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医生走了,黎深陌没有马上进病房。
他挺直的背脊靠在墙面上,微微仰起头,望着头顶上白色的天花板。

狭长的眼角,微微泛红。

他一直将九年前的徐浅熹当作上天派来拯救他的天使,却从来没有想过,那时候的她,其实是只折翼的天使。

听见病房里传来声音,黎深陌立即敛起眼底所有的情绪,转身推开门进去。

徐浅熹已经醒了,正茫然的看着周围的环境,像是不明白只是来医院探望病人,怎么自己也躺病床上了?

等她抬头看见黎深陌,眼睛顿时一亮。

“醒了?”黎深陌走上前,把她抱进怀里,揉了揉她的脑袋:“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不管是身体还是……心理上的不舒服。”

“没有呀,我好好的,哪里都没有不舒服。”

徐浅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依稀想起了自己晕倒的画面,吸了吸鼻子:“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头疼,可是这会儿已经不疼了,感觉像是睡了一觉,醒过来有点昏昏沉沉的。”

黎深陌这才放下心,低头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抱着她的动作格外轻柔,像是捧着一个瓷娃娃。

他最初找到她的时候,很希望她能把他记起来。

记起他们之间的约定。

可是现在知道她忘记他的原因背后还有伤痛,他忽然就不再奢求,她能重新想起当年的事情。

就让那场邂逅,替她遮挡住内心的痛苦,永远不要再回忆起来。

他们会有一个全新的开始。

“黎深陌,我跟你说一件事,你能不能先答应我不生气?”徐浅熹蓦地开口,小心翼翼的在他胸口蹭了蹭,想只小奶猫在撒娇,亮起了那粉嘟嘟的小爪子问他要不要捏一捏。

黎深陌一怔:“什么事?”

徐浅熹:“你先答应我不生气,我才能告诉你。”

黎深陌捕捉到她眼底一闪而过的心虚,心忽然往下沉。

徐浅熹现在的反应,很像当初那些信誓旦旦的跟他保证,永远不会离开他,最后全都离他而去的人。

黎深陌抱着她的手臂,下意识的收紧,眼底浮现无法控制的痛楚,仍旧答应她:“好,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不会生气。”

徐浅熹这才忐忑道:“我好像曾经喜欢过一个小哥哥。”

黎深陌:“……”

徐浅熹低头不敢看黎深陌,两只手紧张的抠着自己的手指头,含糊不清道。

“我也是刚刚想起来的,时间太久,我好像把他忘了……其实也算不上很喜欢,就是小哥哥长得有点帅,而且他当时很难过,一直在哭,我就牵了一下他的手……”

徐浅熹抬头看了一眼发怔的黎深陌,又迅速低下头。

“我发誓除了牵手真的什么都没有做,而且我那个时候有点小,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爱情,所以就……就把我妈妈过世的时候,留给我的玉坠借给他戴几天,结果后来也忘了要回来……”

徐浅熹越说越小声,小脑袋瓜都快埋到自己的胸口。

她根本不敢告诉黎深陌,那个玉坠是她外婆在妈妈出嫁的时候,送给她妈妈的。

她妈妈去世前,还特意嘱咐她,这是她将来的嫁妆,结果她还没嫁呢,嫁妆就送出去了。

要是让黎深陌知道,肯定不会相信她跟小哥哥只是牵手的关系。

徐浅熹刚才晕倒的时候,还做了个梦,梦见小哥哥找上门来,问她打算什么时候对他负责,徐浅熹哭着说自己已经有男朋友了,对方却不依不饶,说牵了手就算是约定,不能始乱终弃,更何况他们还有定情信物,这要是不负责,就是渣女。

徐浅熹这才给吓得醒了过来。

梦是梦,现实是现实。

但梦里的小哥哥照进现实,就是一笔躲不掉的情债。

徐浅熹记忆有些模糊,却也知道小哥哥是真实存在的人,她只是有些记不清小哥哥长什么样子。

徐浅熹说完,有些紧张的抿了抿唇,弱弱的抬起头看黎深陌。

见黎深陌一直愣着,像是震惊到回不过神,她心一下就沉了下来,已经预感到自己可能很快就要没有男朋友了。

徐浅熹低下头,长长的睫毛耷拉在眼睑上:“要是你接受不了的话,那我们就……”

“分手”两个字还没有说出口,黎深陌已经打断她的话:“要是有一天,那个人出现了,你会高兴吗?”

“应该是高兴的吧,小哥哥当时有点可怜,一个孤零零的靠在墙上哭,我很想问他,我送他的玉坠有没有给他带来好运,让他平安长大……”

徐浅熹说着说着,发现黎深陌的目光不对劲,猛地意识到自己是在当着现男友的面,想念自己的前绯闻对象。

她顿时一个激灵,匆忙改口:“其实想想也就那样吧,不就是十年八年前认识的一个小哥哥,这么多年都过去了,就算他现在站在我面前,我肯定都认不出他,谈什么高兴不高兴,不过一个陌生人罢了!”

黎·陌生人·深陌:“……”

小哥哥出现在她面前,她确实没认出来。

黎深陌不死心的挣扎:“只是一个陌生人,没有别的含义吗?”

徐浅熹想也不想回答:“有什么含义?我都把他忘了,今天才突然想起来,你想想呀,要是他对我来说真的特别,那我肯定不会把他忘的一干二净,过了这么多年才突然想起来。”

徐浅熹勇敢的伸出手,捧住黎深陌的脸,深情款款道:“所以你要坚定的相信我,什么小哥哥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梦里黄粱一场空,只有我对你的心是真的,一百个好看的小哥哥都不换!”

徐浅熹说了一堆好话,见黎深陌都没反应,开始卖惨。

泪眼汪汪的回忆往昔。

“虽然我记不清我妈妈过世的样子,但是九年前我遇见小哥哥的时候,我妈妈正好病重,癌症末期,我跟着爸爸和哥哥每天都要来医院,我以为我是全世界最惨的人,结果那天看见的小哥哥比我还惨,我其实就是觉得我们同病相怜,与情爱无关,你明白那种感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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