉衡，是我在研究所带的技术员。”
慕连城和谢玉衡两人互相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就在叶姜准备和叶父一起坐车回家的时候，看到谢瑶一扑愣愣奔过来，一把抱住谢玉衡的胳膊。
“哥，你太过分了，你怎么不去月台接我……啊叶姜，怎么又是你。”
谢玉衡笑着介绍说：“这是我堂妹谢瑶一，今年说想来我家过年，瑶一，你认识叶伯父家的闺女？”
叶父也问道：“阿姜，你们认识呐？”
叶姜和谢瑶一各自扭头，互相看不对眼，这又不是在学校，犯不着给她脸。
很明显谢瑶一和叶姜两人心里想的都一样。
各自丢下一句话，“哼，我才不认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